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着对戏剧与文学的强烈热衷,奥逊威尔斯不断致力于思考盘踞在文本深层次的文化内涵与意识形态本质,并以独到的眼界去拓展文本纬度所固有的感官壁垒,通过惊人的绝对视听语言将文学媒介转换为影像媒介。两种内在独立的语言之间互相转换必然会带来翻译上的偏差,一般的导演会将“忠实”奉行为第一要务,机械地通过摄影机复制文字内容以达到还原的效果,而威尔斯这般具有强烈作者性的电影诗人必然无意于去照搬原著,因为他深知所谓的“忠实”不过是对形式的否定,唯有颠覆文本局限方能获得对另一视界的通透,不断地对摄影机记录片段的一再摒弃,这也就是威尔斯后期所倡导的蒙太奇即电影艺术本身。所以在这部卡夫卡经典文学作品改编中,剪辑具有不可或缺的关键作用,威尔斯根据自己的理解改变了段落之间的顺序,这是对摄影机、演员和布景的处理技巧,它揭示了故事的真正性质,透过语言呈现风格,从而创造意义。
抛开这部电影本身,从威尔斯所有作品序列的内生逻辑出发,我们可以发现其中一直存在着某种“价值审判”,这并非现实意义上的审判,而是接近尼采主义上的审判,是“超人”对人类的审判,对“生命本身”的审判。基于对法的彻底不信任,从而转向对生命本质的探寻,威尔斯始终在与审判体制做斗争。要想深入理解这部电影,就必须首先认识审判的主体与客体,也就是谁在审判?谁又在被审判?审判所依据的逻辑基础是什么?
卡夫卡的作品多通过荒诞、孤独与迷茫的世界观来展现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审判》无疑在其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能够代表其艺术特色和思想倾向。通常学者以存在主义、虚无主义、原罪意识、宗教解读、荒诞哲学等等角度去分析小说内涵,而威尔斯对此具备更加感性的眼光,用完全抒情的笔触去重构这出荒诞寓言,做出了纯粹如诗般的诠释。我认为,可以从两个方面去解构威尔斯的《审判》,一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对个体的控制与消解,二是凝视视角的主客体转换关系。
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本质是为了巩固资产阶级统治地位的思想控制工具,在《审判》中集中体现在以法律为代表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将个体k询唤为主体以实现意识形态控制的过程。这里的“法律”概念被极度抽象化,并非以实体化形象出现,而是以一种幽灵般的存在占据全片,成为无形的幕后黑手。为了强调“法”的荒谬,威尔斯将小说中一个章节《在法的门前》放在了开篇进行讲述,通过图片与画外音的配合勾连起了文学与影像的第一层互指,也直切主题地明示了意识形态对个体的压迫与控制。——在通往“法”的门前站着一个守门人,一个乡下请求进入法律之门,但守门人说现在不能进去,乡下人问以后是否可以进去?守门人说有可能。乡下人想偷看大门里面,他听说“法”的大门应该向所有人敞开。守门人说未经我的允许不要试图进入,我虽然很强大,然而我是守卫中最弱的一个。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在每一道门后面,都有一个更强大的守门人。乡下人只好在门外等着,年复一年地等着,他拥有的一切都送给了守门人希望能贿赂他,可守卫只是回答道我收下你的东西只是为了让你不会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没做到的地方。从年轻等到年老,在乡下人临死前,他问守卫既然所有人都企图进入法律之门,为什么这么多年除了我没有别人过来呢?守卫说除了你没人能进入这扇门,这扇门是专门为你而设的,现在,我将关上它。
这则寓言与故事主线相互独立,却又具有明显的指向性,它揭示了意识形态与个体的真实存在状况之间的想象性关系,这种想象性关系本质上是精心布置的骗局,旨在通过抹杀个体的想象来奴役他们。K正是这个乡下人,他接受了审判,却怎么也找不到法庭,找不到主持公平的权利机构,甚至找不到自己被指控的罪名何在;他渴望窥视“法”的内部秩序,却以失败告终。乡下人或者说k在意识形态中所表征出的不是现实世界的自然存在,而是与其所处的真实状况的想象关系。真实状况是“资本主义制度对意识形态的控制”,想象关系是“所有人都拥有进入法律大门的权利(获得自由的权利)”。资产阶级利用“法”的大门背后所闪耀的光芒来欺骗追寻自由的个体,却永远不会为他们敞开大门,这是普通个体无法挣脱却又必须挣脱的意识形态枷锁。于是,在冷酷地揭露了资本主义虚伪表象背后狰狞的獠牙之后,卡夫卡关上了通往“法”的大门,宣告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对个体控制的终结。而威尔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层面信息,巧妙地利用影像媒介传递出深层次的符号隐喻,这是对卡夫卡思想的继承与延伸。威尔斯有意隐藏了关于法院或者真正意义上的审判的内容,这种对法院机构的消解与对掌控执法权人物的模糊化处理的目的是为了突出“法”作为非物质性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对个体的规训与制约作用,可归属于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性威胁,所以更大程度上加深了k以及其所代表的千千万万个体无法逃脱的困境。威尔斯原本的构想是通过消解场景以达到消解意识形态的操控——让写实的元素逐渐消退,最后一切现实的、理性的存在都将化为乌有。而由于资金短缺和制片人介入的原因他无法搭建出理想的布景环境,只能借光影的虚幻效果来实现非现实性世界的构建,极简的构图加上表现主义摄影完美地契合了卡夫卡笔下光怪陆离的异化世界观,结果是惊人的——在一次次剪辑的引导作用下,电影中的各个场景之间仿佛全部联系在了一起,相互勾连融合,法院这一机构也隐约成为了贯通整个社会运作结构内部的心脏,这也解释了k虽享有绝对的“人身自由”却时刻背负罪名,无法摆脱的原因。在电影结尾,k被押着走过了诸多场景,这些之前出现过的现实环境逐渐被非现实地连接起来,在此过程中褪去能指符号,直到最后的一片荒地,随着爆炸一切都归于虚无。
