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钢琴家》的犹太华沙
第一次看《钢琴家》是大二的时候,跟很多人一样,感觉片子情节单调、没有太多戏剧冲突,比较失望。10年过去了,这次借全球政治学协会年会在波兰召开的机会走了一圈华沙,晚上在宾馆重新看了一遍这部片子,终于理解了它为什么能拿奥斯卡,真心觉得当之无愧。
看懂这部电影并不难,我们只需做好两件事情。第一,调整好视角。第二,了解历史背景。
首先,“视角”合拍才能感知影片的立意深刻。首先这不是一部战争英雄片,它讲不是保家卫国的爱国主义战士也不是辛德勒式的人道主义英雄,它描绘是一个普通犹太人在种族灭绝中“求生存”的切身经历。其次,《钢琴家》里重要的不是钢琴家,而是在二战中的犹太华沙,是他看到和经历的点点滴滴。换句话说,钢琴家的眼睛就是导演波兰斯基的摄像头,记录着华沙的犹太人在二战中的惨痛遭遇,以及二战的滚滚洪流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流过时泛起的浪花。
这种叙事视角可以让观众看到宏大的历史落在一个活生生的个体身上是多么真真切切的伤痛,而非简简单单的一串死亡数字。同时,个体的遭遇又照映出一个群体的灾难以及更宏观层面的“系统的恶”。如果要找一部意趣相投的中国电影,可能就是根据余华小说改编、由张艺谋导演的影片《活着》。
其次,波兰的二战史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影片的格局宏大。如果说到纳粹德国对犹太人的迫害,大多数人想起都是集中营,以往的影片也多聚焦于此。但集中营系统性的种族灭绝多是1942年之后的事情,这之前是犹太人在各个国家遭遇的日常生活中的迫害,很多鲜为人知(这也是《安妮日记》震撼人心的原因)。
二战前,华沙的犹太人占城市总人口的30%,散居城市各处,从事各行各业。影片主人公原是华沙一家电台的钢琴师,一家6口,生活殷实。1939年9月,德国入侵波兰,影片开头说到一家人围坐在收音机前,得知英国和法国也对德宣战而欢呼雀跃,但第二天走上街头却看见大批的德国军队。历史上,英法只是迫于与波兰的联盟关系而口头宣战,但并没有采取任何实际的军事行动从西面回击德国(开辟第二战场是后面的事情),绥靖政策使得德国没有两面受敌的压力,加之与苏联的互不侵犯协议,德军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华沙。希特勒为了庆祝胜利,还在华沙举行了大规模的阅兵式,并开始了对华沙犹太人的迫害。这件事上,至今波兰人对英法还耿耿于怀。
纳粹政府对犹太人的迫害并非一走上来就是大肆屠杀,而是一步步加深的。
一开始只是羞辱(humiliation)。影片开头钢琴家的父亲走在街上被一德国士兵拦下扇了一巴掌,呵斥他没资格走人行道;接着是标识(labelling),父亲读报纸时得知,政府下令所有犹太人必须戴上镶有“大卫星”的犹太袖章,不戴的人将被严惩(川普讽刺希拉里的广告中用了一个六角星图标,被谴责“反犹太人”,即anti-Semitism, 字面是反闪米特人,也就是犹太人的族系)。
紧接着是在公共场合的限制,钢琴家路上遇到一位波兰女音乐家,准备一起去喝咖啡,但是咖啡店的门上挂着牌子说犹太禁止入内,女友表示愤慨,钢琴家说公园和电车上也已经这样了。这是当年华沙的真实场景,犹太人被禁止进入德国人可能出现的所有公共场合。
再接着是群体隔离,1940年10月纳粹政府下令所有华沙的犹太居民限期内搬到城市的特定区域。虽然极为不满,钢琴家的一家人还是打包跟着大部队进入了隔离区,一开始大家并不知道被隔离,只到一家人发现楼下开始砌墙。这就是后来著名的华沙犹太人隔离区,当地人叫“Warsaw Ghetto”,超过40万的犹太人被隔离在仅仅3.4平方公里的两个小区域内。影片中主人公走过一个过街天桥,这个桥就是连接两块隔离区的唯一通道。下面是正常城市人的车水马龙,但两端是无尽的黑暗。今天华沙的犹太人博物馆就是仿照这个天桥的结构设计的,沿着参观路线,你也会经过一个天桥,下面是模拟当时的华沙街区,桥上写着“我们只有每天经过这里的时候才能看一眼自由的世界”。
接下来是无差别随机杀害(random killings)。虽然空间狭小,但初期韧性的犹太人还能勉强过着正常生活,有家有市场有餐厅,但这也免不了随时被迫害的危险。影片中主人公一家正在吃晚饭,突然一辆德国军车开进街区,大家忙着关灯。这群德国士兵冲上对面犹太人家庭,把无法起立的老爷爷直接从阳台扔了下去,同时枪决了一家人。这种随机无差别的杀害当时在犹太隔离区比比皆是,一个德国兵哪天心情不好就可能拉出几个犹太人来泄气。每个人都生活在恐惧当中,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
