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的柏林影展出了不少爆款。 挑战伦理边界的《列夫·朗道》系列争议不断。 拥有神颜女配的《从不,很少,有时,总是》频上微博热搜。 但让前线影评人统一给出超高评价的,不是它们。 而是一部柔情似水、情意绵绵的奇幻爱情片——
Undine
导演: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 编剧: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 主演:葆拉·贝尔 / 弗兰茨·罗戈夫斯基 / 玛丽安·扎瑞 / 雅各布·马琛茨 上映日期:2020-03-26(德国) 片长:90分钟
影片入围第70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最终斩获银熊奖最佳女演员和费比西国际影评人联盟奖最佳影片两项大奖。
当时有幸在大银幕“尝鲜”的中国影迷也无不对之施以盛赞。 有人含情脉脉地将其比作一首优美的抒情诗。 有人简单粗暴地称其为高级版《水形物语》。 语言风格虽不尽相同,字里行间却都流露着发自内心的认可与喜爱。
《温蒂妮》是德国当代电影柏林学派领军人物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导演策划的“元素精灵三部曲”的开篇之作。 顾名思义,聚焦水之精灵温蒂妮的古老传说。
对于中国观众而言,温蒂妮多半是个陌生的名字。 但在西方世界,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作为欧洲古典神话中的一位女神,温蒂妮是水元素的主宰。 无奈的是,她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在德国,有关温蒂妮,流传着一个悲伤而恐怖的诅咒。 据说,温蒂妮本身没有灵魂。 与凡人男性结缘是她获取灵魂的唯一手段。 但倘若与她结合的男子背叛了她,她就得杀死男人,回到水中。
本片便是对这一中世纪传说的现代改写。 主人公温蒂妮虽然生活在21世纪,却和水精灵一样,背负着永恒的厄运。 这一角色由德国新晋女演员葆拉·贝尔饰演。 1995年生人的葆拉在《弗兰兹》《无主之作》等作品中的表演已经相当亮眼。 此番“封后”,可谓实至名归。
和她搭配对手戏的男主角弗兰茨·罗戈夫斯基也颇具魅力,与迈克尔·哈内克、泰伦斯·马力克等名导演均有过合作。
值得一提的是,两年前,葆拉与弗兰茨就曾在佩措尔德执导的《过境》中饰演一对恋人。
而今两人再续前缘,默契丝毫不减当年。 深情的演绎依旧让人心动不已。
故事始于一场令人心碎的背叛。 在咖啡厅,喜新厌旧的男友约翰纳斯提出分手。 温蒂妮不肯接受现实,便直截了当地撂下了一句狠话: “如果你离开我,我会杀了你。”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无足轻重。 可在温蒂妮身上,却一定会应验。 可惜,约翰纳斯没把温蒂尼的话当回事儿,自然也没有遵守两人的约定。 待到温蒂妮完成讲解,咖啡厅早已没了约翰纳斯的踪影。
温蒂妮不知该如何抉择。 她不想失去爱情,也不愿杀死爱人。 但天意难违,就连一旁水族箱里的雕像也隐隐呼唤着她的名字,提醒着她的使命。 此刻的温蒂妮,手足无措,局促不安,惶恐至极。
工业潜水员克里斯托弗出现得颇为及时。 尽管不善言辞、其貌不扬,但在恰当的时候,他的现身足以“拯救”左右为难的温蒂妮。 一股莫名的吸力在二人之间迅速弥散开来。 神秘莫测的精灵和平平无奇的凡人陷入了不可思议的热恋。
不论是在站台、床边还是街头,他们永远黏在一起,大方、深情地拥抱和亲吻彼此,从不顾及旁人的目光。
两具肉身像磁铁一样互相吸引,任谁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不得不说,在充满柔情蜜意的同时,这段恋情也常常让人感到不大真实。
果不其然,当消失的约翰纳斯再度闯进温蒂妮的视线,一切重新变得真切而刺骨了起来。 寻常的一天,温蒂妮和克里斯托弗依偎着走在路上,一抬头却看见约翰纳斯和新女友迎面走来。 躲在克里斯托弗的肩头,温蒂妮没忍住,向后瞥了一眼。 她本以为偷偷的一瞥不会掀起任何波澜,却不料,人是可以被心跳出卖的。
电话那头儿,克里斯托弗说—— “那个男人经过的时候,你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在咖啡厅与温蒂妮相遇。 原来,由始至终,他都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