从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角度切入影片,是回答了审判背后的逻辑基础是什么这一问题,那么审判的主客体又是什么呢?电影非常明确地出现了密集的视点镜头(目光特写),这无疑为我们回答这个问题提供了一把钥匙。“看”与“被看”的关系一直存在于电影的推进过程中,无论是k被捕时同事与邻居的注视,还是在审判时观众的注视,亦或是在法院内部以及画家屋内所遭到周围人物的注视,都让k陷入了他者的凝视当中。“观看”的主体是“我”,而“凝视”的主体是“他者”,当观看的主体将观看这一行为对向观看客体时,观看的客体也会以折射性的目光来回看观看主体,“观看”的主体也就成为“凝视”的客体,反之亦然。在个体的思想成熟阶段之中,意识到“被凝视”是主动“去观看”的下一层级,只有意识到被凝视,才能辩证的把握这个凝视,进而去思考“是谁?凝视的主体是谁?——是谁在审判自己?”k在被捕后意识到了他人的凝视,进而开始了自己的观看行为,但这一行为却是失败的。K企图通过视觉上的占有来获得主动权,但他性格内固有的软弱(也是资本主义统治下群众的普遍特质)导致他无法对他者形成强有力的凝视,只能以单向的窥视苟且于他人的凝视之下。K意识到越来越多的凝视粘附在自己身上,于是开始用客体的眼光看待自己,逐渐地从“自为的存在”变为“为他的存在”,这种异化的角色改变最终决定了他永远无法证明自己无罪,因为他一直以他人的目光看待自己。人生存于世永远无法既具有主体视角同时又具有客体视角,只能是其中之一,客体的目光是主体永远无法到达的目光,“凝视”行为通过向主体揭示其无能为力的地位而使其产生焦虑。法院作为凝视的最终主体,对k形成了巨大的压迫力。K只能滞留于“法”的门前,只能透过门缝窥视“法”的内部结构;无法进入“法”的大门,也就无法躲避“法”的目光。这种不对等的视觉关系导致了k的主体陷落,他陷入了证明自己无罪的怪圈,而这个罪行却是“莫须有”。法院正是通过他者可见的凝视来暗示其不可见的凝视,将k规训于它无形的监视之下。
凝视本身并不重要,凝视只有被“意识到”才具有意义。“法”不断通过他人介入k的生活之中,让k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凝视”,从而产生生存危机。这时k所拥有的自由假象也就逐渐清晰起来,无形的监狱取代了有形的监狱,一系列“法”的附庸在被囚禁者(k)身上造成一种有意识的,可持续的可见状态,从而确保权力自动地发挥作用。K被困于无处可逃的“凝视网”中,主动地去寻找自己莫须有的罪行,自觉地来到“法”的门前祈求进入,最终在自我困扰中耗尽生命。
“在法的门前”是人类无法摆脱的生存困境,威尔斯同样如此,但仍能从他别出心裁的改编中窥探到其反叛的决心——投影于k身后的“法”的大门逐渐消退,最后只剩敞亮的光芒,暗示由威尔斯扮演的律师将“法”的大门彻底打开,将隐藏其中仅供少数权力拥有者享受的光芒照射进普通个体的生命之中;结尾k捡起了炸弹做出向外投掷的姿态,这是对生命本身的希望以及对以“法”为代表的企图奴役人类精神的制度投以坚决的抵抗。
威尔斯几乎将卡夫卡式罪直接解释为弗洛伊德式超我洞察下的非理性罪疚感,所有的表现主义视觉奇观和对白表达方式也都基于此理解来铺陈。另外,威尔斯把握了卡夫卡对于“门”的痴迷,将《法律之门》以的重量给予几乎所有出现了门的场景。最后,K的死亡被赋予一种选择“not to be”的决绝姿态,这说明威尔斯眼里的法庭直接等同于大他者,它由被非理性罪疚轰炸的主体所支持,而离开它-“not to be”便只有死路一条。威尔斯所理解的k可以放置在凯恩、安巴逊、阿卡丁和昆兰的序列中,他们的共同点在于对阉割的拒认、与试图驯服他们的大他者为敌,并最终付出代价。
威尔斯没能把握的是卡夫卡笔下法庭所蕴含的潜在性:潜在性意味着一切秩序与其太虚背景之间的距离,打开主体与其象征身份之间的最小差异。潜在性正是这个法庭,永远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开放性,所以k的罪也永远无法完全敲定。卡夫卡的厌女主义也应该放在这个层面上来理解:女人即法庭,代表着阴性的真理,不具有本质和一致性,无法依赖她们获得确定的申诉过程,只能在无限的延期中无助等待,若是靠得太近,像K一样,只能在其中发现力比多的直接外泄:色情图片和公开性交。在无限延期中,和法律之门前的农民一样,每个候审者身上的吸引力正在于“为其而设”的大门——那个暗示真理积极存在但无法认识的大门——和代表着认识论极限的门卫,他们圈出了崇高的神圣虚像。当卡夫卡声称,在当代,官僚机构是人与神圣之间唯一的联系时,这便是他的全部意思。
出于对卡夫卡的误解,威尔斯必须删除那句只有在阴性真理的视域下才能理解的否定普遍性声明:“当你来时,法院便接纳你;当你离去,法院便放开手。”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第22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场刊圆桌的第3天第1场,我是主持人果树,第1场我们讨论的电影是奥逊·威尔斯导演的《审判》,请各位嘉宾先基于自己的场刊打分聊聊打这个分数的原因,简单说说自己对这个电影的感想吧!