随着隔离时间拉长,隔离区内出现了疾病、饥饿和死亡。影片主人公走在街上时,随处可见横在地上的尸体。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钢琴家在捞弟弟出警局的时候看到一个饥饿难耐的路人去抢一个老妇人的饭碗,争夺中稀饭泼洒在污泥里,那个路人顾不得肮脏趴在地上就狂吃起,饥饿已经让人性和尊严沦落到此番境地。据统计,在华沙隔离区,至少有10万犹太人死于疾病、饥饿和随机杀害。注意,这是发生在集中营大屠杀之前。
伴随隔离的还有强制劳动(forced labor),一部分体格较好的犹太人被征用去帮德国人修建基础设施或生产战备物资。钢琴家很长一段时间就在德国人工地上背砖。因为干体力活,德国人给管饭,所以这部分犹太人勉强能够活着,但是也难逃随时的体罚和杀戮。一次收工回家的路上,一个德国军官拦下这批工人,随机揪出几个让他们趴在地上,一路枪决过去,最后枪膛的子弹打完,还剩一个犹太工人趴在地上,该军官非常悠闲地换了弹夹,解决了他。
最后是族群灭绝。表面上德国人说是放犹太人离开隔离区,所以一开始很多犹太人满心欢喜,包括钢琴家拿到证明领着一家人出发时,也感觉有了新盼头。在等待上火车时,老父亲买了一块糖,小心翼翼地切成了六块,颤抖着手分给一家人,但是没想到这却成了这个家最后一顿团圆饭。根据历史记载,自1942年夏天开始,华沙隔离区至少有25万犹太人被陆续送往了一个叫“Treblinka”的集中营,鲜有生还。
所以从上述可以看出,德国人对犹太人的迫害是分步进行的,并没有一开始就告诉犹太人“我要杀了你”,很多犹太人甚至认为这些政策都是暂时的,并一直抱有忍忍就会过去的心态(在过去一千年里,欧洲犹太人就是这么熬过来的)。哪怕在登上驶往集中营的火车的那一刻,很多犹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去赴死,所以钢琴家在被犹太警察朋友拽出人群的时候,他还坚持要返回火车。朋友呵道“你以为我在做什么,我在救你,快跑啊”。
社会学家鲍曼在其《现代性与大屠杀》中提出,现代工业化大生产中的程序化和细密分工的思维,使得整个流水线上的参与者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在这个产品中的角色,所以当这个产品是大屠杀时,押送的人,换衣服的人,剃头的人,管牢房的人、做人油肥皂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只是完成流水台上自己的那份工作,而每项分工加总起来就是系统性大规模的屠杀。同理,将种族灭绝分为羞辱、标识、限制、隔离、无差别杀害、强制劳动、群体屠杀等逐步升级的程序时,有助于消除灭绝对象的警惕性和反抗直觉,同时逐步剥夺其反抗的条件和消弭其反抗的意志。这是现代化的大屠杀最恐怖的地方。
但是华沙的犹太人并没有坐以待毙。历史上,1943年4月,华沙爆发了著名的“犹太隔离区起义”(Warsaw Getto Uprising)。隔离区的地下犹太组织经过数月的准备和策划,对德国人进行了反击,但势单力薄螳臂当车,很快就被血腥地镇压,至少1万3000犹太人被残暴杀害,德国人焚烧了大片犹太街区。影片中,钢琴家在工地上就结识一位反抗组织的成员,并通过采购土豆的机会帮助犹太反抗组织输送枪支,他们每天收工路上往隔离墙里面扔的手枪就是之后起义时用的。后来,钢琴家辗转在朋友的帮助下住到隔离区对面的一栋楼上,一天他看见一群德国军人被隔离区里的枪炮袭击,后来德国人开来坦克报复,这就是1943年华沙犹太隔离区起义的一角。
当然,原著和电影也记载了很多犹太人自己的劣迹,在整个族群遭遇迫害之时,照样有人一切向“钱”看。钢琴家在餐厅演出时,两个犹太客人让他暂停演奏,原因是钢琴太吵,他们要听钱币的声音来判断真假;隔离区内由于物资短缺出现了走私,不惜让孩童们钻地洞去隔离墙外运东西,以至于有一次钢琴家看到一个小孩被卡下地洞里活活被那一头的德国兵打死;甚至到最后上火车,在广场上等待的间隙还有小孩穿梭着卖糖,一颗糖竟然要20兹罗提(波兰货币),老父亲气说“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要钱做什么?”。同时,也有一些犹太人为了活命加入了德国人的行列,充当治安警察压迫自己的族人。以上这些都是历史事实,在极端的政治环境下,人性也是扭曲的。
