1 ) FIFF12丨DAY7《放大》:真实在哪里???
第12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第7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放大》,下面为大家带来前线举照相机的人们跨越真实与虚假的评价了!
George:
我果然吃安东尼奥尼这一套。
野凡:
用时尚的笔触讲述:看见别人看不见的是否是真的看见。全片溢出屏幕的高级感,令人钦佩。
法罗岛帝国皇后:
本在人心的见与不见,精神的妥协像虚无的网球,共同遵守的契约而非真理事实,唯心或违心。
果树:
拍摄时的各种偶然,反而成就了这部电影。安东尼奥尼用没拍完的胶片“拼”出了这部电影,造就了“更具艺术性”的上品。
曲有误:
从虚幻到真实,对存在的认知界限,存在的真正意义,看到最后真是...网球声响起的时候只能说大师就是大师,神来之笔。
我们敏熙:
非典型性悬疑片,看的时候很好奇要是希区柯克拍这部电影会是什么效果,想来表现当时青年迷惘的这部分应该就没了,不过这倒未必是件坏事。
蝠蝠:
还能相信眼睛看到的事物吗?做凡人的话就没必要放大这件事或者那件事了,再问一遍,你看到的东西真的是真实存在的的吗?十年后翻出重看的话,得到的体验会深邃更多。
无糖吐槽:
强烈的媒介自反,感知失灵,媒介不可靠,片面的事实完全失去价值判断的意义。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们到底能否自我超越?还是仅仅只能在真实和虚假中获得群体性的宽慰。
supremacyacron:
如果说希区柯克的偷窥是为了推进故事情节而设置的一种手段,而安东尼奥尼在本片所运用的镜头偷窥则是进入到一种漫无目的的自由状态。拍摄照片,放大的是影像,是对某一时间发生事情的静态捕捉,是对肉体和欲望的美好向往,而最后的类似行为艺术也更为本片蒙上了一层迷幻的面纱。或许男主这么做的目的,也许就是没有目的。
盆满钵满赵+:
并没有很享受这部片子,总觉得全片在讲故事最后却又不是讲故事让人觉得很烦,虽然整部的观感是极好的,白色房间的女郎色彩让人心动(那个时代的女生原来都不穿内衣的嘛 不停放大探寻的真相似乎得到了,但也只是自己在乎,世人仍在一阵阵地狂欢中,打着看不见球,秉持着自己内心的真相,存活于自己构建的真实。即使真实是小团体性的,对于整个世界而言,渺小的也与自身无异。那么,我应该加入他们嘛???
sparrow:
借用相机这个具有凝视权力的媒介,揭开安东尼奥尼眼中的真实:权力现实服从于群体默认。过程不免模糊了幻象与存在之间的距离与界限,荒诞、残酷而又讽刺。无实物网球处的无声处理,故作的安静反而增强了悬疑气氛;影像构图得以观察出托马斯具有偷窥性质的摄影师身份;多重摄影师身份的“偷窥”,影像对摄影师托马斯的记录使得藏在荧幕背后的我们才是另一个偷窥者,是需要反思真实的个体,同时也传达了导演的意图。
子夜无人:
是真正在讨论“存在”本身的电影,那种把你排斥在外的冷淡和疏离的情绪,苍白了一路,直到最后目睹一路主宰视觉的人在周围的放大中无限渺小下去,骤然扑上来的迷幻、怀疑、虚无感叫人窒息。无论是热吻的男女、死去的尸体、忘形的派对、还是最后由他亲自走了进去,无论是什么被摆放在那里,无论你是亲眼所见还是凭空想象,它们都是镜头里凝固的道具、是快门按下前由生到死最后的遗迹。你能想象吗,也许艺术有一天会变成你难以置信的样子?
Pincent:
与大多数安东尼奥尼的作品不同,语言也不同,加入商业类型片的队列也能如此脱俗、颠覆且充满互动性,调动观众思考并不会给出明确的解答,并能保持性感。真实即是幻象,而电影则捕捉幻象中的真实。掌握摄影机则掌控权力,注意到摄影机在场的被拍摄者与拍摄者角力,男性主导的行业,裸露则占了下风,而后被导演全然推翻。影像的媒介没那么重要,它不可靠,现代文明的消费主义和流行文化也是,无人关心告示牌在行车途中消失,偶像的吉他被哄抢然后被随意丢弃,古董店的螺旋桨艺术品被随意放置。选择真相和存在主义则孤立无援,唯有选择妥协配合表演,捡起不存在的网球,加入集体放弃执着,才能获得某种你寻求的真实,最后上帝视角的远景,男主角也突然消失了。摄影机焦点时而从主角身上脱离、移位,捕捉到的时代群体充满虚无、麻醉甚。
#FIFF12#DAY7的主竞赛场刊评分将在稍后为大家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2 ) 误读电影:《放大》——电影里的《存在与虚无》
“在我以前的影片里,我试图去叙述人类爱情关系中情感脆弱的方面,表达人类个性和别的方面的更多部分之间的联系。但是,在《放大》这部影片中,我则一点没有去表现这种主题,这是非常明显的。而我表述的是单独的人物和现实之间的联系,现实、事件都是紧紧地围绕着人物而存在的”
————安东尼奥尼
《放大》就像一部现代派的小说,没有引人入胜的情节,却有着精致的表现技巧与足够的思想深度。
如导演所说:影片“表述的是单独的人物和现实之间的联系,现实、事件都是紧紧地围绕着人物而存在的”,这里导演显然已经不再拘泥与对现实的记录,开始转向更终极的探讨:现实是什么?事实上此时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浪潮已经开始退潮,而安东尼奥尼自己也转向了关于现实另一层次的思考。导演已经说明:影片中最关键的是人——处于现实中却最终走向虚无的人。
于是《放大》中值得关注的是人,而非情节。实际上影片情节已被导演人为弱化,叙事线索不够集中,甚至可以说支离破碎。太多与情节不相关的人物不时出现,扰乱了观影者对情节的注意力。我们完全可以想象《放大》若是再悬念大师希区柯克手上会和现在有多不同。如果一定要说出影片的情节,那么可以简单的这样表述:青年摄影师托马斯在伦敦的一个公园里,偷拍了一组关于一对情人的照片,并被当事人发现。照片上那个女子追踪而至,拼命想要回照片和胶卷。这引起了托马斯的怀疑。他把那些照片不断放大,结果从那些照片中发现了一具尸体和一个拿着枪的人。他坚信这是一起谋杀案的证据,并想根据这些照片揭露这起谋杀,但最终却一无所获,自己反而陷入一片生存的迷茫之中。
这让我想起法国人的萨特的所谓存在主义的思考,撇开记录方式的差别,单从书名与主要观点来看,其著作《存在与虚无》更像是对《放大》这部电影的哲学注脚。“人是一个自为的存在,现在是一个联系着过去和将来的否定,实际上是一个虚无。”存在主义哲学家们认为:存在是偶然的、荒谬的。人生活在一个孤立无援的世界上,人是被“抛”到世界上来的。人生是一场悲剧。《放大》用一个个镜头表达了对现实的质疑、探寻而最终彻底困惑。
摄影师的女邻居和摄影师有何关系我们无从得知,可是解读整部影片的一把钥匙就握在她的手中。当托马斯借助工具——个体与现实的中介把照片不断放大。最终得到的真相——那张没有被人拿走的照片,在女邻居看来就像一幅梵高的油画。“油画”无疑就像以影片结尾中并不存在的网球一样是一个象征虚无的存在,另托马斯忙碌整天所要探寻的真相其实是一场虚无。或许作为艺术的真实,远远比现实的真实来的更加亲切与可爱。如同作为油画的照片远比作为真实拷贝的照片可爱,作为古董的螺旋桨可能远比作为飞机飞行工具的螺旋桨更加让人珍视。
随着技术的发达,以及不断出现的技术对现实世界的有利或不利的改变,西方人迅速分为了两大阵营:科技决定论与其反对者。在对技术抱以无限热情与憧憬的同时,一大批艺术家和知识分子对技术的恐慌也与日俱增,安东尼奥尼就是其中一位。安的第一部彩色片《红色沙漠》就是以此为主题的一部电影。说到这里,有意思的是安东尼奥尼晚期对数字技术又表现出了无比的兴奋,并在那场著名的与伯格曼的谈话中反复提到技术的进步多么神奇之类的话。这也许反映了人们对于科技进步的普遍的复杂看法。
而在影片《放大》中,导演也毫不遮掩的表达了对技术和工具的不信任,照相机作为那个世纪最重大的一项发明让人们可以几乎无差别的记录发生——却永远无法记录真实。照片可以被拿走,托马斯的话不被任何人相信,就连肉眼看到的东西——公园的男尸也可以不翼而飞。作为对先进技术和工具的优秀使用者出现的摄影师托马斯,在他的工作室就像国王一样可以为所欲为。并希望通过工具——照相机、胶片、现形水、放大镜等等追查真相,却最终得到的是虚无。也许,虚无作为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真相。
影片中最具符号特征的人物要数开头和结尾处出现一群人,这些人被涂上了白色的脸。我把他们理解为无差别的人。这些人独立于影片中没有脸谱的其他人,他们以种种行为艺术寓言这个世界。导演用他们作为高度抽象化的无声的语言,告诉你他要表达的东西。而影片中最具象征意义的应该是最后的一场打网球的戏。一群被涂了脸,象征无区别的热衷游戏的人开始了一场虚无的网球比赛。而这更像是一场行为艺术。参与者全神贯注,仿佛这是全世界最严肃的一件事情,球不时被打出边界,当主人公托马斯被请求加入——捡起虚无的球时,他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放弃手中的相机,就像打球的人放弃球拍,一脸严肃的把球抛向空中。一个很长的特写镜头里,托马斯的眼睛开始和众人一样追随着空中球的飞行轨迹。而那是否存在却似乎还是永恒的难题。
具有高度符号化、隐喻性的还有拿把破碎的吉他。托马斯无意闯入一场摇滚演唱会,听众仿佛被催眠似的集体呆滞,让人怀疑他们对摇滚是否真正欣赏。一把被摔碎的吉他抛向人群,突然引起了众人哄抢。托马斯也像被催眠似的拼命夺得吉他。这仿佛在告诉我们,人类的务实有多么可笑。即对真正关键的虚的艺术的漠不关心,而对实际已经残破的实的物质过分狂热。而一旦离开特定场所,破碎的吉他也不再重要。像垃圾一样被丢在街角。这似乎在进一步告诉我们,连实际的东西也不再重要。那么什么是重要的?谁知道。与此类似的还有反战游行的口号牌,吸毒女的那句“I’m in paris”。
此外,影片中表现出来的对于女性的态度,也值得讨论。女权主义者看了这部影片很有可能会痛骂我们的安大师,同我一起观影的一位女性朋友更表示其已经出离了愤怒。影片中的女性角色的确没有一个是比较光辉的。给人感觉是没有大脑、堕落、失败。那群摆不好造型的人像木偶一样被摄影师喝叱,开古董店的女老板也是失魂落魄,两个想拍照的女孩一心只爱漂亮却让摄影师当作玩物,公园的女子和别的男人偷情,更别提那个堕落的吸毒女了。安大师为什么会这样刻画一部电影里面的女性角色,我想除了为了表现摄影师在其工作室的控制力外可能还有一些其他什么原因,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有去问云上的安东尼奥尼本人了,也许他正和伯格曼继续那场旷日持久的讨论呢。
3 ) 《放大》电影剧本
《放大》电影剧本
编剧:托尼诺·盖拉
导演: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主演:瓦妮莎·雷德格瑞芙、萨拉·迈尔斯、戴维·海明斯
摄影:卡罗·迪·帕尔玛
获奖:1967年第20届戛纳电影节大奖
翻译:姜东
插题图:周铮
伦敦的清晨。一辆吉普车开进一个高楼环绕、路面铺石的庭院。车里坐着一群身着奇装异服、脸上扑着白粉的学生。他们大吵大嚷,不停挥着手。吉普车转了一个圈,在广场的入口处停下。学生们跳下车,他们仍在大声吵着,笑着。
圣詹姆斯街。学生们吵嚷着跑下台阶,奔向大街。他们喊叫着跑到街心。几个人停下脚步,凝视着什么。
坎伯威尔接待中心——为那些穷困涂倒的人而设的旅店——的院子外面。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出现在大门边。他们中有老人,也有青年。一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20多岁的年轻人,抱着一个破旧的牛皮纸口袋。这个年轻人和大家一起朝一座铁路桥走去。远处,一列火车隆隆驶过。当这群人走到通往大街的另一扇大门前时,年轻人向右面拐去。
学生们在街上拦截过往车辆,吵杂声震耳欲聋。他们拦住了一辆白色轿车,让车上的人捐款,接着,又围住了一辆黑色轿车。
那群衣衫褴褛的人在铁路桥下朝不同方向散开。
那个20多岁的年轻人腋下挟着那个纸袋,和另外三个人站在旅店附近的拱门下。片刻,他们含糊地互相道别:“那么,回头见,如果你今天晚上回来的话……”尔后,那三个人各自走开了。年轻人仔细地四下看看,转过拐角,没事一样地走了。起初,他急匆匆地走着,然后,朝停在远处的一辆汽车跑去。
两个修女穿过大门,转过楼角,站在圣詹姆斯宫殿前。学生们喊叫着跑过来,几乎将她们撞倒。修女们急急忙忙从一个穿红制服,戴黑皮高帽的禁卫军士兵面前走过。这个士兵正迈着正步,在宫殿的大门外巡视着。
那个年轻人突然开着一辆罗尔斯一罗伊斯银云牌敞篷车从接待中心方向驶过来。学生们拐过街角,把汽车团团围住。三个学生朝年轻人摇动着罐头盒。年轻人笑了。
一男学生:你的钱……
年轻人在汽车后座上的报纸堆和纸袋里乱翻。一个昂贵的照相机镜头从纸袋里露出来。他找到了一张一英镑的钞票,递给那个学生。
一女学生:谢谢!