场刊嘉宾 IcrusJoe
我给4星。无缘由的审判源自于密闭的空间展现,天花板摄影在此刻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价值,极限与禁止的寓意呼之欲出 ,与公民凯恩相背反的是,象征着真实拓展无限的天花板进而成为禁闭的牢笼。有理由相信摄影与构图同属于安东尼奥泥的建筑电影序列,但却又不是冷酷、疏离的氛围,大远景展现的虽同是资本主义下的荒谬,却反此相对比衬托出卡夫卡笔下表现主义与现代主义的人的变形和挣脱。从这个维度上讲,威尔斯从技术上和文本上在某一时刻同时到达了巅峰,至于这种精彩的文本是否该算在威尔斯本人头上,那就不好说了。(禁闭室那段太牛,压迫感生发于逼仄和灯光的闪烁,被拖拽出门时分明是逃脱地狱,此刻来个倾斜镜头会不会更好)。看到最后才知道改编自卡夫卡。
主持人 果樹
嗯嗯卡夫卡文本及其内核本身,对影片整体影响非常大,稍后可以展开聊聊这一点 ,我们先看一下其他位嘉宾的打分。
特邀嘉宾 千橡
我只能给1分。威尔斯本来就是与卡夫卡完全相反的人。一个向内延伸一个向外。威尔斯用好莱坞和60年代美国的方式讲述卡夫卡的故事。电影对看了原著的人来说,很不友好。
主持人 果樹
太好了,看来对于本片到底是真卡夫卡还是反卡夫卡 ,大家还是会有不同的见解。
场刊嘉宾 风临
我给了3分。《审判》给我的感觉是一种有别于小说的对于同一样事物的另一种表述。他们都是关于一个个体面对一套抽象的,在影片中从未具体出现的体系的状态。但是卡夫卡的是一种碰壁的状态,而威尔斯给我的是“无壁可碰”它呈现了一种更加荒诞的,绵密的,其至黏稠的迷宫感。譬如威尔斯处理原著里不同章节场景之间的空隙时是直接剪辑或者叠化,中间没有路程,没有行走,没有空间的连续。从剧院祓拉到审判室,从画家的房间到法院办公室又到教堂。这些被省略的路或者空间去了哪里呢,最后两个看守把K押送去最后的地点时,突然间所有的路程一遍遍的出现,而且越来越空旷,越来越荒谬,越来越远离这个世界。而我扣分的一点也是在于,这种绵密和粘稠破坏了影片“审判”这个动词的主体和客体间的对比性,我更希望看到的本来是威尔斯本人扮演K , 一个骄傲的,自负的,但其实带点懦弱和自卑的人,公民凯恩式的美国人的失败。但电影主角那种颓靡的,甚至病态的选角和我预想的有所差距。
场刊嘉宾 Effythefreeelf
我也给 4星。视听语言与叙事结合得很完美,通过影像传达出一种荒谬和压抑的氛围有一种不明觉厉之感。梦魇一般的观影体验。强硬的对司法批评的这类题材很吸引我吧。
好的,一分、三分、四分,那我们就从这部电影绕不开的卡夫卡聊起吧 ,你们对于《审判》对于文本的影像化是怎么看的?如果不如预期,是哪些地方不够好?如果是你们喜欢的原因,那具体又是什么呢?
特邀嘉宾 千橡
《审判》精致的打光、丰富的场景设置毫无疑问是顶级好莱坞。威尔斯难得有自己能够掌控剪辑的电影。可是卡夫卡的原著是一个荒诞、无理的社会。这种好莱坞式精致完全和卡夫卡小说里的干扁冰冷的感觉背道而驰。
助理主持人 消耗时光
精致也可以是冰冷的。参考《玩乐时间》。
主持人 果樹
千橡是希望看见更加粗砺的影像风格吗?还是希望在构图、光影的处理上,更加呈现出极端与荒诞感呢?