历史上,华沙城针对德军的第二次反抗发生在1944年,是波兰人的地下军事组织(号称“波兰国民军”,Polish Home Army)和在伦敦的波兰流亡政府联合发动的,也就是著名的1944年华沙起义(Warsaw Uprising)。全城联合起义时间是1944年8月1日下午5点,5点代号为W时间(即Warsaw时间)。除了反抗德国之外,该起义也是为了阻挡苏联对华沙的控制,因为当时苏联红军已经达到华沙城外,波兰人想要自己独立自主的国家,所以抢先发动了起义(波兰人对苏联的戒心由来已久,一战后苏联红军就入侵华沙未遂,可参看电影《华沙保卫战1920》)。
影片后来,钢琴家转移到德军医院对面的一栋居民楼躲藏,一天前来探望的女性朋友告诉钢琴家“我们波兰人也即将反抗”。后来,一天他在窗台看到一群人袭击了德军医院,射杀了很多德国官兵,医院最后也被迫转移。德军再次开来坦克对周边居民楼进行了疯狂扫射,钢琴家也差点一命呜呼,被迫躲进对面废弃的医院,这就是1944年华沙起义的一角。这次起义也是欧洲战场上规模最大的军事反抗运动(resistance movement)。
德国人困兽犹斗,起义遭到德军疯狂的反扑,希特勒扬言要把华沙从地球上彻底抹掉。英法和苏联再次坐视不管,起义持续63天后最后失败,华沙城遭到毁灭性轰炸,85%的建筑被夷为平地,包括老城、王宫、教堂无一幸免。华沙是二战中被毁灭最彻底的欧洲国家首都,同时造成15到20万平民丧生。影片中德军用喷火抢进一步清理残军、焚毁建筑也是有历史照片记录在案的。最后,钢琴家被火枪逼着逃出医院,来到一大片被炸毁的废墟,这就是遭德军毁城后的华沙街区。关于1944年华沙起义,可以参看2014年上映的波兰电影《血浴华沙1944》(Miasto 44)。
由于苏联的打压,华沙起义在波兰共产主义时期一直被当局定性为一群政客自私自利的举动,华沙城就是毁他们的手上,很多起义军战士最后不是死于德军的枪炮而是死于苏联的大牢。但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之后,新民选政府平反了该事件,在城市各处修建了纪念碑,还建造了专门的“华沙起义博物馆”。现在每年的8月1日波兰举国都会进行纪念活动,下午五点钟声敲响,华沙全城默哀一分钟。今年72周年的纪念活动,我正好在华沙起义纪念碑广场,观看了聚集的民众齐声高唱国歌,场面让人动容。
最后我们来说说那位德国军官。虽然不如《辛德勒名单》那么震撼人心,但该德国军官的故事同样感人心脾,也是历史史实。据后来的调查,他不仅救了钢琴家,还利用职务之便救过很多人。他原本是德国一所学校的老师,也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影片中有个镜头是他在批阅文件,办公桌上就放着他和妻子孩子的合影。他不仅喜欢音乐,在给钢琴家送食物时候,他还在包裹中特地放了一个开罐器,因为他之前看到钢琴家在砸一罐腌黄瓜(波兰人特别喜欢吃腌黄瓜),说明这位德国军官平日是多么温婉细腻充满人情味,战争的巨大机器让他成为其中一环,但情趣和人性未泯。
阿伦特在《耶路撒冷的艾希曼》一书中分析了纳粹德军的暴行,归结为一种“平庸的恶”。简单地说,那些羞辱、殴打、屠杀犹太人的德国士兵脱下军装可能就是德国街头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平常百姓(关于德国人视角下的二战,可参看德国三集电视剧《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但是邪恶的体制赋予了他们作恶的机会,同时平庸的他们在结构性的恶面前失去了反思能力。他们的存在本不是恶,而最终成为强大的作恶机器中的一环。如果失去反思,这种“平庸的恶”也可能是你我。但阿伦特没有提到的是,在“平庸的恶”之外也有一种“平庸的善”,虽然作为个体,我们无法一时改变强大的恶的体制和系统,但是在系统的某个微小环节上我们照样能够抱持那份“人性的善”。我们是平庸的,但平庸和微小的善在极恶的环境下也可能挽救一个人的生命,就像这位德国军官,就像辛德勒,就像电影《窃听风暴》里的那位情报员。
“我们不是彼此的敌人,我们的敌人是战争”。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影片开头钢琴家在电台录音时弹奏的以及影片结尾在大剧院弹奏的都是肖邦的钢琴曲,而肖邦就是波兰人,他目前就葬在华沙著名的圣十字教堂。教堂前有个雕像,耶稣基督弓身背着十字架,这个镜头在影片最开始的战前华沙街景中也出现过。
有感而发,希望对大家理解该影片有帮助,也期待大家补充。