学生们跑开了。罗尔斯一罗伊斯牌汽车朝另一方向开去,在交叉路口车速减慢。它穿过拥挤的车辆,驶进一条暗黑的地下道。
从地下道的出口处可以看到年轻人正对着仪器板下面的无线电话机讲话。
年轻人:布鲁439。布鲁439。完了。
接线员(声音):布鲁439。请继续讲。完了。
年轻人:呼叫韦斯顿0219。请告诉他们我在路上,好吗?
接线员(声音):明白。照办。保持联系。
在肯辛顿的一条街上,罗尔斯一罗伊斯牌汽车停在一个黑色的车库前。车库上写着一个很大的39。这是年轻人的摄影工作间。
年轻人——他是一个摄影师,名叫托马斯——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台照相机,把它放在汽车仪器板上的凹槽里,上了锁。然后,他拿起纸袋,下了汽车,走进车库的棕色正门。
摄影师的工作间。前厅被布置成一间办公室。接待员——一个美丽的东方女郎——正在灯下修描照片。托马斯走进工作间。
托马斯:你好,情人。
接待员:你好。
托马斯走进隔壁房间,然后他走上楼梯,穿过一条窄过道,走进厨房。一个年轻人,正在这里喝咖啡。他是托马斯的两个助手之一。透过厨房的门,可以看到两个女模特儿正在更衣、化妆。
托马斯从纸袋里拿出几卷胶卷,交给助手。
托马斯:把这几卷冲出来。
助手:好的。
托马斯:马上就去。
托马斯打开了住室兼工作间的房门,仔细地打量着。他悄悄走进房门,朝一张桌子走去。立在工作间中的厚玻璃板反射出另一个女模特儿的身影。托马斯放下照相机,倒了一杯酒。助手拿着要冲洗的胶卷走过工作间。听到女模特儿的动静,托马斯转过身。
女模特儿:我在这儿呢。
托马斯:准备好了吗?
身披黑色披肩的女模特儿坐在一条长凳上。她朝前走来,在一根矮梁下停住脚步。
女模特儿:我准备好快一个小时了!
托罗斯(画外):好啊!
托马斯在布置工作间。女模特儿朝他走去。
女模特儿:我要赶11点飞往巴黎的飞机,所以我不能……
托马斯(同时地):不能什么?
托马斯拿起一些彩色驼鸟毛。
女模特儿:没关系。
托马斯走近模特儿,打量着她。她着来有些累了。
托马斯:昨天夜里你跟哪个畜牲呆在一起了?
女模特儿微笑着走开了。
托马斯:莱格!
他朝天棚伸了伸大姆指。菜格急忙走过来,打开天窗上的窗帘。
光线从天窗射进,照在正在摘下披肩的女模特儿身上。
托马斯放下羽毛,脱下鞋,仔细地打量着女模特儿。他慢慢靠近她,在她身边摆好羽毛。
女模特儿站在一块做背景的衬纸前。她的黑色外衣很宽松,领口开得很低,下摆开叉很高。她没有穿内衣,站在那里。驼鸟毛在她四周晃动着。
托马斯站在三角架后,莱格站在他身边。
托马斯:莱格,咱们来点音乐。
莱格走过去放音乐。托马斯调整焦距。
房间里响起了淫荡的爵士乐。女模特儿站在衬纸前,摆出各种姿势——有的灵活柔软,有的松弛飘逸——给人以胶皮娃娃之感。
托马斯(画外):就这样。
他拍了一两个镜头。
托马斯:对,很好,很好,不要动。
女模特儿伸出一只胳膊,身体稍稍向下倾斜。
托马斯给她拍照。照相机快门咔嚓、地响着。
女模特儿继续变换着姿势,把头发向后撩起。咔嚓声。她又向前倾身。咔嚓声。她伸直身体,随着乐曲的节拍扭动起来。咔嚓声。
助手递给托马斯另一架照相机。托马斯仍在仔细地打量着模特儿。他呷了一口酒,然后跪在地上,逼近模特儿,连续按动快门。
莱格往第一架照相机里装胶卷。
托马斯(画外):莱格!
莱格抬起头,递过另一架照相机。托马斯从脖子上摘下相机带,目光依然盯着女模特儿。他骑伏在她身上,连续按动快门。
托马斯:笑一笑。继续笑,就这样,对。
然后,托马斯贴近她,把照相机紧贴在胸前,就象拿着一挺机关枪,一张接一张地拍着。他越来越靠近她。两个人都跪在地上。此时,响起了另一支速度更快的乐曲。
托马斯:耸肩,再耸耸肩……就这样……就这样……很好。
女模特儿站在地板上。托马斯围着她跳来跳去,变得越来越激动。他把她的头发向后撩起。
托马斯:现在把头发向后撩撩,把头发向后撩撩。
他低声与她耳语,她笑了。
托马斯:来吧,太棒了。真太棒了!很好。好。来,再向后些,再向后些。现在,象我说的那样做,做得真实些。接着来吧!
托马斯朝前走了几步,弯下身子,拍下更多的照片。
越过托马斯的肩膀,可以看到女模特儿的脸。
托马斯:尽可能地……
他起身去拍另一个角度。
托马斯(画外):……快些,尽可能快些。象我说的那样做!接着做,一直向前。(托马斯出现)好。那很好。现在,转向这边,这边。身体向前倾,向前倾。
托马斯把女模特儿的手举到她的嘴边。他又开始拍照。
托马斯:抬起手,抬起手。太好了。刚好摸到脸。很好。按这种方法再做一次。象刚才这样。(他转到另一个角度拍照)再拍一张侧面的,侧面的。好,现在拍头发,拍头发。(他打着手势,女模特儿弄松了头发)太好了。太好了。好。对,头发……再多些,再多些。好,太好了。对,太好了。很好。很好。对!接着来。再做一次,再来一次,就这样再来一次。
女模特儿头向后仰,摆动着头发。托马斯在拍照。
托马斯:哎,抓住头发,向左面。再来一次。好。
他站起身,摘下相机,把它递给助手。
托马斯:好,莱格。
莱格递给托马斯另一架相机。托马斯把它挂在肩上,转身面对女模特儿。
托马斯:你可以放松一下,躺下吧。接着来,对。现在,象真地那样去做。
女模特儿躺在地板上,开始慢慢地,故意地扭动着身体。托马斯给她拍照。
托马斯(画外):来吧,来吧。扭吧,扭吧,扭吧。很好,很好。再来一次,接着来。向后,向后——抬起胳膊,抬起胳膊,伸展一下……
托马斯站起身,跨在她身上,慢慢地蹲下,依然在一张接一张地拍照。他又一次与她耳语,女模特儿又笑了。她伸出双手,就象要拥抱他一样。
托马斯也变得很激动。他的动作有些疯狂。
托马斯:……你的身体,小妇人。太好了。再来一次。精力充沛地做,做吧,做吧,太好了。就这样,别动。真可爱。对,让它来吧,太好了。别放弃,对。想想我对你说的话。不,不,抬起头,抬起头。
女模特儿慢慢地坐起身。
托马斯:亲爱的,为了我,做吧。亲爱的,为了我,做吧。现在,现在……
托马斯跪跨在女模特儿身上。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达到高潮。
托马斯:对,对,对……
托马斯停下。女模特儿的劲头消减,她显得有些疲惫,躺了下去。
托马斯站起身,猛地坐在长沙发上。女模特儿依然四肢伸展,躺在地板上。电话铃响了。助手走过去接电话。女模特儿坐起身,走开了,露出长长的、赤裸的双腿。
助手(画外):你好,……对。请别挂断。
助手走过来,把话筒递给托马斯。
助手:是他打来的。
托马斯接过话筒。
托马斯:你好!嗯?对,对,对。我已经弄到了。我知道我弄到了。啊?对,别挂断。
托马斯把话筒放在桌子上。
托马斯:莱格,请你记下那家该死的古董店的地址,好吗?
助手走过来,拿走了话筒。
托马斯在洗澡间刮脸。他身穿一件干净的蓝衬衫和一条白裤子。他洗脸时,第一个助手拿着冲洗好的照片突然走了进来。托马斯一边擦脸,一边看着照片。照片是在接待中心拍的:有流浪者的肖像,肮脏的环境,还有他们从睡梦中被惊起的场面。
托马斯(画外):噢,真令人难以置信!接着洗吧。对,对,太好了。
托马斯从一个小板凳上拿起换下的脏衣服,交给助手。
托马斯:给,你可以把它全烧了。
托马斯走出洗澡间,身后跟着助手,他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托马斯走下楼梯,一边扣上手表的皮带,一边走进一间通往一楼工作间的宽敞大厅。大厅里回响着爵士乐。助手把脏衣服扔在一个箱子上。托马斯走进工作间,抬起头,看着一扇落地窗。窗上挂着一块透明的塑料布,后面,一个女模特儿正在跳舞。托马斯把两个指头放在嘴里,打起口哨来。
托马斯(喊):莱格!