特邀嘉宾 千橡
我反感的点是,因为美国60年代特殊的政治背景(冷战、麦卡锡及其主义) ,和威尔斯自己的影像风格。他们在试图用美国逻辑合理化一个本来就是荒诞的世界。这个感觉有人能懂吗?给我的感觉很像是安吉丽娜朱莉的那个表情包。
场刊嘉宾 IcrusJoe
我觉得优秀的一点是威尔斯是能通过同时代最精湛的电影技巧完成对于卡夫卡笔下异化和荒诞、无理性的描摹。
场刊嘉宾 风临
总体来说我是满意的,只是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据说威尔斯一开始也是准备后面有很多布景之类的 ,然后没资金就作罢了。比如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画家的房间,我个人不是很喜欢。
主持人 果樹
有趣,同样是“精致、精湛”的形容,在两位嘉宾眼中呈现了相反的观感。那么,卡夫卡笔下的荒诞是否一定与影像的精细化是冲突的?
助理主持人 消耗时光
我没感受到那个世界的合理化。
场刊嘉宾 Effythefreeelf
没有读过原作;但对我来说用一个好莱坞式的叙事或讲述相同的故事虽然没能传达原本的风格和精神也同样可以反映同时代的特点。
助理主持人 消耗时光
剧本最大的改动是结局吧,主角死于核弹。这个是冷战隐喻。
场刊嘉宾 风临
是的。
能get到千橡想表达的意思。那我会有另一个疑问,威尔斯的个人风格与其所展现的时代背景,化用进卡夫卡原本的文本体系里,有哪些非常不搭要至是冲突的点吗?这些出自电影作者的一些改动、或者个人风格的融入,永远是改编的双刃剑,那在《审判》中,它有利好的部分吗?
场刊嘉宾 IcrusJoe
我觉得这个剧本的改编是浑然天成的。
场刊嘉宾 风临
这里面主角做了一个反手把炸弹往外扔的动作,这一点也很威尔斯。他还是带着那种可仄蔑视这个荒诞世界的姿态。
特邀嘉宾 千橡
蔑视荒诞就已经非常不卡夫卡了。
主持人 果樹
这两句我都想分别听两位嘉宾展开讲讲。从哪些地方能感觉到改编得非常好、浑然天成。电影哪些细节会让人感觉到主创在蔑视荒诞?
场刊嘉宾 风临
是的,我的理解是威尔斯明显是能get到卡夫卡的,只不过他可能并没有那么强大亲历感(毕竟人家卡夫卡是法律体系里出来的)。
特邀嘉宾 千橡
没有几个特写和对影子的描写。你要是告诉我这是部古典主义小说改的我都会信。威尔斯是戏剧逻辑的大师 ,如果要他改编古典主义 要至一些比较主流的现代主义他都会很优秀。
主持人 果樹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 ,卡夫卡毫无疑问是一个鲸落一般的存在,太多人能从他的作品中汲取影响、照见自身,但我们未必真的能感知它真正的全貌。而威尔斯也是用自己的第一视角来表达了他对《审判》这部小说的理解,它自己扮演的人物以及他在戏外所做的创作上的改动决策,也体现了他自己作为更加渺小的存在 ,试图去还原他所能够共鸣的部分?
场刊嘉宾 IcrusJoe
比如那个在工厂的远景镜头,慢慢从主角的视角延伸到人群的工作 ,那种氛围渗入的就是卡夫卡的荒诞理性。不过我又想到一点,很多场景那种荒诞甚至超现实的对资本主义的审视,用布努埃尔的摄影机来会展现成啥样?
特邀嘉宾 千橡
摄影机不知道,至少不会让观众看荒诞看出资本主义万岁。
场刊嘉宾 风临
威尔斯自己扮演的那个角色,他饰演的那个律师,原著里是一个专为穷人打官司的老病律师,在这里他自己出演的则是一个肥壮高的(有一个主角站在他面前对比高的俯视镜头),掌握着一个巨大空旷房间的律师。而且最后在那副动画里,他似乎充当着那个可以打开“法之门”一条缝隙的角色。
确实,我自己在读卡夫卡时,更多会感觉到一种败坏感、脱力感,那种荒诞看似极端但又无处不在地笼罩一般,让我想起真正现实中的自身景况。而《审判》从这方面来说,其实基调是高昂很多的。这可能和威尔斯个人的状态也是有关系的。
说到这里,我也想从非常主观的层面听听你们对于片中一些刻意想引发观众情绪的部分的。
共鸣,你们是否有接收到威尔斯对于一些试图让人还原阅读卡夫卡时会出现的窒息感、无力感、焦躁感,你们觉得他在通过视听营造这些氛围上,做得如何?
场刊嘉宾 风临
有的,我觉得他完成得很出色。就像我前面说的,他用剪辑把空间捏在了一起,最后再把这些剪掉的空间一次释放出来,这就很违背一般的剪辑规则。
特邀嘉宾 千橡
但是其实我当然明白,62年好莱坞电影怎么可能做出一个反资本反体制的电影。就当威尔斯炫技得了。
主持人 果樹
这种风临口中的“捏在一起”并“一次释放“ ,和千橡口中的“威尔斯炫技”似乎是从不同角度看的同一个东西。如果不基于够不够卡夫卡这个标准来看,单看他的这些技法,嘉宾们有什么评价吗?
