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葬之儀來之已久,墨子在《節葬》篇中曾提及南蠻者“薄朽肉,厚葬骨”之神秘番俗,如今閩粵之地的客家人仍留有“撿金”舊習:初葬不起墳塋,見土色黑濕,遺骸將靡,長子即在油紙雨傘的遮蓋下,一一撿拾遺骨,並用山茶油拭擦幹淨。擇吉日,再厚葬骨于金盎瓦盞中。禮畢,先人在狀若圈椅的墓地里安穩睡了,撿骨的兒子被宣佈成人,乃成孝子。
从没有一部影片的首映礼如《百鸟朝凤》的这般热闹风光的像一场葬礼。
七点,偌大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电影人,从东南西北冒着下班堵车高峰期的危险齐齐赶到电影学院,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领导发言时间中,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肃穆过。从秦地赶来的唢呐班子,在狭小的标准放映厅中吹起震耳欲聋的唢呐;名人,电影局领导轮番上台講話,女儿哽咽着回忆父亲生时的音容笑貌,外国友人马丁·斯科塞斯称赞他为“中国电影的伟人”,三代影人罕見的齊聚一堂,两年前也是这样排隊致敬感謝談感想;此等陣仗,就如兩年前追思會的重現,今日,中國電影人集體為吳天明排演了一次陌生的復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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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相信那个当年拍出了精致又上乘《变脸》的吴天明导演拍了一部这么潦草的《百鸟朝凤》,同是讲述传统技艺传承的故事,《百鸟朝凤》的剧本、表演和视听语言几乎全是不合格的。《百鸟朝凤》在剧本上尚未完成从文学化向口语化的彻底转型,拗口又不合实际的台词把儿童演员折磨的完全失去了儿童的纯真和自然,变向地暴露了小演员从未真正意义上体验过农村生活的真相。毫无灵气的摄影无疑完全地暴露甚至放大了演员和剧作的问题,穿帮镜头和声画不匹配多到不可尽数,整体节奏散乱不堪。《百鸟朝凤》在技术层面上生涩的像是出自外行新手,内核却腐朽如央视的公益广告。二十年里,吴天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完全失丧了一个导演的基本专业素养和审美直觉?
(插播一句:某种意义上《百鸟朝凤》里面这些糟糕的画面有可能并不是因为导演失去审美直觉造成的,而更有可能是这辈使胶片使惯了,对正片高饱和度色彩有莫名崇拜的导演根本无法适应数码设备与打光方式造成的。数码时代在高感光再也不是什么难事以后,画面更讲究讲究的是色彩的平衡与搭配,趋近二维化的设计感会让人感到愉悦,但是走到极端就会成为广告的平光糖水风格,而胶片对出挑的颜色识别性更高,但是颗粒会缓解柔和饱和度过高的问题,对于胶片摄影师来说,能通过打光还原颜色的饱和度是一个很重要的基本功,但在数码时代这个问题可以通过后期调色拉饱和度解决。数码调色真是一门大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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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锦华曾用诗意又苍凉的“斜塔”一词来形容第四代在中国电影历史上的姿态:"他们所选取、所站立的斜塔,一端连接着大地,一端指向天空。与其说他们成功地逃离了社会现实的土地,不如说现实仍是他们唯一的、尽管不甚牢靠的支点。与其说他们是要奔向艺术的天空,不如说那只是一条并不通向哪里的道路。”与他们靠拍样板戏扬声立名的前辈一样,第四代导演也是时代的产儿,这与第六代及之后的真正具有自我表达的导演完全不同——无论如何逃脱样板艺术的桎梏与美学,鼓吹人本主义的解放,他们的命运仍是时代所决定,他们渴望表达自己,结果只是讲述了自己生活的时代。他们强烈的社会责任感隐藏在个人风格与对新语言的追求下,一旦美学的表现消失殆尽,底下尴尬又刻板的时代表述则跃然纸面——时代幻觉褪色后,他们终于发现自己本质上比第三代好不了多少。