莱格从落地窗旁的一扇门里走出来。
托马斯(画外):能不能让这些人静下来。
助手:好的。
助手转身走了。五个女模特儿从塑料布后面向下看着。
工作间里。托马斯站在下面,身后挂着一块带假天棚的白色帆布衬景。衬景下面已经立好了几块和天棚一般高的厚玻璃板。托马斯脱下鞋,在几块玻璃板间走来走去。
一位女服装师正在给最后一位女模特儿整理服装,用衣服夹子把后面夹好。托马斯走过来,站在照相机后,和助手一起立好三角架。女服装师走过来帮忙。
两个女模特儿摆好姿势。一个穿着长长的黑白相间的宽大短外衣,嚼着口香糖;另一个穿着一件银色的服装,戴着一顶有金属片装饰的帽子,她抬起一只胳膊。
托马斯:噢咿!别嚼口香糖。扔了它。别扔在地板上。(女模特儿把口香糖粘在耳朵后)你,放下胳膊。(另一个女模特儿放下胳膊)好了。
助手把暴光表的读数告诉托马斯。托马斯站在两块玻璃板之间,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抬头向上看着。
托马斯:真糟糕……
女模特儿们站在衬景前摆着姿势。托马斯走到其中一个身边,抓住她的一条腿。
托马斯:能不能把这条腿稍微往前挪挪?
他恶意地把姑娘的腿往前拉拉。
托马斯:抬起头。
女模特儿按他的要求做了。他走到一块玻璃板后面。模特儿们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托马斯走回到照相机后,又拍了几张照片。金发模特儿站在前面。玻璃板中反射出另一个模特儿的身影。模特儿不停地变换着姿势。
托马斯:接着做……张开嘴。对,好,好。
一位模特儿按要求做着。她身边那个帽子上带有金属装饰物的模特儿做戏般地向右面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第四个模特儿随着音乐轻轻地扭动着。
穿宽大短外衣的女模特儿挠挠头,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向后倒去。
托马斯拍了几张照片。
爱做戏的模特儿蹲下身,伸出手臂。她把头靠在一只手上,又伸出了一条腿。
托马斯挥挥手。
托马斯:不对,你们都没做对。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再想想该怎么做。
女模特儿们调整自己的姿势。
托马斯(画外):再想想该怎么做。
金发模特儿站着,拉开那件肩上带黑条子的薄薄的白色披风。托马斯走到她身边,莱格和女服装师不感兴趣地看着。
托马斯:带子,就让披风那样垂下来。(模特儿放开手)全垂下来。把带子固定好。保持带子不动是很重要的。……抬起胳膊,……再放下。
托马斯给她做样子,又走回到照相机后面。
托马斯:对,很漂亮。对,我喜欢这样。接着做吧。啊,很好,变换姿势。
托马斯把三角架向右挪了几英尺。他看看模特儿们,发现她们走神了。他打了一声尖厉的口哨。
托马斯(喊):醒醒!
玻璃板已被移到不同的位置,排成一条斜线。女模特儿们换了装,摆好姿势。她们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只有脚看得清清楚楚。照相机朝她们移去。
托马斯(画外):现在——你们能和我一起工作,应该感谢你们的幸运之星,是不是呀?好的,再来一个姿势。现在笑一笑。接着做。笑呀!笑呀!
镜头依次摇过每个模特儿。托马斯发疯似地拍着照片。他恼怒地走到模特儿们身边。
托马斯:上帝呀!
他慢慢从模特儿们面前走过,给她们整整服装。
托马斯:我让你们笑。怎么了?你们忘记笑是怎么一回事了吗?(对最后一个模特儿喊道)嗯?(她畏缩了)
托马斯回到照相机后,又回头扫了一眼模特儿们。她们累了,而且表现出来了。
托马斯:好吧,你们都累了。去吧,歇歇吧。
女模特儿们一下放松了,她们离开了玻璃板。其中两个人随着乐曲扭动起来。
托马斯(画外):我再也不能看你们的眼睛了,它们都眯起来了。去吧,闭上眼睛。
女模特儿们闭上眼睛。
托马斯(画外):闭上眼睛。就那样别动。这对你们有好处。
五个姑娘都闭上了眼睛。
唱机里的合唱声:
……有时你确实需要一个姑娘,
可你又被她的姐姐搞得心里发慌。
她的父亲走过来,
把你带到……
托马斯转过身,穿上鞋,起身拿过夹克。他走到女服装师身边。
托马斯:闭上你的眼睛!
托马斯从工作间走到通往车库的大厅里,从箱子上拿起那堆脏衣服,走到后院,把它们扔到垃圾箱里。然后,挥动着夹克,朝院内的另一间房子走去。这是他的朋友、画家比尔的房子。
房门开着。托马斯走进来,他随手关上门,把夹克扔到一把椅子上。比尔的房子是一栋现代化建筑,中间有一个天井,四面墙壁几乎都装饰着厚玻璃板。在大厅兼起居室里,托马斯双手钩住脖子蜷缩在椅子里。
通过比尔工作间的门,可以看见他正凝神注视着挂在画架上的一幅画。比尔注意到他的朋友,向他点点头。画架上的画与挂在墙上的画不同,它是根据放在地板上一幅没画完的画画的。这些面都是一些由彩色小点组成的抽象画。然而,它们又确实有一种戏剧性张力。挂在画架上的那幅更具象征性。那就是说,画中有一种隐喻成分。而画家也正是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一点上的。
比尔在讲解自己的画。
比尔:那一定有五六年了。
比尔向前走来。托马斯站起身,走过天井。他站到比尔身旁,靠在门框上。两人都着着那幅面。
比尔:我画这些圆点时,它们没有什么明确的所指——只不过是乱糟糟的一团。尔后我发现有些东西值得琢磨——象……象……
比尔指着那幅画。
比尔:……那条腿。
比尔看了托马斯一眼。
比尔:然后,它有了头绪,而且合乎情理。就象在侦探故事里找到线索一样。
比尔动了动,目光落在地板上的面上。两人都看着那幅画。
比尔:哈,……不要问我这张。我还不知道呢。
托马斯:我能买下它吗?
比尔:不行。
比尔和托马斯站在两幅画之间。托马斯手撑门框。
托马斯:你把它给我好吗?
比尔摇摇头。托马斯蹲下身,琢磨地上的那报画。他站起身,朝刚才坐过的椅子走去。比尔的年轻妻子帕特莉西娅走下通往工作间的楼梯,她看到了托马斯。她走进厨房,去开电冰箱。透过厚玻璃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啤酒和一个玻璃杯,走到托马斯身边,把啤酒递给他。
帕特莉西娅:给你。
托马斯:嗯。谢谢。
帕特莉西娅走到托马斯身后,抚弄着他的头发。
托马斯:卑鄙的家伙。(他提高嗓门,朝比尔的方向看看,咧嘴笑笑)他不肯卖给我那幅令人作呕的画。嗯,哪天夜里我就溜进来把它偷走。
托马斯身子向后靠靠,帕特莉西娅笑了。她又马上变得严肃起来,停止抚弄他的头发。
托马斯:别停下,挺舒服的。
帕特莉西娅:看来你累了……
托马斯(画外):嗯。
托马斯喝着啤酒。
托马斯:我在下等客栈站了整整一夜。
托马斯站起身,从帕特莉西娅面前走过,有意识地用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头发,然后离开了比尔的房子。
帕特莉西娅关上门,转过身,看着丈夫,叹了一口气。
托马斯走进自己工作间后部的大厅,疾步穿过工作间的门。他打开了接待员办公室的门,看到两个十几岁的姑娘在那儿等着,一个是金发女郎,另一个是褐发女郎。她们跳起来,冲他笑着。接待员站起身,走近托马斯。
接待员:她们说有人请她们到这儿来。
托马斯:不是我请的。
金发女郎走到托马斯身边。
金发女郎:并不是有人强求我们来……
接待员看着那两个姑娘。
托马斯(气恼地):对不起,我很忙。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接待员。
托马斯:他们正在楼上给我洗印快相;去把它们取来。
接待员走了。托马斯在桌子后面坐下。
金发女郎:你就不能给我们几分钟吗?
托马斯摆弄着桌上的几枚硬币。
托马斯:几分钟?我甚至还没有几分钟切除我的盲肠呢。
托马斯用手指转动着一枚硬币。他把双脚放在桌子上。他扔掉硬币,随着收音机的歌曲扭动起来。
收音机里的歌声:
……使你坠入不幸的深潭。
你难道不知已遇到麻烦?
而且使我受到牵连。
你来到他女儿的身边,
却被困窘和烦恼……
两个姑娘站着,看着他。接待员拿着照片回来了,姑娘们闪到一旁。
收音机里的歌声:
……纠缠。
哇,
狂欢节!
当接待员把照片交给托马斯时,两个姑娘仍在一旁注视着他。托马斯站起身,翻看着照片。
金发女郎:那我们什么时候来呢?
托马斯:不要来了。
托马斯拿起外衣,准备出去。他转过身面对接待员。
托马斯:那些人还闭眼等着吗?
接待员:是的,她们在等着,不过眼睛是睁开的。
托马斯:好。
他朝门口走去,又转过身。
托马斯:告诉她们再闭上眼睛。
托马斯从39号房的前面走出来,朝自己那辆罗尔斯一罗伊斯牌车走去。他把照相机扔到后座上,跳进车里。两个姑娘也跑了出来,靠在车上。托马斯很快地脱下外衣,扫了一眼褐发女郎的手提包。
托马斯:你应该扔掉那个包,它太难看了。
褐发女郎赶紧把包藏了起来。托马斯发动引擎,驾车离去。两个姑娘跟车跑了几步。
金发女郎:今天下午我们能再来吗?
可是托马斯已经急速地开车走了。他打开收音机,传来爵士乐声。姑娘们被拉在后面,站在街边。托马斯用嘴打着拍子。
另一条街上。各种车辆穿梭往来。街边所有的房子都是红色的。
托马斯用有些怪异的方式开着车。突然,他冲进了拥塞的车流。很显然,他得滑行一段距离才能刹住车。转弯前的最后瞬间,车子剧烈地左右摆动了一下,似乎直到这时他才决定转向哪个方向。他开车驶过另一条路边有座蓝房子的街道。
汽车驶过正在修建的楼房。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没有点亮的霓虹灯标牌。汽车驶过一些新的建筑,沿街开去。
在一条安静的小街,托马斯看到一对间性恋者牵着一只狮子狗在散步。他调转车头。
这对同性恋者朝一家古董店的橱窗里看着。罗尔斯一罗伊斯牌汽车转过街角,也在商店前停住。
托马斯下了车,穿过街道朝商店走去。他望着那两个同性恋者扭摆着身体,渐渐远去,然后走进商店,关上门。
这是一家不加雕饰的小店,店里凌乱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托马斯四下看看,审视着,估价着,象是寻找一件什么物品。他在店里走着。
从一块铁制隔板后面突然闪现出一张老人的脸。托马斯好奇而兴奋地注视着。
老人:你想干什么?
托马斯(画外):只是到处看看。
老人:这儿没有什么便宜货。你在浪费时间。
托马斯和老人相对而视。
托马斯:我只是看看。
老人向前走来,托马斯闪身让开,朝一个书架走去。
老人:你在找什么?
托马斯(犹豫了一下):画。
老人从书架上一堆画的下面取下一包落满灰尘的纸。
老人:没有画。
他把纸包上的灰尘吹到托马斯脸上,走回到隔板后面。托马斯跟着他,挥动着一只手驱赶着灰尘。
老人:什么样的画?
老人把这些纸和别的纸放在一起。托马斯走到他身边。
托马斯:风景画。
老人:对不起,没有风景画。
托马斯着着他,笑了。就在他们面前,在一些小半身石膏雕像后面的写字台上方,挂着一张古老的风景画。托马斯把亚伯拉罕·林肯的半身雕像移开。老人撩着外衣上的灰尘,有点尴尬。
老人:卖了,都卖了。
老人朝旁边走了几步,托马斯跟了过去。
托马斯:画是你的吗?