场刊嘉宾 风临
还有很多布景里的空旷感(虽然我理解的卡夫卡是一种密闭和窒息的),譬如他又一次去对准了房间的天花板,在银行公司里天花板上甚至出现了摄影棚的钢筋,还有他的办公室只是一块高出一截的平台,没有一扇门与墙,反而像个被凝视的舞台。
主持人 果樹
毕竟我们无法要求所有观影者,都先读过卡夫卡。
场刊嘉宾 风临
这就是我说的我给三分的理由啦 ,我是认为改编得很好的,毕竟我们可能都不是很希望看到一部复制原著的电影。威尔斯有自己的理解,我尊重这种理解并且还挺意味的,虽然他和我希望中那个样子不一样。
主持人 果樹
那就得看,“不符合自己希望的样子”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特邀嘉宾 千橡
不基于原著的话,威尔斯从25岁的公民凯恩开始,在镜头运用和语言上都是好莱坞最高水平之一。这部作品也相当好的发挥了这些方面的优势。
场刊嘉宾 风临
哈哈,我个人还是偏惊喜吧。
主持人 果樹
完全复制只能说是不可能的任务,所以各位嘉宾心中有没有一道基准线,至少要还原出什么韵味,才算合格?
场刊嘉宾 Effythefreeelf
以基准线可能是灵感需要是从原作得来的,在某种层面上(比如情感)遥相呼应,提出更多讨论的可能性。
场刊嘉宾 风临
看改编者有没有理解到原作品吧,我觉得这一部威尔斯是理解了的。或者说,威尔斯是有他自己的理解。
场刊嘉宾 Effythefreeelf
我觉得大家的讨论很有意思!补充了背景知识,阅读时每个人都是想象力的导演。
主持人 果樹
确实,我还是想插一句话,文学的阅读是给到想像力更大的空间的,而将其影像化无疑是给出一些改编者角度出发的限定的答案了。所以改编有的时候会是危险行为,它容易片面地敲定一些东西,影响文学本身的延展性。但我们又一直很乐于看见各种影像化改编,因为视听总感觉比文字更具魔力。它是能带来更直接、更沉浸的感官激活的。
场刊嘉宾 IcrusJoe
我觉得《审判》要比《公民凯恩》好一点。
主持人 果樹
那这个评价可以说是很高了。能不能简单举例,哪些方面有胜过?
场刊嘉宾 IcrusJoe
《公民凯恩》的技巧开拓性毋庸置疑,但我觉得文本还是弱一点。《审判》我觉得是技术和文本结合的完美作品,虽然可能是借了卡夫卡的光。
主持人 果樹
毕竟卡夫卡已经是太丰沃的文本土壤了。
场刊嘉宾 IcrusJoe
是的。
主持人 果樹
但我同意你们对威尔斯技法上的肯定,即使有卡夫卡这个土壤,威尔斯的改编如果没有他自身的实力,也不会呈现出这样的视听。
场刊嘉宾 风临
而且他不是又拍着拍着没钱了嘛。
主持人 果樹
他好像后期越来越容易陷入这样的境地。
场刊嘉宾 风临
哈哈哈,是的。能这样取另一条路挺厉害的。
主持人 果樹
所以围绕着他身边的,肯定也有不少“卡夫卡式”困境。尤其像他这种略带传奇的人生 ,以
高开低走的形式展开,肯定心境上又大有不同,所以通过他的眼睛去看卡夫卡式的“人的困境”是不是也是一种乐趣所在?
场刊嘉宾 IcrusJoe
我在想《审判》有没有威尔斯自己的东西。
主持人 果樹
千橡其实刚刚也指出了不少威尔斯的东西。而这些东西确实不卡夫卡,也成为了一些讨论点。
主持人 果樹
那麻烦各位嘉宾最后再做一个收尾的点评. 与前面的总评不同的是,想听大家聊一聊 打了四星的嘉宾麻烦说一个你们最喜欢的点,如果你想向其他人推荐这部影片。打了三星的嘉宾麻烦说一个你觉得这部电影最大的缺憾,如果希望这部影片能够更好。打了一星的嘉宾麻烦说一个你觉得这部电影的最大优点。
特邀嘉宾 千橡
虽然不太行,但能有这个拍的想法还挺不容易的,所以我就没给X。
场刊嘉宾 IcrusJoe
如果说卡夫卡开启了现代主义文学开启者,奥逊威尔斯是现代电影开启者,那么奥逊威尔斯+卡夫卡的《审判》,开启了现代困境审问之门。
场刊嘉宾 风临
我最大的缺憾就是在于它太空旷了,太过于抽象了,我希望看到像斯特劳布同样改编卡夫卡的《阶级关系》那种;而且威尔斯不敢演K本人!!我觉得如果威尔斯肯演K本人然后拍自己那股骄傲和自信慢慢被这个体系摧毁会很有趣
场刊嘉宾 Effythefreeelf
喜欢最后的旁白奥胖为观众点出本部作品的导演也可以是寓言里掌管大门的法官,这是一种创造力赋予的权利和力量,可以以这样一部在拍摄手法上无可挑剔的作品来回应之前的某个历史时期或是影响后人。啊我好鸡汤哈哈,大家讲得很好。
主持人 果樹
哈哈今天确实大家的观点都很开放,也很有趣,感谢大家!