中原狮子王
2016年8月2日星期二
写于华沙至柏林的火车上
2 ) 影评钢琴师
《钢琴师》是一部好电影,虽然输给了《芝加哥》没有拿到那一届奥斯卡的最佳影片,可我还决心写一写它。水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沉下心来发个有意义的帖子,望大家赏脸。
题外话:阿德里安·布劳迪也凭借此片斩获了第75届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成为奥斯卡历史上最年轻影帝;导演罗曼·波兰斯基也收获了最佳导演奖。但那一届最佳影片输给了《芝加哥》我觉得是个意外,毕竟最佳导演都收入囊中了,作为歌舞片的《芝加哥》毕竟也不是奥斯卡最喜欢的feel,又是历史片、又是剧情片、又是战争片、又是文艺片,历史上获奖的影片多达27部,1961年——1970年占主导地位的歌舞片这次打败《钢琴家》,难免会有影迷不服。
影片是以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开头,因为男主并不会弹钢琴,所以我刚开始看到他沉醉于钢琴的那一段表情竟觉得有些滑稽,因为镜头没有让他的手和脸一同出现在一个屏幕里,我始终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广播站被轰炸,斯皮尔曼依旧如此淡定,仿佛从来不为他的生命担忧。在家里时,爸妈告诉他们要离开华沙,瓦列很不相信,可是他的声音很小,我必须竖着耳朵才能听到,便可笑地认为他没有什么演技可言(影片过后我才真正明白,并不是歇斯底里在屏幕上大叫才叫演得好,有些人,比如阿德里安,他不必说很多话,凭他的表情,凭他的肢体语言,就可以完成所有语言可以做到的事)。瓦列在被送往犹太区之前这一段演员塑造的已经很成功了,就是一个真正的瓦列,没有被战争摧残的瓦列——绅士、彬彬有礼、纯粹的艺术家。
斯皮尔曼一家要卖掉钢琴换取食物的那一段,瓦列只有一个镜头,就是他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向争吵的众人挥了挥手,轻轻地说了一句“take it”。镜头离得太远,我没看清他的表情,但没有温度的一句话,瓦列的不舍但又无奈就跃然而上。瓦列救那个被卡在墙下的男孩,拒绝伊萨克让他做犹太警察的帮助……只是影片的一小部分,暂且略过不谈。前50分钟,波兰斯基更多的是想表现当时残酷无情的形势,德国军官的残忍与冷酷,对生命的漠视;犹太人的任人宰割,听天由命,以及被德国人认为最下贱的生命。对于这个“钢琴家”的描写,也许直到50分钟以后才正式开始。
但其实剩下的故事也很简单,无非一句话可以概括:一个犹太钢琴家在别人的帮助下一步步逃离魔窟,最后以自己的一段钢琴曲感动了一个德国军官,最终成功地生还了。虽然瓦列的求生欲望很强烈,他总是在不停地奔波,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忍受饥饿和寒冷之苦,还要一次次化险为夷,但不得不说,瓦列的逃亡之路是很被动的。他的职业是一名钢琴家,也许他的确天才,可他在逃生这方面的智商几乎为零。如果一路一路没有贵人(梅耶克、多萝塔夫妇、吉勃克辛斯基等人)相助,凭借他的微薄之力是不足以捱到战争结束的。举个例子,在马里克给瓦列提供的房子里,瓦列为了够一个东西打碎了许多盘子引起了邻居的注意,他不得不按照马里克说的去找多萝塔夫妇。我觉得真正有意义的一段是德国军队开始对波兰人发起攻击毁掉了他在战争中最后住的那一套房子,瓦列才开始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开始了逃亡。影片中通过瓦列头发和胡子的生长来衬托时间的流逝,瓦列在最后遇到了德国军官,他告诉了军官他的职业,军官便让他弹一首曲子。阿德里安演绎的瓦列从刚见到军官的恐惧,到坐上琴凳刚开始弹琴的虚弱与陌生,到逐渐地沉浸于琴声中,越来越激情澎湃,也许他的琴声里融入了国破家亡的悲痛、自己这几年逃亡的悲惨经历,所以才会如此有震撼力,以至于竟然感动了一个德国军官。阿德里安在这一段的表现非常好,把一个一直在听天由命逃亡的软弱的犹太人被战争所改变成现在的样子精辟地表演了出来。但起推动作用的,还是瓦列演奏的那一曲肖邦的《第一叙事曲》,完全的催泪弹。
3 ) 现实往往比电影更残酷更戏剧更感人——关于德国军官的真实背景和钢琴家原著
【真实背景】