老人:画主出去了。
托马斯:等他回来吗?
老人没有答话。他吹掉一盏灯上的灰尘,低声咕噜着。托马斯朝门口走去。
古董店外。托马斯站在路边,审视着商店后面的那栋更高些的房子。然后,他穿过街道,朝自己的汽车走去。这时,我们看到一扇大门内有一条小径,两边长满茸茸绿草,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在风中摇摆。
托马斯从汽车仪器板上的凹槽里取出照相机,走回到马路中间,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古董店的照片。
从公园里两棵树干之间,可以看到托马斯站在大门外远些的地方。他转过身,凝视着树木。他朝大门走来。一只小鸟在歌唱,在安静的公园里,小鸟的鸣叫回声很大。
一个清洁工从草地上拾起废物。托马斯从他面前走过,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又继续往前走。那个人继续干活儿。
公园沐浴在悦目柔和的光线里。除了两个由高高的铁丝网围住的网球场的黑色长方形地面和两畦白色的玫瑰花外,周围一片碧绿。在这片绿色中间,远处的一小片白色十分显眼,那是绿树掩映中的一排房子。托马斯拿着照相机走过,两个男孩子在其中一个网球场里打网球。球拍击球的声音、鸟的鸣叫声和风声,更增加了公园里的静谧和平之感。
托马斯一边取景,一边调整镜头。他走进白房子下面的一片开阔地,拍下草地上的一群鸽子。他四处跑动着,抢拍扑打着翅膀的鸽子。一只鸽子从大树上飞起,托马斯拍下了几张照片。大树附近可以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姑娘。
托马斯朝前走了几步,在开阔地中间站住脚,抬头向上看着。
那个男人和姑娘手拉着手,笑着爬上树木茂密的斜坡。他们滑倒了,互相调笑着。姑娘似乎在竭力劝说那个男人跟她爬到坡顶上去。那个男人看来有些不情愿。
林中有些小径,砌着又矮又宽的石级,通往小山。托马斯沿着一条小径走着,然后向上跑去,他一边跳着,一边象个哥萨克舞蹈家一样踢动着双脚,从一个石级跳到另一个石级上,转眼间到达了坡顶。
那两个陌生人之间的些微摩擦引起了托马斯的好奇心。他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靠树枝的遮挡,把相机对准那两个人。
一小片树木环绕的草地,显得十分宁静,只有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草地的另一边,那两个人完全没有觉察到托马斯的出现。他们面对面地站着。姑娘一边拉着那个男人的胳膊,一边笑着。她美丽而文雅,看起来很有魅力。托马斯跳过木篱笆,绕着草地跑过去,把相机对准了他们。他在篱笆后面从各个角度拍照。可是他离那两个人太远了。他沿着篱笆挪动着,来到离他们近一些的地方,躲在树枝下,又拍了几张照片。
托马斯又爬过篱笆,藏在一棵树后,又拍了几张照片。不过,他离他们还是太远。他从远处拍了几张他们接吻的照片,遗憾的是,他没有带变焦镜头。他小心翼翼地移到另一棵树后,离那两个人又近了一些。
姑娘拉着那个男人走到草地中间。她吻抱他,然后走开了。看来她想观赏一下风景,呼吸呼吸和平静谧的空气。
托马斯已经拍够了。他退回到开阔地边缘,侧身朝另一棵树走去。
与此同时,姑娘拉着那个男人朝开阔地的另一边走去。她再次拥抱他,吻他。
托马斯离开开阔地这边的藏身地。不知为什么,他又一次停下脚步,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他沿原路返回。
姑娘和那个男人突然注意到了他。显得十分焦虑。托马斯消失在斜坡下。姑娘追过来,在小径那儿站住了。
托马斯听到她跑动的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看到了那个姑娘,本能地拿起照相机,又拍了几张。
姑娘(画外):你在干什么?
姑娘站在石级顶,防卫地伸出手。她带着隐含的愤怒朝托马斯冲过来,跑到了他下面的几级石级上。
姑娘:别拍了!别拍了!把那些照片给我。你不能给人那样拍照。
托马斯放下了照相机,面带友好的微笑看着她。
托马斯:谁说我不能?我只是在干我的工作。有些人是……斗牛士,有些人是政治家,而我是摄影师。
他们对视着。
姑娘:这是公共场所,人人有权享受安宁。
托马斯走过去,靠在篱笆上。他认真地琢磨着姑娘。她严峻地站在那儿,双唇紧绷着。
托马斯:如果没有安宁,也不是我的责任。要知道,大部分姑娘为了让我给她们拍照,甚至付钱给我。
托马斯俯视着姑娘。
姑娘:我也会给你钱的。
托马斯:我要价可高啊。胶片上还有别的我想要的东西。
他转过身,抬头看看草地,然后急忙走上石级,来到开阔地边缘,向刚才那个男人站过的地方望去。姑娘不安地跟着他走上石级。
姑娘(有些无望地):那么,我们干什么呢?
姑娘很激动。
托马斯:我会把照片送给你的。
姑娘:不行,我现在就要。
姑娘突然去夺照相机,想把它从托马斯手里抢过来。可他的动作更快,他抓住了相机带,没有松手。姑娘被拉扯得跪在地上。她在他手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托马斯生气地推开她。
托马斯(喊道):不!忙什么?
姑娘抬头看着他。托马斯恢复了平静。
托马斯(用一种异样的具有讽刺意味的语调):别让咱们把一切都毁了。我们刚刚见面……
托马斯低头看着她。她疲乏地站起身,绝望了。她向后退了几步,两眼盯视着这个年轻人的脸。她不停地向后退,焦虑地喘着气。
姑娘:不,我们没有见过面。你从来就没有见过我。
托马斯弯下身,拾起镜头盖。他一边盖上镜头盖,一边看着开阔地上的什么东西。姑娘转过身,朝同一方向望去:那个男人不见了。她看来十分气恼,转身跑过草地,去追赶那个男人。她在一丛灌木附近停下了脚步,站了一会儿,又跑开了。
托马斯又拍了几张姑娘的照片。
姑娘消失在小山的另一边。
透过古董店的橱窗可以看到托马斯正穿过街道,朝这边走来。一个姑娘推着一辆童车,朝公园的大门走去。在商店橱窗外面,托马斯碰到了上次见过的那位老人,他招手让托马斯进去。托马斯朝门口走去。可以听见店内播放的古老的夏威夷乐曲声。
商店的后部,店主——一个姑娘——坐在一张桌子上,正在听那支古老的夏威夷乐曲。她长着一头黑发,年纪很轻。托马斯走近她。她几乎看都没看他一眼。
托马斯:你好。
姑娘:你好。
她没有转身,换了一张唱片。
托马斯:噢……我的代理人在商店附近见过你。
姑娘(面无表情地):是吗?
托马斯:他是个抽雪茄的人,到处弹烟灰。
姑娘:我想我记起他了。我也许要价太高了。钱总是个问题,对吧?告诉他再来一越。
她又开始摆弄留声机。
托马斯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双肩,把她扭转身,使她面对自己。
托马斯:为什么你把它卖了?
姑娘关掉留声机,站起身,从托马斯身边走过。
姑娘:我想试着干点儿别的事,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噢,我已厌倦古董了。
托马斯(画外):到哪儿去?
姑娘:到尼泊尔去。
托马斯打量着商店。
托马斯:尼泊尔都是古董。
姑娘(画外):是吗?
托马斯点点头。
姑娘:哦,是啊。也许我想到摩洛哥试试。
托马斯咧嘴笑笑。他四处走动着,看着店里一件压着一件的东西,其中有些相当不错。商店后屋的什么东西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托马斯:多少钱?
姑娘:什么?
托马斯:螺旋桨。
托马斯走进后屋,姑娘也跟了进来,靠在墙上。
姑娘:你可以花8英镑买下它。
托马斯朝一个巨大的、质地优良的木质飞机螺旋桨走去,它藏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下面。托马斯开始清理压在螺旋桨上的废物。
托马斯:好吧。你在做买卖了。你有运货车吗?
姑娘(画外):你不能现在拿走。
托马斯在螺旋桨周围清理出一块地方,以便移动它。
托马斯:我必须拿走。必须拿走。没它我活不了。
姑娘笑着走过来帮助他清理废物。
姑娘:太不幸了。周六没人送货,你只好自己对付这个沉家伙了。
托马斯从螺旋桨上搬开一把扶手椅。椅子占满银幕。
托马斯和枯娘抬着巨大的螺旋桨走出店门,穿过街道。
姑娘:是那辆吗?
托马斯:是的。
他们走到罗尔斯一罗伊斯车旁。托马斯把螺旋桨放在后座上,想把它摆稳。
姑娘:你不能那么弄,这不是运货车。
托马斯:管他呢!
姑娘(耸耸肩):让我来吧。我看看有什么办法。
托马斯:好吧。不过最好今天就送到。再见。
托马斯把螺旋桨交还给姑娘。那东西太沉,她一个人扛不动,“咣当”一声,螺旋桨掉在地上。托马斯猛地转过身。
托马斯:噢咿!
他坐进车里,发动了引擎。罗尔斯一罗伊斯车从一条小巷驶出,汇入车流中,后面跟着一辆公共汽车。托马斯驾车驶去。汽车穿过海德公园,又从两座摩天大楼间驶过,超过一辆公共汽车。公共汽车停下了,托马斯的车继续前行。
托马斯边开车边使自己松弛下来。他拿起话筒。
托马斯:布鲁439,布鲁439,完了。
接线员(画外):布鲁126,请继续讲。
托马斯:喂,我是……噢……请给我接福莱克斯曼6177,沃尔克先生,彼得·沃尔克,告诉他我已去过古董店了。那东西是有点贵,不过那姑娘会减价的,告诉他直接给她打电话,别人就买不去了。
接线员(画外):听到了,照办。保持联系。
托马斯放下话筒。车拐到另一条街上。话筒中又传出声音。
接线员(画外):布鲁439,布鲁439,讲话。
托马斯又拿起话筒。
托马斯(对话筒).布鲁439,布鲁439,请继续讲吧。
接线员(画外):布鲁439,信息已传给在工作间的沃尔克了,他不喜欢那玩艺儿,完了。
托马斯:告诉他准备好饭。……那儿附近不是正在盖大楼吗?那个地区已经有同性恋者和狮子狗了,我刚才在那儿就见到了几个,那将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接线员(画外):布鲁439,那个地区有什么?完了。
托马斯:算了吧。完了。
接线员(画外):听到了,照办。保持联系。
托马斯放下话筒。
罗尔斯一罗伊斯车在街角拐了个弯,在一家饭店对面的路边停下了。托马斯走出汽车。他从车后座上拿起照片,穿过街道,朝饭店走去。
饭店里人声鼎沸,人们吃着,喝着,谈着。托马斯走进饭店,直接朝靠窗的一张桌子走去。罗恩正在等他。罗恩是位作家,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留着胡子。托马斯坐下,把照片交给他。罗恩翻看着。
罗恩:你想全用吗?
托马斯端起罗恩的酒杯,一饮而尽。罗恩继续看照片。
罗恩把照片摆在桌子上:一个男人在接待中心穿衣的照片,一个男人在一扇打破的窗子后面等待的照片;一个男人在宿舍里坐在床边的照片,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拿起衣服的照片。罗恩把最后一张照片摆正。
托马斯(画外):难道你不喜欢吗?
罗恩(画外):太棒了。
托马斯:我们想用三四张。
罗恩:穿插在全书里吗?