温蒂妮想要当面解释,没成想却接到了克里斯托弗遭遇事故的噩耗。 这难道是上天对她忤逆命运的惩罚吗? 冥冥之中,温蒂妮察觉到,久远的诅咒即将降临。
生于1960年的佩措尔德对柏林有着深厚的感情。 他的青年时期就是在这座城市度过的。
他在柏林自由大学学习戏剧和日耳曼文学; 又在柏林电影学院结识了柏林学派的伙伴。 柏林城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着力刻画的对象。 其最为人所熟知的《不死鸟》和《芭芭拉》都以柏林为背景。 年代或许各异,空间却从未改变。
《温蒂妮》延续了这套传统,依旧选择在柏林展开叙事。 于是,每当身为讲解员的温蒂妮口述着城市的规划、建筑的形制,历史与当下的交错总是叫人恍惚,也更令片中的爱恋显得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确实,从不期而至的初见到猝不及防的分别,妙不可言的一个又一个魔幻时刻贯穿了这段感情的全程—— 咖啡厅,破裂的水族箱打湿了两人的身体。
他们的面庞沾满了水滴。
细碎的玻璃碴儿,透过白色衬衫扎进温蒂妮的腹部,映出点点血迹,还有绿色的水草点缀其间。
水下,两人手牵手遨游在深不可测的水域,偶然发现一处墙壁印着温蒂妮的名字。
可转眼间,温蒂妮却被鲶鱼带走。
下一秒,又了无生气地漂在水面。
泳池里,温蒂妮溺死了再一次背叛了自己的约翰纳斯,然后浑身湿漉漉地从夜晚走到黎明。
她穿过树林,迈向另一片水域,彻彻底底地没入了水中。
另一边,昏迷的克里斯托弗猛然苏醒。
影片在叙事层面保持着奇幻和悬疑的调性,始终虚实难辨。 关于温蒂妮是否溺了水,克里斯托弗是否打过那通电话,以及约翰纳斯是否被温蒂妮轻而易举地谋杀,其实没有定论,全看你是否愿意相信。
说到底,这些叙事上的策略不必深究。 单纯地把《温蒂妮》理解为一则唯美而哀伤的爱情寓言也未尝不可。 最初,是克里斯托弗给了被抛弃的温蒂妮一线希望。 最后,是温蒂妮牺牲自己,赎回了克里斯托弗的生命。
最大的疑团早在温蒂妮心跳漏拍的刹那便明了了—— 克里斯托弗并非逃避诅咒的借口,而是她的心之归属。
那么,为了这个给予她无限温柔的男人,她情愿放弃所有。 片尾,当温蒂妮沉入水底,以幽冥的视角与爱人诀别,观众固然可以认为她死去了。
但我更愿意相信,她成为了真正的水精灵。 在水下世界,她永远地珍藏着一段纯真无暇、有始有终的爱情。
*本文作者:ki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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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勒兹在《运动-影像》中指出,水之世界是一种与陆地世界迥然不同的运动和感知系统。在那里,重心不再稳定,一切人和物都处于摇摆之中,我们必须服从的规则便是没有规则。因此,作为工业潜水员的爱人与温蒂妮的结合将温蒂妮指引向她的本源,开启出一个新的世界,指向一个对于我们这个井井有条的,商品可以自由流动,人却被禁锢的世界的挑战或颠覆。
被分手的解说员温蒂妮听到一声“温蒂妮”的呼唤,看到水族箱中的潜水员小雕像,停下脚步,仿佛循着这一指引,结识了工业潜水员Christoph。在对方嗫嚅着自我介绍时,撞到水族箱,破裂、滑落,两人倒在水中,身上挂着水草,温蒂妮被扎伤出血,白色衬衫上涌出鲜红血滴,耀目红发旁绿草清亮,四目相对,坠入爱河。文字描述不能传达此节神韵之万一。这一瞬间的诗性让笔者想起《甜蜜的生活》中著名的喷泉起舞场景。若非要描述,唯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句而已。
影片90分钟的体量囊括了两次意外死亡,一次谋杀,一次自杀,并都与水相连。温蒂妮和Christoph潜水,被怪鱼吸引溺水;Christoph在工作中溺水;温蒂妮在泳池谋杀前任,随后蹈海,如《圣鹿之死》般里神话指引地“一命换一命”地救活Christoph。正是通过前两次死亡才确认了对对方那压倒一切的爱意,而后两次死亡则如《牡丹亭》般使生者死,使死者生。水对陆地动物的人而言是危险的,却也是爱人的归宿。最终温蒂妮在水中又一次拜访了爱人。爱人的世界与水相连,水汽氤氲。
影片结尾,Christoph湿漉漉地上岸,拉起怀孕恋人的手,由水族箱破裂所开始的水对陆地秩序的扰动似乎平歇。但镜头下移,水波浮动,仿佛温蒂妮向爱人投去的留恋一瞥,令人柔肠寸断,仿佛又暗示着永不停歇的扰动和始终流动的边界。
于是,《温蒂妮》并不只是一个爱情故事,它借了神话的外壳(温蒂妮是神话中水妖的名字,若被爱人背叛,则将杀死爱人),串联起柏林城市变迁的历史,在立意上与佩措尔德的电影一脉相承。