威尔姆·欧森菲德(Wilm Hosenfeld,1895年5月2日-1952年8月13日),生于德国罗恩多夫的许恩菲德,原是一位老师,后为德国国防军上尉军官,纳粹党员。他在华沙废墟中救了濒临死亡的波兰犹太裔钢琴家及作曲家瓦拉迪斯劳·什皮尔曼。欧森菲德与几位同侪军官对德国占领下的波兰人民包括犹太人的处境深表同情,并不齿他的国人在当地的所作所为,因此他们尽可能地对其随时随地提供救助。
1945年1月17日,欧森菲德被苏联红军俘虏。但仅因为他加入部队而被认定为战犯,并被判入劳改营服刑25年。
1950年代初期,什皮尔曼第一次知道恩人的真实姓名,并尝试向波兰共产党当局提出营救,但波共当局回复说:“如果他在波兰,我们可能给他自由。但是我们的苏联同志不愿释放他。”
尽管许多人证实欧森菲德的战时行为,苏联人仍拒绝相信他未涉及战争罪行。欧森菲德最终于1952年因恶劣的战俘待遇而死于苏联斯大林格勒(今伏尔加格勒)的劳改营。
据他的信件及日记记载,在二战期间,经欧森菲德救助的人数达50人。
一部根据什皮尔曼的回忆录所拍摄的电影《钢琴家》(Pianist,2002)描述了这段故事,片中欧森菲德一角由汤马士·克雷舒曼主演。
什皮尔曼的儿子安德烈兹·什皮尔曼长期以来一直请求以色列官方大屠杀纪念馆雅德瓦什姆给予欧森菲德国际义人(Righteous Among the Nations,冒着生命危险救助犹太人的非犹太籍人士)的荣誉。纪念馆于2009年2月16日追封欧森菲德为国际义人。
【钢琴家原著】
以下节选自原著
..我是那么聚精会神地翻东西,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这时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你到底在这儿干什么?”
一个个子高高,风度儒雅的德国军官正倚着碗橱站着,双臂抱在胸前。
..................
过了一会儿,我结结巴巴地说:“要怎么处治,你随便吧。我不打算离开这儿。”
“我不想处治你!”军官耸了耸肩。“你靠什么维持生活?”
“我是钢琴师。”
他更仔细地观察我,显然不太相信我的话。然后他扭头看了看从厨房通往其它房间的那个门,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个主意。
“跟我来,好吗?”
我们走进隔壁的房间,那里显然是餐厅,然后再往里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有一架钢琴,放在墙边。军官指了指钢琴。
”弹一段!“
难道他不知道钢琴一响会把附近的党卫军都引来吗?我用疑虑的目光看着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显然感觉到我很害怕,因为他很有把握地说:”没关系,你弹吧。如果有人来,你就藏进食柜,我就说刚才是我在试弹钢琴。“
我的手指头接触到琴键的时候微微抖动。这么说,这一回我得换个方法,用弹钢琴来换活命。我已有两年半没弹钢琴了,我的手指头发僵,上面还有一厚层脏泥,手指甲从上次大楼着火时起就没有剪过。还有,由于这个房间已没有了窗玻璃,钢琴的活动部件受潮膨胀,按键时很费力。
我弹奏了肖邦的升C小调梦幻曲。未经调试的琴弦发出平缓的丁丁东东的声音,琴声流过空荡荡的套房和楼梯,飘到大街对面的别墅废墟,又反射回来,变成了柔和而忧郁的回音。我弹完曲子之后,屋里的静寂变得更加抑郁,更加恐怖。一只猫在外面街上喵喵地叫。我听见楼外下面有叫声,那是德国人粗鲁的喊声。
那个德国军官默默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说:”你无论如何不能待在这里。我带你出城,去一个村庄。你在那里会更安全。“
我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这儿。“我肯定地说。
现在他好像才明白我什么藏在这里。他紧张地抖了一下。
”你是犹太人?“他问
”是“
他刚才一直站着,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现在他把两只手放下来,坐到钢琴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好像这一发现让他思绪万千。
”是,唔,“他说,”那样的话,我看你确实不能离开这里。“
他好像又在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转向我,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藏在哪儿?”