托马斯向后靠靠。罗恩看着其中一张照片。
托马斯:不,集中在一起。
罗恩:好的。
侍者端着盘子朝另一张桌子走去。托马斯叫住侍者,看看盘子上的东西。他打着手势,示意侍者给他也来一份。
托马斯(对侍者):再来一品脱。
侍者:是,先生。
罗恩拿起他带来的照片的大样。
罗恩:哪一张放在最后?
托马斯向前倾身。
托马斯:这里面没有。我已经有东西配结尾了,是公园里的,我今天上午刚拍的。今天晚些时间我就交给你。非常静,非常静,……嗯,书的其余部分充满暴力,所以……
罗思继续翻看着印满照片的大样。依次出现下列画面:穷困潦倒的人,无家可归的人,酒鬼,怪模怪样的人和滑稽可笑的人。
托马斯(画外):我想最好那样结尾,嗯?
罗恩(画外):对,那样最好,那样更真实些。
托马斯注视着窗外,用手分开百叶窗的横隔板。
托马斯:我打算这周离开伦敦。
罗恩:为什么?
托马斯依然盯着窗外。
托马斯:没什么了不起的事。
顺着托马斯的目光,罗恩看到了街对面站着一个姑娘。
罗思(笑着):是——呀!
他们接着看照片。
罗恩:我已经匆匆拟好了几个标题。
托马斯:是吗?
托马斯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个金发女郎分散了,她正从饭店里走过。她穿行一件宽松的衣服,走起路来象个模特儿。两个男人注视着她。托马斯转回身,面对罗恩。
托马斯(迅速地朝她那个方向摆了一下头):我对那些下贱的母狗腻味透了。但愿我有几吨钱,那样我就自由了。
罗恩:自由了又怎么样?象他一样?
罗恩指着一张老年人的照片:他站在一块荒地上,又脏又蠢,一副破落相。
两人的注意力又被窗外的什么人吸引过去了。
罗恩: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透过他们身边的百叶窗,罗恩和托马斯发现一个男人正暗中监视着他们。这是一个身材修长,身着黑色服装的金发青年。发现自己被发觉,他有些恼火,转过身,急匆匆地穿过街道。
罗恩和托马斯凑近百叶窗,视野更开阔了。托马斯急忙朝门口走去。他来到饭店外面,只见那个陌生人正在搜他的车,似乎要撬开行李箱。
陌生人发现托马斯,马上离开了,混入人行道上一群穿民族服装的美国人中间。他从他们中间穿过,钻进一辆停在小巷里的轿车。
托马斯注视着陌生人,然后,穿过街道:朝自己那辆罗尔斯一罗伊斯牌车走去。他检查了行李箱,发现它依然锁着。他坐进车里,边发动引擎,边冲那群美国人叫骂着。他们已经下了人行道,走到街上了。
一群示威者正在过马路,一个警察走在他们前面。示喊的人群打着标语牌,上面写着:滚回去,要和平,不要战争,我们的孩子不参战,不!不!不!
示威的人群穿过街道。一个警察走上了人行道。示威的人群在街上闲荡。托马斯的汽车受阻。当他朝附近的示威者摆手时,后面被阻住的汽车不耐烦地鸣着喇叭。
托马斯起动汽车的一刹那,一个姑娘走到车旁,把一个标语牌悄悄塞在车子后部折起的车篷里。标语牌写的是:滚回去。一辆辆汽车鸣着喇叭,从托马斯面前经过。
托马斯转过身,看到了标语,冲着姑娘笑了笑。
托马斯:没关系。
他开车走了。一辆青灰色的洛瓦2000型车跟了他几秒钟。
车上的标语牌飞落了,不过托马斯并没注意到。另一辆轿车从标语牌上驶过,把它碾碎了。
正午刚过。罗尔斯一罗伊斯驶上托马斯工作间外面的街道,可是路边已停满了汽车,他只得把车开到街道尽头,找个地方停下。托马斯拿着照相机下了车,猛地关上车门。附近不见一个人影。那是周六下午,这条小街几乎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电视机的喧闹声打破了寂静。一个男解说员正在报导一场比赛。
托马斯站在寂睁的街道上,四下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使劲按了一下汽车喇叭。
托马斯的手按在喇叭上。刺耳的喇叭声在街道上回荡,可什么事也没发生。托马斯松开手,走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家花园的门边,只有他现出惊愕的神情。托马斯朝他挥挥手,急忙转身朝工作间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
他照直朝39号的正门走去,然后又改变了主意,穿过了街道。在他工作间对面的人行道上有一个电话亭。托马斯走进电话亭,拨通了电话。
托马斯:喂,请给我接弗洛比舍3229。我只有6便士。……帕克1296。
他等了一会儿,听到了对方的回话。
托马斯:喂,是我呀。……难道你不打算离开,到……嗯……到帕利去吗?嗯?听着……待着别动。马上往我家里挂电话。……嗯。
托马斯挂上了电话,走出电话亭。到了家门口,他拿出钥匙,打算开门。这时传来一个女人急匆匆的脚步声,他转过身,一个姑娘朝他跑来。这正是公园里的那个姑娘。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一会儿简直说不出话来。托马斯吃惊地看着她。最后姑娘终于开口了。
姑娘:我……我来……我来拿照片。
托马斯好奇地看着她。
托马斯:哎,你怎么找到我的?
姑娘避开了他的目光。
姑娘:你住这儿吗?
托马斯:嗯。
托马斯打开门,让姑娘进去,随后也走了进去。两人穿过第二扇门,走过接待办公室,进入最大的工作间。托马斯关上了工作间另一端的门。姑娘向前走来,满有兴趣地四下看看,显得有些急切。托马斯走到她身边,两人一同来到灰色玻璃板后面,沿着工作间后部的楼梯,来到上层工作间。姑娘躬着身,在照相仪器和驼鸟毛下面走过。托马斯打开几盏灯,示意她坐下,又打开了留声机,响起缓慢的吉他曲。
托马斯:喝点什么吗?
姑娘四下走动着,仿佛在寻找什么。
没等姑娘回答,托马斯倒了两杯威士忌,端起杯子,转向她。
托马斯:那几张该死的照片有那么重要吗?
姑娘坐在长沙发上。托马斯走近她,递给她一杯酒。她没有接杯子,只是盯着他看。
姑娘:那是我的事。
托马斯放下杯子。姑娘站起身,态度强硬地站在他面前。头上的光束使两个人的身影变得朦胧不清。托马斯喝着酒,仿佛在回忆愉快的往事。
托马斯:今天上午公园里的光线很美。这些照片一定很好。不管怎么说,我需要这些照片。
姑娘靠在一根横梁上。她有些慌乱,但仍坚持着……
姑娘:我的私生活已经一团糟了。如果……那将是一场灾难。
托马斯走到横梁边,注视着她。
托马斯:没什么关系,不会比现在更糟。
姑娘愣了一下。她在那扇挂着塑料布的长窗前来回踱着步,越来越烦噪不安。
托马斯透过横粱用行家的眼光打量着她,然后走近姑娘。
托马斯(画外):你当过模特儿吗?我说的是时装表演。
姑娘耸耸肩,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托马斯:你可以到我这儿来工作。
姑娘又开始四处走动。托马斯从头到脚打量着她,然后朝挂着塑料布的窗子走去。(也示意她走近些)他拉下窗前一块淡紫色的衬景布,让她站在衬景前。
托马斯:别动。
他迅速离开。姑娘困惑地站在那儿。托马斯注视着她。
托马斯:没有多少姑娘有这么好的站姿……
姑娘朝他走过来。
姑娘:不,谢谢。我忙着呢。
托马斯脱下外衣,朝长沙发走去。
托马斯:你会拿到你的照片的。我保证。我向来是说话算数的。
他倒在长沙发上。
托马斯:到这儿来,让我看看你的坐姿。
姑娘叹了口气,不过还是照做了。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托马斯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她。他们挨着坐着。他松弛而自信,看来他很满意,因为他至少让她坐下了。
电话铃响了。托马斯四下看看,但是没有动。电话仍在响着。
托马斯坐到沙发上,不理会电话。突然,他猛地朝放在扶手椅后面的电话冲过去,头撞在椅子角上。他一只手擎着话筒,一只手揉着头。
托马斯:谁呀?(想起了刚才自己挂的电话)噢,是呀。对,对。别挂断。
他直起身,从椅子后面递出话筒。一块玻璃板反射出姑娘的身影,她显得有些震惊。
姑娘:我的电话?
她走到托马斯身边,坐在扶手椅里,犹犹豫豫地接过话筒。
托马斯:我妻子打来的。
姑娘马上放下话筒,站起身。
姑娘:我为什么要和她讲话?
当姑娘从他面前走过时,托马斯接过话筒,记下了对方的地址。
托马斯:对不起,亲爱的,和我在一起的人不会和你讲话的。
他挂上电话。姑娘背对他站着,朝窗外看去。托马斯走过去,可她又走开了,钻到一根横梁下。她转过身,不耐烦地用指关节在横梁上敲打着。托马斯走到一张画前,用手指摸了一遍,然后转向姑娘。
托马斯:她并不真是我的妻子。我们只是有几个孩子,……不,……没有孩子。甚至还没有孩子。有时,尽管,感觉……感觉好象我们有过孩子。她不美,她……很容易相处。
他坐下,点燃一支烟。
托马斯:不,她不易相处。所以我没和她住一块儿。
他突然停住了,把火柴扔在他右面的大理石塑像的花边女帽上。那是一个姑娘的头像。他凝视着它,若有所思地拍着它,仿佛那就是他正在谈论着的女人。
姑娘站在摄影仪器后面,开始对他产生兴趣。片刻沉静。姑娘又走到沙发前坐下了。
托马斯站起身,转身面对姑娘。
托马斯:不过,即使是和漂亮姑娘,你……你看看她们,并且……就是那么回事。所以她们最后总是……(他叹了口气)……嗯,我整天和她们混在一起。
托马斯低头看看坐在沙发上的姑娘。
姑娘:和男人们在一起也是这样。
托马斯耸耸肩。
托马斯:听听这个!
托马斯走到留声机旁,开大了音量。他挺直身子,随着音乐扭动起来。
姑娘也听着。她本能地随着节奏扭动着。托马斯走过来,坐到她身边,示意她听音乐。
托马斯:别动,保持安静。保持安静!听着,保持安静。
两人沉默片刻。托马斯把自己抽的烟递给姑娘。
托马斯:想抽就抽吧。
姑娘接过烟,叼在嘴上,继续随音乐扭动着。
托马斯:慢点,慢点,不合拍了。
姑娘抽着烟,慢慢地扭动着,姿态很优美。
托马斯(画外):这回对了。
姑娘继续扭动着,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她甚至给逗乐了,笑着把烟递回到托马斯手中。托马斯慢条斯理地吸着烟,他的目光盯着姑娘,然后又把烟递给她。
姑娘想接,可马上又改变了主意。她突然跳起来。托马斯也站起身。
姑娘:噢,……我受不了。我够紧张的了。
她又坐下,在手提包里翻起来。
姑娘(以一种异样的声调):我能喝点水吗?