佩措尔德的电影总是披着情节剧的外衣,在历史与现实,谎言和真相(更确切地说,同一事件的不同叙事),非理性与理性之间游走。《芭芭拉》中一心逃往西德的芭芭拉经由偶然展开的人际关系(进而影响个人记忆)更新对东德的认识,终于将他乡视为故乡;《过境》似乎展示,二战和当下之间已相隔70多年,而人被共同体想象出的边界禁锢的境况并无改变。 何为边界(territory)?客观的边界事实上只是形式,是主观的边界在建构着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难民可以渡过公海,跨过陆上边境,却被拦在“过境”之处动弹不得)。那么无论是观照过去、现在或未来,都必须深入人的心灵。
因此,佩措尔德的人物时常爆发出非理性状态,如《芭芭拉》中最后一秒的决断,《不死鸟》中近乎疯狂的追寻,更不用说《温蒂妮》中电光石火的一见钟情和死死生生的爱。非理性状态与其说是爆发,不如说是人的状态本来就在自由流动,而佩措尔德抓住并刻画了它们。在理性和非理性之间,唯有人造的对立。
于是,佩措尔德向神话题材的延伸是必然的(《温蒂妮》是佩措尔德计划中的神话三部曲之起点),因为神话既在启蒙以来的话语里对等于人类的蒙昧、“非理性”时代,又由其自身而言占据了上述理性/非理性这一人造边界。德国哲学家汉斯·布鲁门伯格在《神话研究》中指出,“在神话和逻各斯间的边界是想象出的”,神话亦有其理性。不同之处只在于,以前佩措尔德的边界尚有物理坐标作为参照系(如东德西德),而《温蒂妮》中,在时间和空间两个向度上都必须凭想象的翅膀去创造参照系。
布鲁门伯格指出,启蒙运动从进程的终结点的角度看待和衡量一切,而未能从进程的起始点(the point from which the process takes its departure)出发。前者与目的论相关而往往导向决定论,似乎事物唯有并必须指向一个终点。而当我们着眼于起始点,那么我们的视野将不限于眼前的世界,而将拥抱一个个可能世界,这正是艺术和人文学科研究的方向。
这一思想在片中由温蒂妮含蓄点出。她说,建筑学理论宣称,“建筑设计起源于对其预期用途的最佳实现”,因此样式总由功能决定。但她所讲解的建筑并非如此——一座古老的皇宫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博物馆。旧时王谢,今许公众。容纳了这些的柏林成为一座风情万种的城市,允许恋人们在各个角落创造新的记忆。当游客为温蒂妮在模型上指出他们那一时刻的坐标时,心系爱人的温蒂妮的目光随即透过模型那一角望向了常常约会的咖啡馆。而随后,她和Christoph的爱情则伴随着被禁止进入咖啡馆和水下世界的开辟。为空间赋予意义,是人作为主体的特权。经由此,我们为自己创造一个世界。
笔者自己就曾在柏林经历过相似的场景。当时,笔者在前往柏林墙的路上,被一座砖红色的老桥吸引驻足。须臾,老桥上方的铁路桥上缓缓驶过一列黄色的火车(如图)。深沉、古朴的红色和明亮、崭新的黄色及云蒸雾缭的天空相衬,古老的桥梁和远处的现代建筑相得益彰,竟不知今夕何夕。
建筑和城市规划所提供的亦真亦幻的体验,更是电影艺术的专长。电影之眼允许了思绪由模型飞向爱人所在的咖啡馆的心理呈现,允许了对或许已死或许犹生的爱人的气态感知,正是经由艺术我们才不只拥有眼前的世界。《温蒂妮》至少给了我们三个世界:眼下生活的柏林,作为历史而仍和眼下发生关系的柏林,和爱人因为爱而创造的世界。这大概也是佩措尔德的永恒主题:我们生活的世界面临着各种意义上的旧边界的瓦解和新边界的专制(最显而易见的是难民潮不断冲击着现有国界,而冷战思维和霸权主义正横冲直撞忙于确立新的边界),而人无所适从。唯有艺术让想象力夺权,让我们看到无数个可能世界。
在《拱廊街计划》中,本雅明所要发现的,通常不是个体的梦想,而是沉浸在梦中的集体的梦幻。不同的建筑结构拓印着神学的传说,而集体的梦幻通常是由建筑结构映射的。这些建筑结构就是“集体的梦中屋宇”:拱廊、冬园、景观、作坊、蜡像、车站”,诸如此类。这些遗留物,这些丰碑,都坐落在现代性最集中的迷宫:城市。城市是反映现代性最重要的展品,对本雅明的《拱廊街计划》也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正像思陀斯(Stussi)所言,本雅明走向记忆之路导致了 “后退”,走向过去,走向大地的深层。对于本雅明而言,过去从来不只在我们的“后面“——它从未被抛弃过——却在深层的“下面”。它在潜意识中是即刻的……城市依旧坐落在隐藏了自己历史(过去)的土地上。今日之城市,从记忆的角度将自身转变成一座承载以往时代例证的被发掘的城市。考古学就在这个现代性的展台上发生了。 作为迷宫的城市,是与人们对过去的记忆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正期桑迪(Szondi)所说,“这一迷宫在空间中存在,所以记忆随时间发展,寻找着已经走过的未来的轨迹。”像较早的克拉考尔一样,本雅明为了发掘城市的过去,而倾注心血研读有关城市图景的空间和社会结构的早期文献,具体说来,本雅明试图建构的巴黎地形学,不仅是有关巴黎的丰碑和废墟,而且是关于巴黎的神话。 ——来自《现代性的碎片》。