“阁楼。”
“带我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
他问我有没有吃的东西。
“没有,”我说。要知道,刚才我在厨房找东西吃,没想到让你给打搅了。
“没关系,”他赶紧说,好像想起了刚才的突然袭击,觉得很不好意思。“我会给你带点吃的来。”
这时我才大着胆子问了他一个问题。我已经憋不住了。“你是德国人吗?”
他的脸红了,很激动,几乎是喊着回答了我,好像我的问题对他是个侮辱。“对,我是!我为这个感到耻辱,看看过几年所发生的一切。”
突然间,他握了握我的手,然后就走了。
..................
十二月十二日,那个德国军官最后一次来看我。他给我带来一大包面包,比上次拿来的还要多,还带来一条鸭绒被。他告诉我,他 要跟着队伍离开华沙了,嘱咐我一定不能失去信心,因为苏联红军随时都会发起进攻。
“攻打华沙?”
“对。”
“可是,打起巷站来我怎么逃命呢?‘我焦急地问。
”如果说,你和我五年多来在这个地狱里都活过来了,“他说,”这显然是上帝的意志,他让我们活着。唔,我们无论如何得相信这一点。“
我们两人说了再见,他就要走了,在这最后一刻,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一直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表示我的感激之情,而他却绝对不肯收下我的宝贝手表。
”听着!“我拉着他的手,急切地对他说:”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从来没有问过,可是我想让你记住它。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什么时候能回家现在还很难说。如果我能幸存,我肯定还会为波兰广播电台工作。我战前就在那里工作。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我能用任何方式帮助你,请记住我的名字:什皮尔曼,波兰广播电台的。“
他像平时那样笑了,即表现出不以为然,又表现出腼腆和尴尬,可是我觉得自已让他感到了快慰,因为我虽身处逆境,还是尽可能表达了想帮助他的天真愿望。
4 ) 《The Pianist》其中的音乐
看了《The Pianist》有感其中的音乐
上午看了《钢琴家》(The Pianist),看完的一个感觉就是——如
果看电影的时候没有Chopin那优美而铿锵的旋律时而出现,我会被那
一个一个细节组成的细节窒息掉的。
波兰斯基的这部片子拍得很写实,我觉得,甚至有点儿像是Wladysla
w Szpilman的纪录片——在那个纳粹恐怖笼罩的华沙,即便所有热爱
的东西都不得不放弃的时候,作为犹太人的他仍旧顽强的活着。终于
等到黎明来到,他的勇气,他身边一个个善良的和富有勇气的人,让
他活了下来,让他又找到了自己衷心热爱的艺术。
剧情就不多说了,Roman Polanski的功力摆在那里呢,这里主要想
说说对其中音乐的感想:
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片子刚开始进入耳朵的就是那熟悉的《#C小调夜
曲》的旋律,第一次听这曲子是在初三,当时的载体还是60分钟的磁
带,然后就喜欢了这首曲子。那是一种极度优美又略带幽怨的旋律,
但它与马斯内甜甜的沉思曲、比才幽美的《阿莱城2的小步舞曲》都
很不同,它富涵着灵动的动机与和谐的颤音。不论我脑子里多么混乱
人有多么躁动,只要一听这首曲子就很容易静下来。经常听的是小提
琴与钢琴重奏版本,这次一开片子就听到了Wlady那干净的演奏,这
旋律和影片的情节产生了第一个冲突——隆隆炮火中的《夜曲》隐喻
着之后主人公自己和家国的灾难...而在影片中部,当Wlady逃到德军
医院附近,在避难的屋子里发现了一架钢琴时,又掀起了琴盖,但是
在那个环境中不允许它发出声音,于是他手指在琴键上凌空弹着空
气——又是这首夜曲。当时我感动了,在纷繁的战火与无情的生死
中,艺术家心里仍然是那样的明澈与坦然,虽然也有着不可避免的不
安...
后来,Wlady逃到了一个废弃的老宅子里,被那个德军上校发现:
“what are you doing here? who are you? do you live here? d
o you work here?”
"no.."
"what do you do?"
"I am... a pianist.."