托马斯:当然。
他向厨房走去。姑娘看着他进了厨房,目光立即落在胶片柜里的相机上。她瞥了一眼厨房门,站起身,拿起手提包,踮着脚走到胶片柜前,拿起相机。然后,蹑手蹑脚地从驼鸟毛旁走过,冲下楼梯,跑进正厅。
楼下的门被猛地撞开,姑娘突然跑进来。可她立即象被钉住似地停住了脚。托马斯站在她面前。他靠在墙上,狡黠地笑着。他走到姑娘身边,伸出手。
托马斯:我可不是傻瓜,情人儿。
姑娘把相机还给他。她靠在工作间一端的工作台上。旁边是一张一个姑娘跳伞的大照片。
姑娘:我可以拿到那些照片吗?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沉默片刻。
托马斯:当然可以,以后吧。
他们又朝楼梯走去。她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托马斯:你的男朋友年龄有点太大了。
姑娘继续上楼,没有反应。两人很快回到楼上的工作间。姑娘转过身,盯着托马斯,目光中带着怨恨。
姑娘:为什么不说你想干什么?
两人站着,四目相对。放驼鸟毛的架子立在两人中间。托马斯避开她的问题。姑娘放下手提包,开始解罩衫。她站在驼鸟毛后面,脱下罩衫。她没有戴乳罩,赤裸着上半身站在那里,脖子上系着一条黑围巾。
托马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露也欣赏赞美的神情。姑娘放下罩衫,站在那儿等着。他们对视着,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托马斯从羽毛架下钻过,走到姑娘身边,双手扶着她的肩头,默默地看着她。两人对视着。托马斯走开了,姑娘转过身,看着他。
托马斯:穿上衣服。我把你要的底片剪下来。
他走下通往暗室的甬道,打开了第一间暗室的紫色的门。暗室里,托马斯走到桌子旁,从相机里取出胶卷。他摇弄着胶卷,犹豫着到底给不给她。最后,他把胶卷放到一边,拿起另一个胶卷,转身朝门口走去。
托马斯回到工作间,四下看看,手里还在摆弄着胶卷。姑娘不知哪儿去了。工作间里回荡着舒缓恬静的爵士乐声。
紫色的衬景下,露出姑娘的双腿。托马斯走到墙边,拉开衬景,朝后面看看。姑娘半裸着站在那里,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托马斯把衬景又拉回来,挡住他们两个人。他来到姑娘身边,把胶卷扔给她。她接过胶卷,走开了。刚走了一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她几乎是温柔地看着托马斯,给了他一个吻,一个飞吻,走开了。托马斯跟着她。在紫色衬景前,他把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拥抱她,吻她。然后,他用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肩膀,朝卧室走去。姑娘把胶卷扔到了罩衫上。
他们到了卧室的门前,姑娘搂住托马斯的脖子……这时门铃响了,两人伫立片刻。
托马斯(脱衬衫):他们会走的。
他把衬衫扔进卧室,赤裸着胸膛站在那里。门铃又响了。
姑娘:可他们没走。
托马斯要去开门。姑娘伸手把他拉住。
姑娘:别去。
托马斯吻了一下她的手,走下楼去。他走过接待室,打开前门。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送货员。
送货员:你买螺旋桨了吗?
托马斯:什么?
送货员:今天上午你买了一个螺旋桨,对吗?
托马斯:噢,对。
送货员:来带我们一把。
托马斯走出去看了一下,返身进屋,从五斗橱里取出车库门的钥匙,来到门外。
街上,送货员把螺旋桨从车上卸下来。托马斯打开车库门,两人抬着螺旋桨走进车库,把它放在厚玻璃板附近的地板上。
送货员:好了吗?
托马斯:好了。
送货员走出车库。镜子里反映出托马斯的身影。他返身上楼去找姑娘。
姑娘(画外):什么事?
托马斯匆匆走上窄楼梯。姑娘站在平台上,依然半裸着,双臂交叉在胸前。她俯下身,看着螺旋桨。
托马斯:没什么事。真好看。
姑娘:如果我有这么大的房间,我就把它象电扇一样挂在天棚上。
托马斯领她走回工作间。
托马斯:你靠自己生活吗?
姑娘(画外):不。
她随他走上台阶,从驼鸟毛下面钻过,然后朝房间尽头走去。
托马斯(打着手势):也许我会把它放在那儿,就象一件雕塑品一样。
姑娘:放那儿好看些。它会打破那些直线的。
托马斯从烟盒里拿出两支烟,递给姑娘一支。她的双手轻轻地按着头上的横梁。姑娘接过烟,托马斯帮她点燃。
姑娘坐在扶手椅里,依然没穿罩衫。她笑着靠着扶手。当她向前俯身时,看到了腕上的手表,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她站起身,急匆匆向外走去。
托马斯(画外):你就走吗?
姑娘:已经晚了。
托马斯朝她走过去。
托马斯:我能再见到你吗?
姑娘耸耸肩。她套上罩衫,又紧张起来了。
托马斯:喂,至少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电话号码。
姑娘把胶卷放到手提包里,从托马斯手中接过纸和铅笔,写了几个字,便朝门口走去。她边走边把罩衫塞进裙子里。
姑娘:谢谢。
工作何里只剩下托马斯一个人。他站在楼梯顶,把那张纸折好,装进衣兜。他走过去,关掉留声机,倒了一杯酒,坐下,无所事事地拍打着膝盖。他呷了一口酒,突然放下杯子,站起身跑了出去。
过道里,托马斯边走边塞好衬衫,卷起袖子。他走进第一间暗室,拿起上午在公园里拍的那卷胶卷,准备冲洗。他关上门。门外的红灯亮了。
托马斯从冲洗罐中取出底片。红灯熄灭了。托马斯走出第一间暗室,走进第二间暗室的绿色的门。门外的红灯亮了。
底片放在灯光工作台上,五张连在一起。托马斯透过放大镜,细看这些底片,其中的一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在上面用铅笔做了个记号,然后把这张底片放进放大机,关掉主灯和桌灯,点亮了黄色的“安全”灯。
墙上挂着一张相纸。托马斯站在放大机旁,按动按钮:山坡上的草地,那两个人的映象出现在相纸上。托马斯取下相纸,把它浸在洗相罐里。
托马斯拿着还在滴水的放大了的照片走出暗室,穿过过道,窜上楼梯,回到工作间。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吊在横梁上的两张放大相片。他点燃了一支烟,跪在照片前,凝视着。
其中一张照片的特写。照片上,可以看到姑娘抓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另一张照片上,他们正在接吻。两张照片都给人以十足的平和之感,可姑娘的表情却很不自然:她使劲拽那个男人到草地的另一边去,而且,当她拥抱那个男人时,看来画面外的什么东西使她神情紧张。
托马斯站起身。镜头又回到第一张照片上。他边走边琢磨,照片上投下他的身影。
托马斯看着照片。不一会儿,他转身走开了,脚步声在空旷的工作间回荡。
他拿着另一张放大照片走过来,把它挂在两张旁边。他退后几步,仔细琢磨着。
两人拥抱的局部放大照片:可以清楚地看到,姑娘越过那个男人的肩头看着什么,脸上凝固着一副焦虑不安的表情。
托马斯走过去,察看两人拥抱照片的原照,想找出究竞是什么吸引了姑娘的注意力。他用手指沿着姑娘的视线划去。整片草地被灌木丛包围着,姑娘视线的落点正好是在树木中间。推测起来那地方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他耸耸肩,走开了。
托马斯换了一张唱片,又倒了一杯酒。他走回来,坐在吊在横梁上的放大照片前,喝着酒,盯着那几张照片。他放下杯子,从玻璃咖啡桌上拿起一个放大镜。他透过放大镜凝视着两人拥抱的照片。姑娘的视线直接落在灌木丛中的某一点上。托马斯对准焦距,仿佛要发现什么或至少找到一个疑点。他用一只白蜡铅笔在灌木丛周围划了一个方框。然后,拿着照片,向暗室走去。
托马斯察看着一张挂在墙上的新的放大照片——他做了标记的那块地方的放大照片。
镜头从姑娘和那个男人拥抱的照片移到新的放大照片上。灌木丛中,可以看到一块白色的地方——那可能是一张男人的脸,透过灌木丛盯着什么,目光对着那两个人,也许只是在看着姑娘。而她大概也正在看着他。镜头移回到两人拥抱的照片,又更近地移到灌木丛中的脸。
托马斯凝视着照片。他退后几步,从远处看着照片。然后他回到暗室,把那天上午拍的所有照片都摆在工作台上。照片从18号到24号都放大了。他把照片上的另一些疑点也圈了出来。
托马斯回到工作间,把新放大的照片挂在墙上。在藏在树丛中的男人那张照片旁边,托马斯挂起了姑娘伸出手的那张。
另一张是姑娘刚刚意识到托马斯出现,现出焦虑不安的神情,从那个男人的怀抱中轻轻挣脱出来的照片。第三张照片上,姑娘若有所思地咬着指甲,似乎想跟着在草地另一边的托马斯走。那个男人也注意地看着托马斯。最后一张照片上,那个男人依然注视着姑娘朝托马斯跑去的地方。托马斯站在这张照片前仔细地思考着,对照着儿张照片上人物的不同表情、视线和位置。
托马斯靠在沙发扶手上,想起了姑娘留下姓名和地扯的那张纸。他从扶手椅底下拿起电话,坐下来拨号码。
托马斯:喂?奈茨布里奇1239吗?……什么?……不,对不起。
显然,姑娘给他的号码是假的。托马斯放下话筒,生气地把纸条扔了。他走回去,继续琢磨放大照片。
他来到两张照片前:一张是姑娘站在台阶上面的照片,另一张是灌木丛中的男人的照片。他在后一张照片前徘徊良久,仔细检查每一个细微的地方。他坐在照片前。照片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又一次匆忙朝暗室的方向走去。
在暗室里,托马斯把一张刚放大的照片从冲冼盘里拿出来,仔细地察看着。
托马斯回到工作间,把照片挂在墙上。这是灌木丛中那个男人藏身之地的放大照片。他拿着一支手枪。托马斯把姑娘站在台阶上的那一张照片拿开了。
托马斯站在沙发上,把姑娘的照片钉在房间另一边的横梁上。他把照片沿墙按次序排列好,将整个事件做了重新安排。
我们看到一系列放大的照片。第一张是一个全景镜头,姑娘拉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同一张照片局部放大照片。第三张是两人拥抱的全景镜头。接下来是这张照片的局部放大照片,姑娘看着灌木丛中的某个点。镜头随着姑娘的视线移到另一张照片:灌木丛中有一个不太明显的亮点,也许有个人藏在树丛中。放大了的亮点的照片。显而易见,那是一个男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支装了瞄准镜和消音器的手枪的局部放大照片。
下面几张放大照片上依次出现:还在男人怀抱中的姑娘第一次看到托马斯的情景,姑娘和那个男人都朝托马斯的方向看着;那个男人的特写;显然,他也激动起来,不过没有他的同伴那样厉害,姑娘看着托马斯,焦虑不安地咬着指甲;姑娘向托马斯走来,用手遮住脸,姑娘站在草地另一边的灌木丛附近,姑娘的特写镜头,她的表情暗示着她是某个非同寻常的事件的目击者;空旷的草地。
镜头摇过最后两张放大照片,停在托马斯身上。他正在冥思苦想着他剪辑好的故事。他抑制不住满意的心情,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托马斯:罗恩吗?……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公园里的那些照片……奇妙极了,……有人想杀人。我救了他的命……听着,罗恩,有……有个姑娘,罗恩,你听着吗!这件事怪就怪在……
门铃响了。
托马斯:喂,别挂断,好吗,罗恩?有人来敲门了。
托马斯向门口走去时,目光又落在姑娘和那个男人的那张照片上。他看着照片,似乎希望按门铃的人是那个姑娘。他走过接待室,在关着的门前站了一会儿,看来感情很复杂。他慢慢打开门,站在门后。一个姑娘被推了进来,又马上跑了出去。紧接着,出现了上午来过的那个金发女郎。托马斯着实吃了一惊,而且明显地感到很失望。
金发女郎:你不是在盼我们吧?