在佩措尔德呈现高度杂糅态的后现代童话《温蒂妮》里,有两个看似寻常的慢速叠画镜头暗暗点明着影片的主要关注点。温蒂妮的第一场解说戏里,一个她的主观镜头带领我们在柏林的城市模型里看见了刚刚抛弃她了的前男友约翰内斯。而在后半段里,男主角克里斯多弗再度(?)参加城建局解说时,也在林林总总的建筑模型里看到了自己和温蒂妮曾经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如何在高楼林立的大都市里找到真实的浪漫,这是佩措尔德新作的着力点。
佩措尔德的电影里少见确切无疑的固定态意象,一切元素都在流动都在混合,看似二元对立的类别都在彼此模进互相靠近,激烈地缠绕在一起。鬼魂三部曲里的现实与想象、仿类型之作里传统的类型元素和新鲜现实批判,前作《过境》里历史与当下两个时间层面,这些都是经典的Petzold touch。在《温蒂妮》里,这两股力量具体表现为以爱情与神话为代表的浪漫主义和描摹晚期现代社会生活状况的现实主义之间的交媾。
影片中心的爱情故事是典型的佩措尔德手笔,如初恋一般天真烂漫,如童话一般美好神奇,却又处处都是诡异。克里斯多弗的出现尤为奇妙,他声称听了女主角的演讲,很是惊艳,但之前的演讲戏的观众里根本没有出现过他。他的出现紧随着约翰内斯的消失,因此可被看作是其的分身,而分身正是浪漫主义作品里最常见的动机。某种意义上,他是女主角失去爱人之后的应急产物,是填补爱情空白的假肢,是她为了防止神话预言成真而不得不设立的分心术。男女主角结识的这一场戏里发生的那个奇幻的事件本身即是的矛盾。一方面这个被放置得过高的鱼缸与男主角工作的堰塞湖之间有着显然的对应关系,好似影片里最富童话色彩之地的微缩模型,它的崩裂象征着超现实力量在现实层面的能量释放,把主角们一举冲刷进爱情的童话世界。另一方面,神话对现实的入侵却是为了保证一个古老的诅咒不会应验,保证女主角stay alive在现实空间。由此可见佩措尔德对于现实的定义本身既包含了神话层面,无需解释,温蒂妮的诅咒就是最正常的事情。一个神话的产生是为了保证另一个神话不会成真。
男女主角这个浪漫得失真的爱情里全是危险。影片核心处的公寓爱情戏里充满了越轴镜头,好像在故意扰乱观众的感知系统。而当这段爱情最终不可避免地因女主角的内疚终于垮塌之后,发生了影片里最为神奇的事情。尽管温蒂妮的诅咒还是要应验,但随着她杀死负心汉回归水中,克里斯多弗反倒因这一神话力量而得救,从一个人的替身变成了现实中的人,也有了现实中人失去爱情之后的痛苦。影片随即把视角转换到他的身上,女主角成为了他的幻想之痛。女主角失恋后本是他以潜水员的形象潜入了她的神话里,现在他自己的水族箱里,潜水员的位置却被两尊复活节岛石像所取代,在他失去的爱情的地方树立起了一座神秘的祭坛。
在这些浪漫主义的核心故事周围,也有另外一些话语是不可忽视的,正如影片爱情故事之余也有着长篇累牍的学术式和公文式德语句子。这些话语大多涉及柏林以及德国的政治和历史背景,女主角的工作与东柏林的建筑史有关,而男主角的工作则在德国西面的威斯特法伦,佩措尔德常探讨的两德问题在本片依然有所涉及。这些现实主义的话题缠绕在影片的浪漫主义之上,就好像柏林这座城市一般,根部是一片沼泽,是浪漫的水与现实的土的混合体,是老的建筑和新的规划的杂交物。注意影片后段里温蒂妮那个不太招人喜欢的女同事的演讲,她在解释为何威廉时代的柏林社会福利性住房价格居高不下,原因正是在于土地的价钱。资本这一现代因素对于神秘时代的影响正如水中的土,这才有了柏林这个现代大都市。
因此,佩措尔德用这部电影为所有活在后现代和后资本社会的我们开出了方子。既然所有人都经历过失去的苦痛,那不如在这些心灵的空白地带向下探潜,重新在光怪陆离的深层里找到神秘的水王国,在现实的生活里再度发现神话的力量,正如成为精灵的温蒂妮再度把潜水员的雕像还给潜水员。既然前进看上去愈发不可能,那不如把古时的神秘主义再次引入陷入僵局的当下生活里。影片的钥匙就在中段阳台上的演讲里:在柏林本来空荡荡的地方再度矗立起一座古时建筑的复制品,违抗着现代建筑理论的教训,让一座18世纪外型的宫殿履行着21世纪的功能。通过这句台词,佩措尔德回到了他早期柏林学派的出发点,旗帜鲜明地阐明了他的诗学观点:要用经典的壳装上新的内容。如此一来,谁又能说在这种杂糅之中无法诞生出进步的力量呢?