这部电影真的太压抑了,无论是黑白的影像,光影的运用,还是让人略感晕眩的镜头转换,我在观看过程中甚至一度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不敢说自己百分百看懂了电影,电影开头与结尾都是一个寓言故事,这个故事的出现与设计必然有深意,甚至暗示了全片的主旨所在,尤其是在结尾这个故事配合绝妙的摄影手法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在毛骨悚然中有了更深刻地体会。可是虽然有一些朦朦胧胧的感觉,却很难将自己的这种感觉用文字清楚地表达出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没有完全消化这部电影的信息。所以,我说自己并没有完全看懂这部电影。
简单说一些我的思考吧,可能有点浅薄,但也是对自己有点混乱的思绪的一个整理。
故事开始于一个荒诞的被捕。警官大清早闯入别人的卧室,宣布K先生被捕,但从始至终,他没有出示自己的证件,没有遵循应有的流程,甚至没有给出K先生一个具体的罪名。在笔录中更是有大量误导性内容。搜查过程中,警官甚至拿走了K先生的衣服并暗示K先生贿赂自己。于是,K先生被迫卷入了一场审判中。但这时的K先生,虽然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也有惶恐害怕,但他还坚持自己的自尊与体面,试图为自己辩护、反抗这无理的审判。
这样荒诞的开始也预示了接下来更加疯狂、荒诞的种种。《审判》世界中的法律不讲事实与证据,甚至不讲法律本身。K先生请有名的“大律师”为自己辩护。但这位律师不是因为过硬的专业知识和绝佳的辩护技巧出名,而是靠与法官的人际关系营生,并在与委托人的关系中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高高在上,对委托人呼来唤去、颐指气使。对这种人更不需要期望其有基本的职业素养,他并不实际为委托人办事,所有送到他手上的案件都被拖着迟迟没有进展,而委托人也得不到自己期望的保护。
但随着时间进程,越来越多超出正常法律审判的事情发生,K先生的信心被击溃了,他崩溃、瓦解,放弃了尊严与反抗,甚至与这个疯狂的世界一起堕入疯狂。
如果说,我在刚开始看的时候,还能对电影中警官种种违规操作进行分析,认为“这部电影是对无视程序正义的司法实践的批判与讽刺”的话,但电影中后期,我却觉得这种思考已经没有意义。因为在电影的背景下,作出“这样的做法是不符合法律程序的”的评价甚至让我觉得荒谬的是我自己,毕竟,对于电影中所展现的世界,还可以要求程序与正义吗? 电影中展现的法律世界是疯狂的、无秩序的、荒诞的、阴森可怖的。我想这也是导演或者说卡夫卡对现实中的法律世界的批判与讽刺。整个世界的疯狂与堕落会拉着世界中的每一个人共沉沦。在爆炸的火光中的身亡的K先生可能没什么特别的,他不过是现实生活中一个平凡的可怜人罢了。
“审判”的意义也许在于一旦我们沾上了审判、沾上了法律,我们就无法逃脱,我们无法自证清白,我们无法获得救济;而更可怕的是,法律或者说法庭无所不在,哪里都是法律的领域,只要法律愿意,你也会在某个醒来的清晨,看见一个站在你卧室门口的警官。(此处的“法律”指的是《审判》世界中的法律)
电影改编自卡夫卡的同名小说,也许在看过卡夫卡的小说后再看电影会有更深刻的理解。值得一提的是,卡夫卡在大学期间学习的就是法律。一个学习过法律的人笔下所描绘的他所思考的或者他所生活的现实社会的法律才更加振聋发聩。
电影很好的把小说主旨做出了新的解读。 影片开始的幻灯片就是全片的主题所在:一名男子试图进入法律的大门,却被门卫挡在在门口不许进入。男子用尽口舌甚至贿赂门卫始终无法进入。直到即将老死在法律门前,门卫说法律之门其实只是为该男子所开,但是现在他要关闭了。这段故事讲完,奥逊.威尔斯的旁白出现,他说“下面来说一则新案例:《审判》,这个故事是一场梦的逻辑,一场噩梦的逻辑。”画面淡出淡入——主人公约瑟夫.K躺在梦中被惊醒,而他即将跨入影片接下来的接近两个小时的噩梦。那么如果这么样,K熟睡中的梦是真实的,还是之后即将经历噩梦是真实的?如果噩梦是真实的,那么法律的残酷和黑暗也将是真实的。 K被突如其来的探子纠缠,声称他犯罪要被监禁。而K结结巴巴和受惊吓的举动也确实像是个嫌疑犯(威尔斯可能在开始就想让观众也认定约瑟夫.K是嫌疑犯而不需要讲证据)。但法律是讲证据的,我们不能以K的举动来判定他犯了罪。威尔斯的这部影片就是讽刺法律的不公正和黑暗面,而让观众也在一开始就站在反面的立场来看待约瑟夫.K。这招很聪明,安东尼.柏金斯在《惊魂记》中车沉湖底那一幕,也是让观众站在反方的立场,威尔斯也聪明的利用了这一点。