托马斯:不是。
他粗鲁地点点头,请她们进屋。金发女郎冲了进去,她的褐发朋友紧随其后。褐发女郎穿一件红色紧身裤,她的朋友穿的是绿色紧身裤。托马斯关门时,她们转过身看着他。托马斯又点了一下头,示意她们跟他走,两个姑娘咯咯笑着,抢先跑上楼梯。
托马斯(画外):你们俩沏杯咖啡好吗?
她们停下脚,倾身过栏杆,看着下面的托马斯。
金发女郎:要是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沏一杯爱尔兰咖啡……
两个姑娘咯咯笑着。托马斯走上楼梯,追上她们,三人一起来到厨房门口。进门前,她们犹豫了一下。
托马斯:好吧,走吧。
走进厨房,她们仍然咯咯地笑着。托马斯拿出咖啡罐和过滤器,交给褐发女郎。然后他摆好两个咖啡杯,转身面对金发女郎。
托马斯:她总是那样吗?
金发女郎:什么样?
托马斯:不说话。
他走到褐发女郎面前,用脸蹭她的脸。
托马斯: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停下,走开了)啊,忘了吧。名字有什么用处呢?他们在床上叫你什么?
金发女郎又咯咯笑了。
褐发女郎(愠怒地):我上床只是去睡觉。
托马斯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她是动物世界里的稀有标本。他在金发女郎身边站住,用大姆指指着她的朋友,看来想说关于她的什么话。突然,他想起罗恩还在等他的电话,便把杯子塞到金发女郎手中,匆匆走出厨房,到工作间去了。
金发女郎(对女友耳语):我应该……?
褐发女郎把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别出声。两人倾听着从另一房间传出的托马斯的喊声。
托马斯(画外):喂!……
托马斯坐在扶手椅上,手里拿着电话。没有回音,他重拨号码。
托马斯:喂!
褐发女郎对女友嘘嘘着,走进厨房附近的更衣室。
褐发女郎:嘘!你看那些衣服!
更衣室里,一个长长的衣架上挂着许多衣服。她们在里面翻找着。褐发女郎拿下一件,举起看看。
揭发女郎:噢……
金发女郎(抬起头看看):不好!
她的朋友把衣服挂回衣架,又选了一件。金发女郎也选了一件。
金发女郎:喂,这一件怎么样?
褐发女郎:穿上。
褐发女郎帮助金发女郎脱下衣服。金发女郎赤裸着上身,绿色紧身衣退到腰部,金发女郎刚要穿衣服,托马斯出现在门口。姑娘们被惊动了。
褐发女郎:噢!
托马斯转向褐发女郎。她还穿着衣服。
托马斯:你怎么样?自己动手吧!
厨房里,咖啡壶响了。
褐发女郎:咖啡!
她趁机冲进厨房,把咖啡壶从炉子上拿下来。
托马斯抓住金发女郎的衣带,把它拽下来。她马上用挂在衣架上的自己的衣服遮住赤裸的身体;她有点害怕,一头钻到衣架后面去了。托马斯把衣架推开。衣架倒在地上。姑娘紧靠在墙上,把衣服紧紧地盖在胸前。托马斯把她拉过来,拽下她的衣服,扔到地板上。然后把她长长的金发撩到脸上,抓住她的手和胳膊,想把她搂在怀里。金发女郎尖叫着,企图挣脱。她在托马斯的手上咬了一口。他们扭打在一起,他粗鲁地把她推倒在地板上。
褐发女郎出现在门口。
褐发女郎:怎么了?
金发女郎站起身,她指着自己的朋友,??
4 ) 《放大》虚无的影子和凝固的存在 或现代艺术的困惑
题记:
电影若把自己的力量借予大量生产制造虚假,制造陈词滥调,政治的简化,高科技的享乐主义,意识形态的扭曲,因而丧失了自身记录甚至透露真义的庞大力量,电影就可能出卖自己的灵魂。
――――米开朗琪罗·安东尼奥尼
伦敦,保守的伦敦,1966年,中国人心中一片的红色的1966,信风,带着红色,穿越大洋,在资本主义社会也掀起了红色的风暴。
青年永远希望改变,新生事物对他们而言如同空气般迫切,对于本质,时常被青年的忽略,对与错,这是史家的事,青年需要的是激情引导的实践。需要的是勇往直前的狂放精神
砸烂旧世界,创作意念里的新世界是青年的向往…
在他们的叫喊里,我们却同时看见了坎伯维尔收容所无家可归人倦意的面容,导演以涂满油彩的青年和流浪汉真实孤寂的脸相比较,隐喻着这个世界真实的一切,当我们将局部放大,在放大,我们可以看见的将永远只是人类辛酸的泪痕。
他,托马斯出来了,在那儿,他介入的是真相,还是只是为了寻找摄影的主题,人文关注是一个值得考验的名词,就像每年的新闻奖项里多少的苦难被当成了道具,反证着社会的主流
青年们无所顾忌地在清晨的街衢上游荡,电影以一对修女和一个哨兵与他们的对应来暗示他们对宗教和权威的不屑。
这是一部值得解构的电影,每一个镜头里有着你的见知对存在的询问和思索,虽然,思索的终点是什么人无法测度,但是,思索让我们和事件的本身有了关联,我们也依据事物的虚影进入了图景的世界。
社会化的生活是一连串价格符号的总和,当托马斯悠闲地驾驶着Rolls-Royce,当Studio里的Model摆着造型,她的前方是名贵的貂皮的时候,安东尼奥尼已经完成了一次社会学的认证,在本质不同的境遇里,彼此只是近视眼里的世界,恍恍惚惚而无法渗入其内。而关于《BLOW-UP》的母题已经慢慢出现在我们面前。当事物无限接近本质时,真相将淹没在繁琐和渴求的急迫里,技术的接近和心态的接近是不一样的,心,在大工业的年代为框架蒙害,人们往往相信的是强势力量灌输的一切。而摄影的广泛应用让民众成为了“眼见为实”的奴隶。他们在图像的时间里放弃了询问。
在Studio里模特在镜前的造型,不仅是事态的本身,也是导演对事物状态的看法,一种对现象本质的形而上的探究,在光与影里有多少事物还是我们感知的确定。
在托马斯叫模特闭上眼睛,他自己退出Studio时,户外的栅栏边有一个孩子的身影。这些小的细节穿越在有意无意之中,抽离和介入并举。
在他画家朋友比尔处,我们听到了比尔对抽象画的解释,我们仔细想一下当代艺术,太多的东西是人为追捧和诠释出来的,这样,不仅提升了艺术家的身价,同样也养活了那些信口雌黄的评论者,我们往往迷信于此,使得自己再也没有了判断力。
在《放大》里,导演不是虚拟在角色身上的,他不断介入故事本身以镜头和细节说话。
在人云亦云的年代,诠释甚至超过了作品本身的作用,“我也不知道”成为现代艺术的特质,这点上我在东廊和一些抽象派的画家讨论过,终究已经不是拉斐尔的年代,也确实是一个无人可以成为拉斐尔的年代。当艺术倒像画商的怀抱,独立终于消失了。
我们不再有艺术被强奸的说法,有的,只是艺术的匍匐和俯首称臣。
威廉·艾洛史密斯这样描绘着《放大》:他们的内心世界被投射在外在的现象界,他们和我们一样第一次发觉内心的世界被巨象化或限制了。
从公园拍摄情侣开始,托马斯进入了一个事实的空洞,他试图发现真相却为“真相”所吞噬,陷入探究的苦闷里。西方哲学里现实不可知论成为这部影片的基调,原本实证的摄影术,在追根问底的方法论里被无端蒸发了,那么,所见和所知是什么,“我思故我在”那么是否将我们早已被精神的幻觉覆盖,本我为臆想所修正,如同在黑洞里的发生,没有真相,也没有虚拟。
我个人认为托马斯在Studio和两个女孩的嬉闹代表着一种60年代价值体系崩塌后对自己的一种无所谓和无意识,行为的本身只是发生,没有解释的必要性。
影片似乎在讨论现象世界的哲学性和人行为的不可测性,比如在古董店托马斯买回来的螺旋桨,。至于摇滚乐的场面仅仅是安东尼奥尼对此文化现象的思索,当托马斯走出摇滚乐现场,那吉他的碎片不再有任何意义,这也反证着意义的稍纵即逝,我们往往在探究事物真相的时候,忽视了事物的变化,从而离事物的本质越来越远。
至于,最后打球一场,只是导演对题意的再解,我觉得是蛇足,因为这样的解构有些炫技式的故意。至少没有戈达尔在《芳名卡门》里的音画对立做得游刃有余!
什么是真实的,有人这样问,那么我说:我们认知的生活就是真实里,旁人的诠释只是旁人娱乐自己和排遣寂寞的方式,和我们无关。
【附录:影片资料】
《放大:Blow-up》1966英国米高梅公司
导演:安东尼奥尼
主演:大卫·海明斯、温尼莎·瑞德格雷夫
片长:111分钟
奖项:1967年第二十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影片金棕榈奖
2004年3月6日星期六 于23时51分
独立影评人:Osama kavkalu 于寒鸦精舍 子夜
5 ) 放大了什么?