看完以后才知道原来有中世纪的水精灵的神话传说做故事背景。不过我自始至终都是把这部电影当作一个普通的爱情片来看的,的确,它的情节简单的就像白开水一样,我甚至说不上来这部电影到底是哪里吸引我,但在这90分钟里,我几乎一直保持着不想漏看一秒钟的状态。
在Undine再次遇到渣男前任Johannes之前,她和Christoph的爱情日常真的很打动我,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像是久别重逢,用尽全身力气拥抱对方。
Undine告诉Christoph自己摔坏了潜水员模型,其实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一直很紧张,替Undine担心,害怕两个人会因为这件事吵架,但Christoph不仅不介意,还安慰Undine说自己根本看不出来,她粘得很好。前几天在豆瓣话题广场有看到一个名叫“被好好爱着(爱过)是什么感受”的话题,当时想要写写看,但想了一会发现除了父母给我的,我好像真的没有过那样的体验。完完整整、不会害怕下一秒就破碎掉的爱,梦境中的我反而更接近它。怎么说呢,想到这里还是会有些失落。但这部电影里,在这一瞬间,隔着屏幕的我竟然体会到了“被好好爱着”的感受。
当Johannes来找Undine想挽回她的时候,我以为Undine会心软并原谅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猜想,或许是在电影的前半部分,Undine展现出来的脆弱感更多一些,换作我是Undine,我也会犹豫吧,巴掌很疼,糖也很甜,“被好好爱着”的错觉就是这样产生的吧。没想到Undine只是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后来Christoph出事,我也以为Undine会在绝望中再次回到Johannes身边,然而Undine没有,甚至用了可以说是很极端的方式了结了她和Johannes的恩怨。
我突然意识到我为什么会喜欢Undine了,脆弱其实只是她身上极其细微的一面,就像电影开场时,能看出来她情绪快要崩溃,但她还是等到Johannes短暂离开的时候才流眼泪,她告诉Johannes:“你要等在这儿,并告诉我,你还永远爱着我。假如你离开,你就死定了。明白吗?”是我误解了她对爱情的态度,在每一段感情里,Undine都是认真且投入的,同时她也是坚强的,她有着可以承受对方对她造成的伤害的力量,但她绝不允许自己被伤害。
就很诡异,看真正的纯爱片都很少有这样的感受,所以也不太想讨论别的。看到最后镜头缓缓沉入河底的时候有想哭的冲动。Undine回归了水中,这是神话传说既定的走向,对于现实生活中的人来说,Undine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即便如此,我也依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Undine的、超脱于形体之外的强大的生命力,与爱相关,永垂不朽。
疫情之下,值得热议的电影并不多。近日,除了此前让整个电影界惊掉下巴的“DAU“系列高调上线之外,另一部德国热门电影《温蒂妮》也出人意料地“偷跑”了资源。
有人说,这可能是今年柏林电影节上最美的一部电影,结果没能以大银幕的形式跟影迷见面,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作为德国“柏林学派”的领军人物,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拍于2018年的《过境》至今仍被不少影迷侃侃而谈,的确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高口碑佳作。
想必,这也是佩措尔德新作《温蒂妮》从一开始就被热切期待的重要原因。在《温蒂妮》中,佩措尔德继续热选择将“老”题材代入到“新”语境当中。
从德国电影学院开始,佩措尔德就开始师从已故实验电影人哈伦·法洛基,两人曾经长期紧密合作。作为德国当代电影的重要思潮,柏林学派成形于上世纪90年代,是德国电影业在80年代“后娱乐化时代”的政治色彩反弹。
纵观佩措尔德的导演作品,比如被他称为“高压体制时期的爱情三部曲”(《芭芭拉》《不死鸟》《过境》),这些作品都带着鲜明的个人风格烙印,有着兼收并蓄的、隽永的品味,偶尔还会在不经意间向经典致敬。
但佩措尔德的创作从来绝不仅限于简单的经典模仿,其作品中往往会将各流派的特点打碎、剥离、重构,从而呈现出独属于其个人风格的节奏和氛围,令他的作品非常与众不同。
新作《温蒂妮》是“高压体制时期的爱情三部曲”结束后全新开启的一个篇章,按佩措尔德目前的计划,他将接二连三地拍三部欧洲民间神话,统称为“元素精灵三部曲”。而《温蒂妮》便是关于欧洲水之精灵的故事;后面两部将分别涉及气精灵西尔芙和地精灵诺姆。
处理人物关系上,佩措尔德在新片《温蒂妮》中的手笔与前作相似。影片中的两人关系犹如探戈舞曲,演员之间彼此围绕着对方,但又随时保持着距离感。
佩措尔德身为作者型导演,其作品中最能引起共鸣的肯定不是对话和情节发展,而向来是人物关系编排上若即若离的亲密与疏离。他作品中的角色总是满怀孤独,通过某种强烈的戏剧张力,将欧洲神话的历史感代入到现代生活焦虑的语境中。
影片以一场分手戏开场。而女主角温蒂妮兼备灵动与复仇的原生属性,通过名字就已经解开谜底。温蒂妮与前男友的分手过程,以快速剪辑的特写镜头来回切换温蒂妮的眼神和表情。
分手时刻割心的疼痛,完全由眼神表达取代言语上的歇斯底里。从寥寥几句话中,我们听出前男友另结新欢的结局。佩措尔德借温蒂妮之口,将欧洲传说与现代柏林糅合在一起,“所有离开我的男人,都得死!”