然而K并没有犯罪,就像他对布斯特纳小姐解释的那样:他是骨子里有一种紧张感,在学校讲桌丢了东西,老师追问是谁偷的,明明连丢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却也会显得紧张。 奥逊.威尔斯也在片中大量运用了多处表现主义手法:如法庭外高高在上的大门,象征着权力的至高无上和高不可攀;影片所有的非法律工作者都像是囚犯一般:大律师家的老主顾被软禁在一个房间里(他像狗一样敬重大律师),大律师在情人兼秘书嘴里探听他的表现;法庭外广场上那群面无表情的脖子上挂着牌子的人们更像是奥斯威辛集中营的犯人;画家那用木板拼接的房间和线条衣服也更是象征牢笼和囚犯。 K本人虽然也是一名被软禁的囚犯,但他一直在寻求一项普遍的真理,那就是“法律的正义”。K在最后段落里 — 长期的封闭空间里逃出来后又来到一所高大的教堂内,教士也在试图让他认罪。他在这里又见到了大律师,两人的对话又回到了之前的幻灯片话题上,大律师成了故事里的门卫,而K就是那名男子,K认为他们双方都失败了。临走时K告诉教士“我不是你的孩子!”(K已经被法律抛弃,而他也选择被上帝抛弃,他只属于他自己)K逃离教堂后后又被探子逮住,探子把他置于一个空旷的深沟里要执行枪决,但探子们都下不了手或者是怕血溅自己一身,于是在远处投下一枚炸弹。走到这一步,约瑟夫.K似乎绝望了,他终究被法律世界的残酷击垮,我们可以看到他拾起了那枚炸弹(可以想象他还有一点生存希望,把炸弹反抛上来;也可以想象他是抱着炸弹等待自我了结)。 这个法律世界上唯一可以生存的原则就是:谎言,顺从,虚伪和奴役。K并没有去学着适应这个肮脏的法律社会,因此法律的大门对他永远关闭了。(当然法律大门的实际上也确实为他敞开过)
拍得是很好,但根本不得卡夫卡小说风格的要领。威尔斯的那种华丽的总是突现技术表现性的导演风格根本不适合改编卡夫夫,卡夫卡的小说是单一化的,干扁、致密、冷硬,强烈的自我推倒性的语言逻辑,构筑的是一个实在却不自然的结构体;其实,他根本无法被影像化。另外本片的全体表演也屎烂,“美国化”的
宏伟的现代主义建筑下人头攒动宛如蝼蚁,阴仄的布景里压迫感逐渐增强直至窒息——多层的空间与灵动的剪辑步步紧逼,不断冲击着视觉与自我认知。奥逊·威尔斯的左边坐着卡夫卡、右边坐着奥威尔,个体与体制有如天渊之别无法抗衡,K不断在门外兜圈,法律之门内的黑暗却像一个寓言般穷其一生也无法挣脱。
Orson Welles和Anthony Perkins的合作很疯狂,这基本是一部“恐异”片。重要性或许被大大低估了,它继承了“第三人”中的战后废墟场景,把法国新市郊的末日感揉进来,或许直接启发了戈达尔的《我略知她一二》和《阿尔法城》。一个无所不包的豪饮酒樽,莎剧的,卡夫卡的,表现主义的,希区柯克的。最后回到前卢米埃尔的幻灯戏法,甚至幻灯也没有了,只有一束矩形白光照在K的脸上。神作。
今年第一部让我想喊神作的电影!奥逊·威尔斯和卡夫卡的天作之合,从司法审判到审判司法,整部电影就像一朵从体制土壤中拔地而起的怪诞魔花,连绵不绝的空间变换中传递着小人物的命定疯狂。啊啊啊突然疯狂迷恋博金斯!(看“惊魂记”的时候明明对他无感的呀)
卡夫卡寫的是像狗一樣死去的小人物,機器一樣跟著所謂命運而走,沒有意識一樣的幽靈面向死亡到終結,有說,卡夫卡的著作會引人發笑,而且讓身邊朋友和自己也笑過不停,他寫的是諧劇,但Welles會甘於被人笑嗎?由始至終都要排演他的心中的肅劇,Welles 是無法自救又不甘示弱的受害者,這位露體狂自覺地展示罪名,至死的反抗就算面對多無力的現實,多徒勞無功,明知不可為而為知的,Welles的自我宿命論,他忠誠於自我而對卡夫卡作出最大的背叛(也因此他對卡夫卡的改篇比任何都來得有趣),正如他對莎士比亞所做的,莎翁不會同情,但Welles 要世人的憐愛可惜,又或者更接近卡繆的薛西弗斯吧,掌握荒謬,審判之門沒有為他打開,只不過是自設和自我的實現,要死都要死在自己手中不甘認命,他的原罪不可滅,由此至於沒有低頭,最後的笑又一次在他人地獄中遊離。
令人瞠目结舌的大全景,令人神经发麻的剪辑,运镜又有着迷宫般的冰冷和恐怖,全程神经紧绷,到最后甚至说不知所措,无法解读,威尔斯的视觉才华太适合这个故事了,机器社会下唯一的清醒者,最后也无法避免得疯掉,博金斯的演出完美。
1.奥逊·威尔斯将卡夫卡原作中(部分出于语言形式、部分出于K不断重复却毫无希望的命宿)的无聊与荒诞改写成了漫溢着疯狂与恐惧的表现主义式激烈影像。2.卓绝的环境与空间创造:①过于逼狭或人群密集的空间—三面均为门窗的卧室、拥有里三层外三层且反应整齐划一的听众的审判厅、充满整齐而密集的螺丝钉式职员的办公大厅、迷宫般的法院内部与“集中营囚犯”、成堆女孩骚扰拉拽的窄长楼梯与可怖隧道);②过于空旷荒凉的空间—广角镜中的包豪斯建筑、无人的街道、无尽的书架与无边的旷野。3.倾斜镜头+大量仰角与俯拍+暗调高反差布光+凌厉剪辑+诡谲配乐。4.博金斯惊人地重塑了紧张不安而又正直执著的K,奥胖自演律师和[在法的门前]说书人,一如片末自白般自恋。5.属于法庭的成群女孩的嬉笑及她们透过监狱般隔板窥视的眼睛。6.新结局:狂笑与爆炸。(9.5/10)