在这段对话后,他来到了三角钢琴前,开始弹奏起了Chopin的第一叙
事曲...这首《G小调第一叙事曲》(Op23)以前我只听过一次,当时
最强的感觉是与另一首作品“Fantasy”的开头小调音程有些相像。
它是Chopin在1835年前后创作的,当时肖邦听到他祖国的华沙起义失
败的消息后创作了这部作品,可想而知,有很多奋起的心态和强烈的
爱国热情融于其中。我总感觉,在这部电影中,这首曲子又掀起了一
系列冲突——表面上是与之前Wlady隐约听到的那首贝多芬《sonata
月光》之间的旋律冲突,而深层是一种悲剧性的命运动机和对生命对
胜利对自由的强烈渴望的冲突。而最后,当《夜曲》的旋律在一次从
录音棚里的Wlady手中响起时,说明了《G小调第一叙事曲》胜利了—
—民主公平战胜了种族歧视,自由战胜了**,生命战胜了死亡!
最后在音乐厅中,Wlady与交响乐团的Chopin的协奏曲,令我更加佩
服导演对于Chopin音乐的理解和使用,这首曲子选的真好,华丽的
《波兰舞曲》就好像是对整个影片总结,最后的高潮是对自由的最好
诠释...
当然,Wojciech Kilar为电影所创作的音乐也很有功底,与情节相互
交融,直入人心,但是可能对其中的那几首曲子印象比较深刻,所以对于影片原创配乐就不做什么评论了。
5 ) 用曲子表达出来的抗争
故事是根据波兰著名犹太钢琴家瓦拉迪斯罗什皮尔曼的真是人生经历改编而来的,二战期间,纳粹占领波兰后,被迫无奈逃亡了好久,孤独无依,时刻提防着被纳粹的发现,饥肠辘辘,艰难的求生。
当他逃到一个无人的公寓顶层破烂房间的时候,一个纳粹军官发现了他,最终得知他是个犹太钢琴家。
按照正常的逻辑,可能就要射杀犹太人了。可是这个纳粹军官并没有,而是带他下楼,带到一架钢琴面前让他弹奏一些曲子。当时没有其他人在场,罗什皮尔曼忐忑恐慌了一会儿后开始弹奏起来,起先可能由于紧张音阶并不是很流畅,后来渐入佳境,弹奏的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有人说主人公的懦弱,因为他没有杀掉任何一个纳粹,没有为抵抗的伤员包扎伤口,没有去引爆电车,可以说他是一个消极的逃亡者。但是事实上,他是个华沙人,演奏的曲子是肖邦的《波兰舞曲》,这是为波兰奏出的赞歌,也是对爱国主义情怀的抒发,同时还是为胜利吹响的嚎叫,这是罗什皮尔曼位图唯一能够做出来的的英雄举动,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开始弹奏曲子之前,他有片刻的犹豫,可能刚刚开始弹奏的时候,曲子并非来自肖邦的《波兰舞曲》也许是别的,可接下来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许在他想的是,反正纳粹最后都要杀了我,为何不在最后一刻燃烧一下爱国的热血。
至于那个纳粹军官,也许他并没有意识到罗什皮尔曼弹奏的曲子是来自于肖邦的《波兰舞曲》。如果他能知道,也许就能在曲子中体会到战争对波兰文化的罪行,战争和屠杀是消灭不了的,因为肖邦精神还活着,从钢琴家身上得以体现。
6 ) 一个人的流放
除了战争,和战争背后那些人类灵魂中最龌龊的思想(劣等民族、种族灭绝、殖民和暴政),还有什么能让一个钢琴家变成废墟里流窜的老鼠?你应该看看那瘦消的犹太钢琴家在1945年华沙废城中流窜、游荡的狼狈样,满脸肮脏的胡须让他看起来就像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但那猥琐,是的,作为一个孤独流放者的猥琐,作为一个饥饿和病痛囚徒的猥琐,让他没了人形儿,然而作为一个音乐家和犹太人,他没有因此丧失起码的尊严。
钢琴家,他最好的一次钢琴演奏,不是在战后的波兰电台,不是在灯火辉煌的音乐厅,甚至也不是他在避难所那次惊心动魄的空弹,而是在废墟般的空城华沙,为那个纳粹军官的弹奏。我很想知道那支曲子的名字,因为它大大升华了这部电影。
开始的节奏非常缓慢,很低沉,甚至有些颤抖(一半是因为饥饿,一般是因为恐惧),但又像是在低声倾诉。慢慢的,节奏加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泣不成声,又像是在控诉,非常急迫,像要吐出一颗心,像在愤怒,像在咆哮……这不是一个犹太人对一个纳粹军官的控诉,它是整个的弱小而尊严的犹太民族对纳粹暴政的控诉,是人类对荒诞的战争暴行的控诉。
这可能是第一次,我真正理解了音乐的力量。