随后,画面毫不拖泥带水地切换到温蒂妮的日常工作中。作为城市历史研究者兼导览员,温蒂妮在带领游客参观柏林历史建筑时,带着现代女性特有的理性、专业和距离感。两组场景中明显不同的景深、角度与人物位置,将温蒂妮身上的双重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佩措尔德向来善于以文学手法架构大环境与角色之间的衬托关系。他让柏林这座极具当代特质和历史感的城市呈现出某种游离的状态,尽管周边的建筑在不断发生变化,但却始终保持着它们固有的本质。
这是一个非常佩措尔德的经典手笔,同样也用在他的那些角色身上,模糊了时代特质上的差异,让观者身陷于一种时空的错位,反倒形成奇妙的时间流动性。
温蒂妮性格中的传统性与现代性相互冲突交融,正如影片中多种意象被打破重组,雕像、水箱、涡轮机,甚至柏林本身。带着传统惯性下的宿命,同时也有现代打破旧有枷锁的觉醒。拆解和建构,赋予佩措尔德可以反复讨论的永恒话题。
借温蒂妮之口,佩措尔德镜头下的柏林,其丰富的历史部分正渐渐被抹去,城市在经历着拆解和重建。被摧毁的过去正逐渐变成神话,而今天也终将变成过去。
与温蒂妮自身联系起来,两性间的关系本身就是一个聚合拆散的过程,一个男人的背叛与另一个男人的到来,以同样的方式不断地周而复始。
回看佩措尔德的的其他作品,其镜头下的女主角们都有着如温蒂妮这个角色一样的拆解与建构,几乎每个人物身上都体现出传统性与现代性的矛盾。
这种以旧派人物特征叙述现代世界的表现手法,不难让人想起罗伯特·奥特曼的《漫长的告别》和香特尔·阿克曼的《1960年代末一个布鲁塞尔少女的肖像》。
带着旧派人物的特性与当代世界的叙述,从而形成扭曲的垂直时空通道。套用雕塑艺术家路易斯·波尔乔亚的话说:扭曲往往带着张力,就像雕塑那样。
事实上,在导演的创作意图中,现代人看似进步自由,但本质还是一样。《过境》中40年代高压诡异的社会氛围,并没有被时间弥合,反而在七十年后的当代欧洲社会再现。而在《温蒂妮》中,两百年前的欧洲民间传说同样适用于今天。
在笔者看来,其实没有必要过多从象征性、符号性、政治性去解读佩措尔德的作品。影片中的感情并不是压迫的对立面,导演只是惯用情感来作为反射世间百态的镜子。
而温蒂妮身上呈现的双重性和分裂性,并不意味着这是一部现代魔幻题材作品,神话人物的特性仅仅是一种修饰的存在。
说到这里,我们就不得不提凭借《温蒂妮》获得柏林影后的葆拉·贝尔。1995年,她生于德国美因茨,成长于柏林。从孩提时代开始,她就频频登台。
14岁在克里斯·克劳斯《波尔日记》中出演第一个银幕角色。
21岁出演弗朗索瓦·欧容《弗兰兹》,其成熟的表演惊艳了当年威尼斯电影节,获得马塞洛·马斯楚安尼奖(新锐演员奖)。
而在2018年的《无主之作》中,葆拉饰演的Ellie Seeband也同样让人印象深刻。
葆拉·贝尔的表演赋予影片《温蒂妮》一种空灵的质地。在最微小的细节处,她都能用细致的面部抽搐和眼神变化维持影片的调性。尤其是在兼顾角色自然表现和戏剧张力间,葆拉几乎是完美地呈现出平衡感。
从影片单纯的剧情来看,如果稍微掌握过火,就很容易变成精致的狗血爱情剧。得益于葆拉在表演上的收放得宜,让影片也显得恰到好处。虽则年轻,但这个柏林影后的确实至名归。
作者| 小飞侠;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专访《温蒂妮》导演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
翻译 | 猪事丁
Q:从片名来看,《温蒂妮》的灵感应该是来源于德国文学家穆特·富凯的《水妖》,这部文学作品对你意味着什么?
A:我大学修的是文学,得读很多的文学作品。因为孩子们的缘故,重新拾起童话故事绘本,给他们讲美人鱼的故事。
有次读到苏黎世大学德国文学教授冯麦特的文论研究著作,在书中有一章是关于温蒂妮(水妖)的描述,他援引了非常妙的那句,“我要用眼泪将他淹没。”水妖温蒂妮看着那个背叛她的情人,逐渐被水淹没,最后沉到水底而死。
温蒂妮会让我联想到导演和女主演之间的关系,又或者说是艺术家和缪斯的关系。世上每一个温蒂妮都经历过爱的辜负。
温蒂妮在故事中的结局不是终点,她必须回到水里,等待下个男人到来。只有通过男人才能摆脱困境,是加诸于温蒂妮身上的最可怕的诅咒。
而我们的故事是希望探索一个与命运斗争的温蒂妮。在她生命中突然出现这样的男性,直率没有心机,不为性,不带控制欲,这样的关系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新的可能。
Q:为什么女主角的职业设计为城里的历史导览?
A:在开拍之前,我是先写了一篇以温蒂妮作为主角的短篇小说,小说里的温蒂妮,是在一家当代艺术博物馆里工作。在影片《过境》拍摄结束时,我和演员们、工作人员们还是挺依依不舍的。恰逢《温蒂妮》的概念在我脑海里已经基本成形,我就想要不就再拍一个电影,延续《过境》中无奈的情感。
在《过境》结尾,女主角为了另一个男人最终是进入水里,即登上了轮船。那这一次,我想让女主角从水里出来寻爱,然后让男主角在水里等着她。在给演员们讲新片构思的时候,我脑子里浮现的,是之前在柏林的博物馆见到的一座城市微观模型。马上觉得非常合适,因为柏林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城市。
Q:你最喜欢葆拉·贝尔和弗兰茨·罗戈夫斯基的哪些方面?
A:拍《过境》之前根本不认识他们,他俩也不认识对方。我们三人第一次在马赛见面时,他俩的互动就像两个跳着探戈的舞者一样。相互靠近相互试探,又时刻保持距离。
Q:《温蒂妮》是一部爱情电影,但却没有任何露骨情欲戏。
A:我不喜欢情欲场面,除了尼古拉斯·罗伊格的《威尼斯疑魂》,没有什么情欲戏是我真正觉得好的。正常人在通常情况下,我们都是在黑暗中做爱。但因为在电影里,为了让观众看得见才会打着灯。我认为在情欲场景中,观众看到的是导演意识的投射。
所以我希望爱欲是属于角色的,而不是为了取悦观众的。在影片《温蒂妮》里,两人在毯子下接吻,温蒂妮将毯子拉过头顶,看起来就像是潜入水中,高潮下犹如灵魂跌入洪水。
Q:作为一个资深影迷,你的作品常致敬经典。想问问你的影迷之路,第一部爱上的电影是?