20世纪60年代,嬉皮士、愤怒青年、民运、红潮······世界形势风云变幻,充满了喧嚣、愤怒与迷惘。彼时,文艺界也因为各自的立场不自觉地划分几大阵营。电影界里,诸位大师也藉此进行着自己的美学实践:戈达尔把摄影机当冲锋枪,以直白的影像射向对手;帕索里尼摄制了《十日谈》等一系列民俗电影,公然向布尔乔亚趣味进行挑衅;甚至超凡出世的伯格曼也不禁在《假面》插入关于越南的一小段影像,刻下那个年代的印记。安东尼奥尼,则在本片以其一向暧昧的叙事表达着自己敏锐而谨慎的时代观。
电影伊始,就是一群学生驱车穿越过城市的街道,向行人发送传单,大肆宣传革命理论。摄影师托马斯对此一笑置之,由其阶级出身所形成的观念意识,轻易不受动摇。继而在摄影馆,托马斯面对两位梦想成为模特的年轻女孩的追捧,表现出君主式的冷漠与傲慢。安东尼奥尼把室内的光影与色彩处理得非常炫目,而托马斯则使一切井然有序。通过这一段落,我们见识到了这位狂妄固执的摄影师(注意其身份),自认为能够通过摄影机所反映的“真实”世界来自由掌控现实。
接下来,在公园随意散步的托马斯无意中拍下一对中年男女草地上相聚的画面。紧随而至的女子索要胶卷,被傲慢的摄影师所拒绝。当晚,心生疑窦的摄影师在冲洗出来的胶片里面,发现了一宗似是而非谋杀案。在近20分钟内,导演几乎是不厌其烦地展现了胶片各个局部“放大”的过程,似乎每一次“放大”都趋于接近摄影师猜测的“真相”,但在印证效果上却是模糊的!这一部分,是全片最为耐人寻味的地方。安东尼奥尼在此并非为了制造一个希区柯克式的悬念,或许只是藉此表达自己对影像与现实之间虚实并存的关系,以及个人理性对真相面前不可知的悲观论调。
无法在胶卷中探求出真相,随后又遭受入室抢走胶片的托马斯陷入了困惑当中,更动摇着其处世立身的世界观。此前,他固执地认为世上事物均能被人所辨别与确定,但这一事件却成为一个导火索,完全模糊了他对现实的认识。紧接着,托马斯挤入一场室内演唱会,与观众一起哄抢歌手的吉他,在抢夺到手后在场外又把吉他砸得粉碎。这一行为看似费解,却是托马斯矛盾心理的反映。
结尾处,一群学生在公园里进行一场没有球的虚拟比赛。四处彷徨的托马斯恰好经过场边,并帮助那些学生拾起了一个不存在的“网球”,掷还回场内,一切仿佛处于真实当中——对应着电影的开局,托马斯已经由一个局外人变成了一个参与者,用怀疑的眼光去正视他们所处的现实世界。
《放大》表面上叙述的是一起似有若无的谋杀案,但安东尼奥尼更着力于描述“真相”寻找的过程与个人的精神迷失状态。所以,本片“放大”的并非是谋杀案件的“真相”,而是一个年代的空虚与迷茫。安东尼奥尼的摄影机不是枪,也不是小提琴,而是展现内心世界之瞳,他选择了独属于自己的影像方式在动荡的世界里进行寻找与思考。在所谓黑白分明的年代,是政治上正确抑或文艺上正确?处在左右争斗夹缝中的大师,坚持着个人的独立性,冷坐在波峰浪尖之上,几分悲凉,几分无奈。
6 ) 声音与元电影:「Blow-Up」的不同演绎
Antonioni在电影「Blow-Up」(1966)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电影视角并为其赋予了可能性,后世的电影创作者门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Blow-Up」问世后的数十年对其精神内涵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延续与再创造。
One:The Conversation——声音
Francis Ford Coppola在「The Conversation」(1974)将「Blow-Up」的精神内涵以及深层叙事进行了另一角度的演绎。「Blow-Up」中是影像之死勾连起精神世界的崩溃,而于本部中同样是精神世界的崩溃(亦或是自我认知体系的崩塌),但不同的是,两者所选取的切入口不一样,因而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不尽相同。
「The Conversation」中,导演借由「窃听」这一行为的特质将声音与影像抽离。过去的声音始终萦绕在当下的困境中,过去与现在的隔膜被声音打开,于是,人物会因过去的声音而影响当下的行为;而过去的声音在不断回溯与重复中发掘出了新的释义,进一步推动影片叙事/情节的发展。而主角Harry也在各个支离破碎的局部情节的缓慢异变中走向穷途,自我认知体系(同「Blow-Up」主角Thomas的精神世界)的逐步崩塌源自于外部世界和自我认知形成的偏差,在不断深入的情节中愈发加深,陷入漩涡,并在其中被摧毁。
不仅是切入口的不同,在深层叙事上「The Conversation」也走向了「Blow-Up」的全然背面。与之松散甚至随心所欲的叙事结构相悖的是如情节系统般严密运行的类型机器,在类型片语境中Coppola总能找到最精准的触点,所以「The Conversation」的每一个桥段、每一段情节都彰显着「窃听片」这一电影类型的魅力。
然而Coppola所完成的绝不止如此,越往后类型语气逐渐变调,在一系列镜头焦点的徘徊后,摄影机重新聚焦于Harry,原本惊悚的气质被逐渐放大至精神分析层面,随之改变的还有电影情境。
在这一纬度上Coppola对「Blow-Up」的变形演绎,或是不同时代下的“放大”,Antonioni放大出一代人的迷惘虚无,而Coppola发大出了一代人的技术恐慌。当然,他们两者都有着同样的高姿态,Thomas与Harry同象征着精英阶层,两人的高姿态为最终的倾然倒下发出来振聋发聩的时代强音。
Two:Blow Out——元电影
某种程度上,Brian De Palma在他的名作「Blow Out」并未提供出任何新视角与新的创作路线,但是他将前两者的写作思维加以融合,并杂糅了元电影、致敬Hitchcock等等迷影元素使之成为一部80年代的通俗「Blow Up」。
首先,是对「Blow Out」与「The Conversation」的化用:倘若说「Blow Out」解构了影像,对影像本身真实性提出了质疑;「The Conversation」解构了声音,对声音与现实的联系进行了探讨,那么本片便是将两者分离再重组——
一般认为,电影是由「画面」与「声音」构成的感官艺术,Palma则致力于探讨两者之间相互作用的关系,这与本身元电影的定位相得益彰。Antonioni与Coppola都是借由类型片的外壳引出具有启发性的思考,Palma远不如全两者这般苦大仇深,他更倾向于在自身娱乐性定位的同时在其中注入对电影的爱意,「Blow-Up」和「The Conversation」虽被认为具有元电影的解读可能性,但其自我指涉性、媒介自反以及元电影的倾向是三部中最强烈的。
Palma将构成完整感官艺术的「声音」抽离其中,借由声音的特质将紧张情节的叙事漩涡进一步拓展至过去与现在,朝向不可预知的方向行进,局部事件也在不断回溯/分离的感官体验中得以完善,「画面」与「声音」的不对位(甚至于对立)成为了修正电影情节的重要线索,围绕着这条线索形成的视点线圈层层递进,最终又以电影手段将两者重新合体,终于构成了完整的感官艺术。
而Palma对电影艺术的热情自不必多说,但在本片中却完全摆脱了场外背景信息而成功进入电影内部,将这种热情注入到叙事之中,所以人物的情绪被其情感牵连着前进,并且始终先于对白和动作的发生。
当然,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就如「拆弹专家2」(2020)中邱礼涛也是让整体情绪引领人物前进。
Three:The final chapter
Antonioni这部电影的伟大之处不仅在于电影本身,更在于其对电影史的深远影响,为后世的电影创作者提供了真正值得借鉴与学习的榜样,并永远以刺耳的声音震撼着世界影坛。
再次折服了。看完本以为是摄影师无意中拍摄到的一桩命案,回味起来又觉得可能只是痴狂摄影师的幻象而已,现实与幻象间模糊了界限。此片可以一窥摄影、绘画、摇滚、哑剧等一系列艺术的影子,还有政治抗议、迷药派对,艺术圈青年男女的创造力与迷惘同时存在。电影本身就赏心悦目。
人们自己的意识并不是只听从自己的心灵,它很多程度上还是环境的折射和映像,体制的威胁无处不在。如果我们更加深入,可能会触及事物的真相,我们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便会出现。有某个时刻,我们掌握了真实,但真实稍纵即逝。这就是《放大》部分的含义。
强象征性段落组接形成看似放弃叙事天马行空但内核明晰的剧本,喜欢安东尼奥尼这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在做什么的导演。看不见的尸体不被认可,不存在的网球却成为真理;随环境变化的价值,吉他柄从争打哄抢的目标到被随街丢弃的破烂;这些都是极富形象灵感的哲人才会想到的寓言。更对摄影机本身性质进行了探讨,偷窥癖与男权性:不断放大的过程指涉Peeping Tom行为;优秀的拍摄如同一场强暴,女性是永恒的被凝视客体。这种对媒介的深入反思本身就足以让作品登入影史最重要作品行列。
说句题外话,安东尼奥尼有很好的时尚品味。
让齐泽克和戴锦华都为之着迷的电影。前者关注的是结尾处的无实物网球赛,并将这个空白隐喻地指向尸体,或曰“斑点”;后者关注的是照片冲洗放大过程中的媒介自反。
普通短评:典型闷片,不一边吐槽一边看根本看不完。最后五分钟挺有味道。装逼短评:大师安东尼奥尼利用”摄影“这一表征来探讨”真实“与”虚构”的关系,虚拟的真实,真实的虚拟。生活在现代社会,所有人都是偷窥者和被偷窥者。二逼短评:本来以为是情色片,结果被欺骗了。。。
我们究竟要不要叙事?
1.安东擒获金棕榈,6年内完成3金大满贯,本片也是票房最高的艺术电影。2.反映纵欲迷狂的"摇摆伦敦"年代,探讨真实与虚幻的哲学问题。3.虚拟网球赛,被欺骗的摄影机与屈服的摄影师。4.消失的男女主角与虚设悬念犹如[奇遇]变奏。5.疯抢得手后弃置街头无人问津的吉他柄,三人性闹剧,古董螺旋桨。(9.0/10)
安东尼奥尼在[放大]中提出的核心问题是:事物在什么时候才拥有确切的意义而得以实在地存在。前一秒还视若珍宝的碎吉他下一秒就弃之敝屣,插进车里的政治标语旋即就被风卷走。直到结尾才点透,原来最核心的要素是群体的意见。当群体认可了事物的价值,它才允许存在着——真是当代人的悲哀。
真相与幻想之间的界限是什么?感官是否能助我们认识世界
让姑娘送上门的职业,除了乐手,当然还有摄影师。
真实和虚幻的区别,似乎不重要了。结尾一出,五体投地啊。里面的姑娘五彩缤纷的,很好看。为什么安东尼奥尼的电影都有一种“发生了天大的事可世界为什么这么冷漠”的奇特的感觉。。。2017.12.17重看
前面90%都很普通,除了对红色的迷恋之外,没什么长镜头之类风格化的东西。商业电影放大了他的男性窥视癖视角,充斥对女性身体的剥削和消费。但最后打空网球的神结尾升华并反思了前面的一切。顺便说,这片子可供教学用,讨论图像和田野两种调查方法的优劣。
开头结尾俯角镜头下的绿草地,消失的主人公和尸体,构成一种对照式的迷题。尽管作为安东尼奥尼故事性最强的电影,但是仍然可以感受到落脚点并非在情节上,而是着眼在男主人公的迷失和焦虑上,环境的因素是不断被强调的,还有深陷其中的人群:摄影棚内的摆姿态的“时装秀”,三人脱衣的戏耍,摇滚音乐会上的狂躁歌手、吉他、疯狂的歌迷,一车狂欢的白脸人打着不存在的网球。男主仿佛是游离在这个世界里的幻影,摄影师恰恰是捕捉真实、抓住在场的职业,这种特性在一次次的放大中分解、弥散了,真实变成了想象中的幻觉,或者这幻觉本就是更为真实的在场。那么人呢?最后安东尼奥尼给出的答案是:消失了。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Blow-Up 总是看成 Blow-Job |||
“依靠胶片放大设备,有些之前我们依靠肉眼无法得见的东西开始浮出水面,可片中这位摄影师,他不是哲学家,他总想以更近的方式去观察事物,可偏巧在放大到某个程度后,被观察的事物本身便瓦解并消失了。所以说,我们总能抓住某一刻的现实,但随后这一刻就过去了。这部分程度上就是放大的含义。”……但悖论或在:所谓影片含义是否也需要借由创作过程去印证?安东说他追求一种“冰冷精算的感性”,试图通过色彩的强化和侵略性去捕捉这种感觉,为达效果不惜以绘画去改变树木街道草地房屋的外观,他曾对马里恩公园草的色泽不满,找人喷绿后再拍……那么这个追求色彩和景观的创作过程是否也该算是一种对现实的掌握?会否出现这镜刚捕捉到,下镜就瞬逝并违和?后世影响来看,安东展示胶片放大工作流程的方式并未转瞬即逝,其概念被科波拉德帕尔玛分别继承。
怎么会把电影拍得这么时髦啊!!!什么都不是,又什么都是。
有点看不太懂
#重看#@电博;4.5;60年代风味佳,反战、大麻party,the yardbirds客串添亮彩;艺术作品脱离鉴赏的抽象功能,趋零的实利性在日常情境中产生虚无;漫长荒诞的一日一夜,具有巨大的超现实感,当他捡起看不见的网球,他已融入一度拒绝面对的「真空」世界。
“如果我们更加深入,可能会触及事物的真相,我们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便会出现。我总是不相信我所见的,因为我老想象背后会有些什么。”“有某个时刻,我们掌握了真实,但真实稍纵即逝。”——安东尼奥尼/真实与虚构界线的模糊,导致彻底的不可知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