【A+】出神入化。对电影工业完美掌控的威尔斯站在卡夫卡的肩膀上达到了库布里克的思想高度,于是变得无懈可击。视听是无法称赞的完美的,漂亮的长镜头,流动的光影,压抑的大仰角。有些地方几次想到《2001太空漫游》(而这部居然比2001还要提前数年),抽离感情的工人、毫无生气的审判,生冷的可怕,一个迷宫般梦魇、没有灵魂的世界。司法世界的恐惧、莫须有的罪名,言语行为被扭曲放大,时刻活在法律的凝视中,无处遁形。存在即是罪,想要超脱法律、上帝,只能彻底离开。人皆有罪,所以没人能进入法律的门。
莎士比亚门徒来拍卡夫卡,那结果会是什么呢?可想而知。
#大光明电影院# 4.5分。罗密·施奈德展。第一部Orson Welles。个人感觉要是不那么“美国”的话还能更棒,成片的“卡夫卡感”其实有点被削弱(或者庸俗化)了,即使能感觉到Orson Welles很有点东西……
卡夫卡的绝望,威尔斯的梦魇,在现代社会中生存,当爱情、亲情、艺术、工作、法律都被权力的阴影笼罩时,我们还能寻回灵魂的自由么?那些逼仄的空间,一扇扇打开又关闭的门,不停地俯拍仰拍,密密麻麻的人和文件,K最终发现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那无望的抗争也是威尔斯本人的内心写照吧
赞叹无比却又看得相当崩溃的电影,信息量巨大的密集台词,带有压迫性的独特视角和玩转光影,富有形式感寓意深刻的象征,一个背负莫须有罪行的男人被置于诡异梦幻的空间,在扭曲阴暗丑陋的“正义体系”中寻求和捍卫正义的过程,在卡夫卡的创作基础上,奥胖喧宾夺主强势的烙上了自己鲜明的印记和风格。
A+/ 神作,神作,神作。"I played the advocate and wrote and directed this film. My name is Orson Welles. "这难道不是奥逊·威尔斯的《千与千寻》吗?
活泼可爱硬派正义招蜂引蝶的部门副经理K对抗战后集中营创伤麦卡锡白色恐怖隐喻,还预言了电脑决定论,女性非理性参数影响因子,儿童丧尸大鸟笼之类,法的门前也从寓言变成了大辩论,原作党估计会气疯。可惜结尾并没多大改变,从悄无声息的死去,换做一声big bang,仿佛艾略特《空心人》的反例
法的宣讀者、法之大門的看門者、法庭後院的律師、當然就意味著他是一場審判在本質上的「導演」──沒想到這個意象可以串聯的如此輕巧、如此簡單。
又一奥尔森大神的杰作 黑暗逼仄的布景 梦魇般窒息的情节 这不仅改编的是卡夫卡的《审判》 也是奥威尔的《1984》
如果说改编的电影还原了小说的七成,我感觉自己连电影的五成都没看懂。看《城堡》的时候就想卡夫卡是不是脑子有“坑”啊,从文字投射到影像,这种坑瞬间放大,无力招架。但理解卡夫卡的“K”好像有了灵光,参照周暮云之于王家卫。
威尔斯真是牛逼毁了,这就该是卡夫卡小说影像化唯一该成为的样子,仰角俯拍的疯狂交替,小人物与大景别的对比,快速剪辑出的paranoïa,无限挑高开放的空间,一切都只是对社会公平与道德的幻想。博金斯选角完美,瘦弱神经质无力无辜天真悲剧,浑然天成,可惜gay的气质实在太浓烈,多少个吻都掩不住。
我罪故我在,罪恶即自身。公民K越追寻生活的真谛,恶感就越深刻,就越关注生活本身。尽管K没有完全了解法律世界,但在K每次进一步触犯法的时候,K的内心总有某种东西呼唤着他意识到法的存在,呼唤着他去直面这场审判。这种向着法的力量就是K的罪感,虽然常被K主动忽略,但是却无时无刻的不在起作用。
2019-10-18重看;4.5;建筑投射下的几何阴影、迷宫式的螺旋式楼梯、脸上布满的侧影,都显示出威尔斯力图还原表现主义传统的用意。以日常逻辑推进的梦魇,时间粘滞在一团无序混沌的谜团里(刻意模糊的日与夜),而空间的影响却无处不在,无论是或逼仄或屋顶挑高空旷的教堂/公司/法院(表现规范化社会的公共场所,人群如被控人偶)以及荒芜的室外,个体形象都被压缩到扁平或渺小(奥胖酷爱的仰拍以及底部打光),巨大的空间压迫感驱使人疯狂——永远无法进入的城堡,永远无法终止的审判;不要以为你可以掌握命运,它会时时横亘在面前如死胡同,这既是K生存荒谬的困境,也是所有人类的局限。博金斯虽不演变态也太帅了,果然全能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