A:那是《森林王子》(沃夫冈·雷瑟曼,1967),应该是七岁时看的。我没开玩笑,当时住在小镇上,我爸妈去逛街吃饭的时候,就把我一个人留在电影院。对这部电影印象深刻,是因为它的色调和编剧。我在《过境》中也致敬了这一部,男主角的背景,让我想起儿时这部电影。
Q:成长过程中常去看电影吗?
A:看完那部电影两周后,电影院就关门了。那个时候德国电影业非常萧条,小镇基本没什么影院。不过后来我家搬到别的城市,然后,我16岁时班上有个从大城市里来的新同学,有很多从未读过的电影书籍,像希区柯克、特吕弗这些。从读到的那一刻起,我觉得我就是一个电影人了。
译者| 猪事丁;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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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忍住,看了现在的早泄版。剧作的结构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巧,导演在技巧上也有意配合影片整体的风格在克制,但男女主角前前后后各自的重头戏里,用了相似的镜头和机位,却带着完全不同的情绪,同时做出了故事巧妙的结构,足见导演的功力。片子太精巧了,没有一丝赘肉,就讲了这么一个深情的爱情故事,虽然不如《过境》那般惊艳,但可以看到这位技巧型导演在自己的作者风格上已经非常成熟且个性化了。
不了解点欧洲传说的话,这片就是一部奇怪的灵异片。温蒂妮在中世纪的传说里是水精灵的名字,她会杀死背叛自己的男人然后回到水中。女主本来想抵制住这一诅咒,结果还是跌入轮回。咱们也可以拍一部女主叫嫦娥的电影,特别喜欢兔子,和男主爱得死去活来,但最后还是要回到月球上去。对老外来说也是一部奇怪的科幻爱情片,保证看得云里雾里。我只是好奇豆瓣给高分的被感动的朋友们,都知道这个冷门的中世纪传说吗?
3.5. 一出都市暗黑童话,水上现代世界的爱情与背叛,水下依稀可见的历史遗存,柏林人走到今天,在历史的废墟上重建了新的城市,却根本无法与过去和解,历史是纠结的水草,越来越幽暗,越来越不清晰,缠绕在他们的身体和爱情上,就像这座城市带给他们的寓意,你可以好好讲出它每一座现存建筑的历史,却尚不能追溯它具体的开端。对于大多数导演而言,无非是堆砌伊们的才华,堆砌得越多越厉害,但是对有才华的佩措尔德而言,是相反的,他需要放手,需要拿掉自己的才华,让自己不那么工整,他只有放纵自己的时候,才有了那么一点纯粹的真诚。
Yes
#70th Berlinale#主竞赛影后+费比西。作为重述水之精灵温蒂妮神话的现代版本,影片还是相当有想法的,神话原型中的基本情节要素都具备了,把这个神话故事放置在当代柏林并编得还算圆,确乎是[过境]的思路一脉相承,但并没有[过境]那么震撼人心的历史错位的眩晕感。虽说情节剧拍成这样算是有作者风格,但是跟滨口龙介一样,真的吃不下……
看佩措尔德的乐趣在于,看他如何将元素精灵这类巧思在爱情故事中落地下来,于是看到柏林建筑的模型与流转于真实柏林街巷桥梁间的回忆频频产生叠影,或者是,潜水员模型的摔裂略显笨拙地预告了潜水员的灾厄。其实,除了杀死前任是在回应温蒂妮的神话之外,整个故事都不妨被视作《海的女儿》的变形,小人鱼扔掉本该用来刺杀王子的匕首跳入大海化作泡沫,和温蒂妮没入深潭有着同样的力量:至高的爱是爱他人,我的心脏不应在你的手中有任何一次漏拍,因此爱必然呼唤牺牲、呼唤死。
三层文本:民族神话、城市历史、个人爱情。温蒂尼穿插在三层文本中,在神话中是水神,在历史中是水下桥梁上的名字,在爱情中是突然出现、意外消失又始终萦绕的爱人。最为美妙的一点是,Undine传说中是透明的,幻肢般的,又危险而存在感惊人的。其实这种规整的分析会让这部电影变得有点无趣,打动我的地方是她站在柏林的模型前去讲述这座城市被规划起来的过程,她问“柏林的起源,在河流的下游,谁能指出我们现在在哪里呢?”在那一刻,过去和现在重叠,爱和城市重叠,时空重叠。她说,建筑的样式将追随着功能,曾经的宫殿在21世纪变成了展览馆,神话在今天变成最后一个注视着爱人摇曳到水下的主观镜头。我的天啊,我竟然想起莉拉对《埃涅阿斯记》的评价:“假如没有爱情,不仅人们的生活会变得枯燥,整个城市也会变得无聊。”我爱这片儿
一份说明书的结果是影像文本化。《过境》有多惊艳,《温蒂尼》就有多失望。