整部电影,导演都在控制情绪,就像波兰斯基自己说的那样——“你看不到导演的痕迹”,除了这里,废墟中钢琴演奏,借音乐把电影推向了高潮。就是在这种对谴责和批判极度的克制之中,在这种对是非观念极其含蓄的表达之中,波兰斯基重现了真实的二战犹太史,这和斯皮尔伯格先入为主的宣泄相比显然胜出一筹。说实话,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斯皮尔伯格对纳粹暴行的展示更多的是一种煽情,一种炫耀,缺少感情投入。
影片后半部分的主体是钢琴家在波兰朋友和抵抗组织的帮助下潜伏在波兰,并最终获救的经历。这一段,尤其是在他的歌唱家朋友离开波兰以后,他无论是在外部环境中,还是在心灵上都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流放者。求生的本能让这个幸运儿一次次躲过死神的追赶,但是他躲不掉孤独,无边无际的孤独,那是我们任何不曾经历那场战争的人无法体会的感觉。在战争中,一个普通人,没有革命理想,没有亲人和朋友,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艺术,支撑他的,就只能是活下去的本能。
这是一次人性的流放,而这人性的流放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钢琴家]是在讲故事,我觉得它讲的好。那么多的苦难,那么多可以控诉、煽情、挑衅的地方都被波兰斯基以古典主义叙事手法里最简洁的手段回避了。他首先追求的是要把故事讲的流畅,无论他内心是多么想要表达感情,表达观念,最终他做到了。这是我所知道的很多导演越来越难以做的事情。看这部电影之前,我担心会中途离开,担心它太沉闷,但事实上的感觉却像是在欣赏一气呵成的古典主义文学作品。它饱满,而且沉甸甸的,却像雨果的《悲惨世界》那样让人着迷。
可能因为刚看了拯救大兵,所以难免的觉得这里描述的世界太干净了.是的,即使你已经觉得很残忍了,它还是太干净漂亮了一点.但是我还是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只要那些温暖的东西在,就好了,尽管战争的事实,实际上是要残酷得多的.
在影院看,恐惧和难受真是无孔不入。波兰斯基以一个观察者的角度展现了波兰的二战场景,看似冷静却又是最可惧的。而人活下去的信念到底能有多强大,恐怕不到死神擦肩而过的关头是无法预料的。如果说一部电影能给人信念,那《钢琴家》就是这样。
百无一用不仅仅是书生还有钢琴家,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一死了之。
我偏向认为这是一种全世界对于艺术的无私保护,大音希声,恐怕只有面对艺术人们才难得在价值观上达到类似的趋同。
你叫什么名字? 斯皮尔曼。斯皮尔曼,一个好钢琴家的名字。
某种程度上可以媲美《辛德勒名单》
如今这个民族仍然在继续受苦,苍天无眼
“你为什么穿着德国人的衣服?”“因为冷”
男主的幸运值已经达到MAX,但是每一个经过二战活下来的犹太人应该都像男主一般幸运才可以。
波兰斯基凭借此片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却因遭到通缉而没去领奖。生活不像电影,生活残酷多了。
那个耳鸣太震撼了。
不要嘲笑他的苟延残喘 为了活下去 他放弃的那些尊严 坚持 和 希望 在战后又重新披回到他的身上 战争所造就的废墟 已经把他的心碾成残渣 他始终活动着的手指 在每一次命运交接时暗暗弹奏着命运的主题曲 Adrien Brody把他的挣扎和优雅都演活了 面对死亡和恐惧 我们都一样渺小 最艰难的 其实是坚持
好难过好难过。仿佛就连呼吸的功能的丧失了。战争来时。任何人的意志都受到扭曲。毫无例外。从拒绝佩戴袖章到拉着德国军官的裤子求情。人就这样一步步在战争之中沦丧。 幸好还有音乐。还有艺术的伟大。伟大的艺术。
这片子,跟男主角那两抹气质超群的眉毛一样耐看!哈哈
最刺痛的是那被直接丢出阳台的坐轮椅的老人
谢谢上帝不用谢我,他让我们死里逃生,
如果说它想反映纳粹的残酷,那一点都不算残酷;如果它想反映主角的坚韧性命,那只能说他是运气好;反而我倒挺同情那个最后就他一命的德国人的。。。我想用ridiculous来形容,可以么?
忘不了那颗被分成六份的糖。
影片的结尾让整个故事的基调上升了几个层次,这并不是一部简单的反映二战反映犹太人与纳粹的影片。人性是很美的,当然,人生的际遇变幻各有轮回
从此就喜欢上Adrien那张驴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