秘密的电影。河流这一形象是变化和不变这两个对立特质的综合体,也是渗透柏林(片中有提到原意为湿地)这个城市的时间和空间的深层肌理,这些特质在Undine的两重身份上得到体现。她在神话与祛魅两种力量之间摇摆——在那个咖啡厅里,她听到潜水者雕像呼唤她回归她的神秘特质,而最神秘的事情也恰恰在此时发生了:爱情。Christoph作为一个潜水者,他展现的运动趋势与Undine正好相反:从陆地到水中、从表层到深层,这似乎使他和Undine的关系笼罩了一层隐喻意味。对秘密的探寻是危险的,最终我们看到,探索者终究还是回到了岸上,而城市也退回了她曾经栖居的阴影中。
升级版《过境》,变奏体《耶拉》,短短90分钟内完成一个高度凝练的绝妙故事,掌控力令人击节。有限体量内达成微妙与含混结合的时空转换(系列前作标识性元素之一),精准叙事节奏引领的规整结构对应(重复场景&不同视点运用得太妙,幽冥感丛生),流畅漂亮,既富隐喻,兼具可看性,佩措尔德正式成为心水阵营成员。一座城市的往事与未来,水底的古老神话是历史幽灵的显形,现代都市景观则是现时幻想的截肢,城市的沧桑宏大与情感的幽微糅合甚好;两段时空的“逆序”对应鱼缸破碎的灵光,堪称专属电影的奇妙魔法时刻——时间可以颠覆或重来,可以倒叙或暂停,可以海枯石烂,但唯独心动的瞬间,确确实实在那一分一秒发生,循着心跳的律动节拍就可以找到你。最后一个主观镜头过于凄美。
如水晶般闪烁而易碎的都市传说。沉醉于佩措尔德叙事中令人扼腕的错拍感,爱人消失又重现,相遇如前世爱过,温情离别后的质问,不欢争吵后的意外,死亡后苏醒,遗忘后回忆汹涌而来。上一时空的阴云始终以虚拟形态盘旋在当下,又以实体形态躲藏于未知的角落,如那些柏林地标从历史中穿行而来,裹满尘土又焕然一新。迷人的幻境感不依靠单个影像内的充盈,而是在剧本的场次与场次之间形成遥望的共振,镜头里的人物状态永远先于语言和行动,如同事件发生前早有预感。和现实一样,所有的不幸降临之前,我们一定早有预感。
流淌于现代都市中的古典呼吸,暗藏在每一颗灵魂深处的执念神性,潜移默化,我们是聆听者,也是经历者,并逐渐成为信念者。未能长成高于传统的进化样貌,却也包含着深厚丰满的美学底蕴,那是时间洪流中冲刷了千百年的动人肌理,浮现在你我的每一次心跳、回眸与拥抱里。殉情和爱恨间是触碰传说的永恒迷局,佩措尔德通过灵动微颤的影像之舞,带领观者见证奇迹的拯救,与忧伤的分别,那是银幕上对恋人的呼唤,并将这段咒语,传递给银幕下无数忘记珍重的精灵。
过境原版人马,讲述一个神话色彩的爱情故事...结局虽然很好,感觉有点草草收场...
破碎的鱼缸是开启神秘世界的通道,口述城市历史让奇情灵动的故事得以植根于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此消彼长的爱情也因为心跳漏拍渗入记忆,荡漾出超乎理性的层层余波
短小、简洁、素朴,几乎没有赘笔,完美像一首马拉美短诗。佩措尔德奉献我们时代最纯粹情节剧,也或许是他最完美最巅峰作品。
一首写给柏林的爱情诗,太美了,寥寥数笔,便把水的意向推出银幕,浇灌在人身上,让人不由自主随着人物漂流激荡。可能是今年最好的爱情电影,也可能是导演+演员+剧本巅峰状态的天作之合,仿佛去年的«冷战»。默默想起了一个人几件事,就在影院里流了泪。
古老的传说,几经变迁的城市,在佩措尔德的镜头下塑造出了这样一部充满着神秘与浪漫气质的影片。好几场堪称神来之笔的戏相信在电影节结束后仍然会让我回味。同样是关于水的爱情故事,比《水形物语》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我是沾了水便能获得神力的妖精,你是断了腿仍能拯救爱情的人偶。让我们在鱼缸里畅游,在水库里栖居。你用爱情拯救再世为人的我,我用神力报答溺水僵死的你。若我的心跳漏掉一拍不是因为你,若我们的爱情是用18世纪的样式实现21世纪功能的欺骗,我愿意沉入湖泊,让你生生世世在水底凝望我传说里的名字。
风属於天的 我借来吹吹 却吹起人间烟火 天属於谁的 我借来欣赏 却看到你的轮廓
建筑是一种功能性假设,是将人们的期许变成触手可及的存在。爱情是一种即时性谎言,是将对方的凝视变成虚无缥缈的残骸。期许一旦被打破,时间和空间自然会赋予建筑最新的意义。凝视一旦被干扰,呼吸和心跳自然会显露爱情最真的谜底。想不到一个本该充满神秘的爱情神话传说,竟然会是如此的空洞而乏力。如果爱情可以简化为两双漂浮的手和一些散乱的凝视,那么苍白就是它最好的注解。做为崇尚感知的作者型电影,佩措尔德成功的让观众的感知力变得麻木,除了影片中段的惊魂一瞥,只剩下轻灵的古典钢琴与沉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试想如果导演把取景地换成花果山,女导游爱上美猴王转世,丰富而细腻的人文地理风情讲解,再加上一个美猴王手办,这部《爱的猴王》会获得这么高的评价吗?并不是所有的诗意都值得赞美,尤其是当一首爱情诗,感受不到爱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