斜塔般站立的第四代上达不了他们仰望的艺术星空,唯一的归程则是返回他们出走之地。如《玩偶之家》中的娜拉那般,返回他们曾经逃脱过的社会政治角色中,返回他们反抗过的“戏剧”当中。人本主义投射进现实的脉脉温情在失去了可栖身的时代故事后,徒剩不可撼动的时代局限性。新千年里没有吴天明再能够讲述的故事,他空空的情怀亦如《港囧》中年仍怀念纯真初恋的徐峥,除了矫情做作之外,只剩下血液中残留的家长制遗毒。《百鸟朝凤》输出的真正价值观并不是关乎于如何传承文化让老树发出新芽的现实问题,而是一种阴魂不散的自我崇拜。时到如今,他并已经丧失了承认自己问题自己问题所在的本能,因为他已经不能承认自己选择天明而不是蓝宇的真正原因是对传统被超越的恐惧。这种不可抑制的弑子冲动,才是《百鸟朝凤》真正让人恐惧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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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鸟朝凤》里对古老传统的呼吁和对凶残的家长制回魂是第四代对第五代乃至今天的“无根电影”的强烈法西斯式反抗,它以暴力实践着的,是对第五代无意识背负的“弑父”精神,乃至文化大革命中的“子”文化狂欢大刀阔斧的斩杀。这种偏执,和婴孩在肛门期报复母亲回应缺失时产生的偏执分裂机制如出一致。吴天明真的是不屑于拍张艺谋的电影吗?在媒体上大骂徒弟张艺谋弃艺从商的失丧,标榜着自己“不屑拍他们那些电影”的同时,自己却倚老卖老地扛起了棍棒,击打这些不听话的徒弟。
究竟谁能捡起这墓中的腐骨,迎来权力的交接?究竟谁能杀死狄安娜丛林的祭司,从橄榄树上摘下带血的金枝?不,时至今日,我们该对这种死亡崇拜严词说不了。在第四代已经走下历史舞台,第五代创作力枯竭到不忍直视,第六代不是成了禁片导演就是电影节油子的今天,我们或许该打破这种专制家长制对血缘的留念和膜拜。我们需要真正意识到对传统真正的传承并不是狗尾续貂式的代代相传,而是一辈靠着一辈的独特生命认知与力量把牌子打响打亮。我们要的不是热烈庆祝中国第一百代导演的诞生,而是为电影院中每一个关怀我们生存困境与灵魂渴求的电影送去自己孱弱的掌声。我们要的不是制片人、片方、营销者为了忽悠我们进电影院打出的温情牌和眼泪,我们要的是真正真的创造力与对现实悲欢离合真正富有洞察力的眼睛。这场革命,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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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第四代中最後仍有能力、有機會拍電影的幸運導演,将吳天明的遺作《百鳥朝鳳》称之为第四代最后一部电影是问心无愧的,而它的首映,正是一代告別時代的導演藝術生涯的集體葬禮。《百鳥朝鳳》上映后的票房慘敗,並不是什麼值得驚呼的新聞,也並不是中國藝術電影走向衰落的象征,更不是对吴天明导演伟大一生的否定。1979年,张暖忻和李陀轻快地宣布电影是各种艺术中最年轻的一种,电影语言拥有者最活跃的、最迅速、最激烈的新陈代谢能力。今天,我们仍然感受到这种活跃的语言更迭仍然是中国电影最为鲜明的特点。斯人已逝就逝去吧,”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麦子;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粒子来。“
让我们就以耶稣的这段话来结束本文吧
参考资料:《余塔:重读第四代》 (《雾中风景:中国电影文化1978-1998》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作者:戴锦华
张暖忻 李陀:《谈电影语言的现代化》
链接:
//www.douban.com/note/334592633/ 初登于《电影艺术》1979年 3月号
电影《百鸟朝凤》讲了一个令人感伤的故事。老唢呐匠焦三爷收了徒弟游天鸣。焦三爷看重游天鸣诚实、孝顺、肯吃苦的德行,选他做接班人,并传他“百鸟朝凤”这个每代只传一人的唢呐曲。然而,社会潮流变化,人们婚丧嫁娶也不再请唢呐班子,吹唢呐这门技艺行将凋零。焦三爷带病吹一曲“百鸟朝凤”,最终带着遗憾过世。
正如片头介绍的,这部电影是导演的遗作。吴天明是第四代导演中的代表人物,曾提携过张艺谋、陈凯歌等第五代导演。他早年自学成才,风格独具一格,喜欢从乡土生活中提炼出厚重的情感。但独特的视角,也限制了电影的受众。所以,吴天明的《百鸟朝凤》拖延到导演去世后两年,才有投资方出资发行。从这个角度上看,这部电影算得上导演的一部自传。焦三爷对唢呐的坚持和遗憾,无不透露着导演自己对电影的坚持和遗憾。在导演心中,焦三爷是至善的化身。
除了焦三爷,导演中理想中的善还包括了传统的农村生活。在捕捉乡野的画面中,黄土岭、河川水、坝上鸟鸣,恍如人间乐园。农家的院子也异常整洁。就拿满院铺的砖来说,在八十年代的北方农村,根本就是豪奢。与善对应的,自然是恶。暴发户塞钱时粗鲁的打断音乐,西乐队演唱时的俗艳歌手。导演就好像坐在太师椅上的焦三爷,对农村生活进行着无情的道德判断。
当我看到天鸣学唢呐的情节,心中却万般不是滋味。天鸣并不想学唢呐,只是为了圆父亲未圆的心愿。父亲近乎强迫的要天鸣学唢呐,甚至要打断他的腿。但父亲对唢呐的热爱只不过是出于名利。在旧时代,婚丧必须请来唢呐匠,行谢师礼。唢呐匠有权决定哪些人德高望重,当得起一支“百鸟朝凤”。因此,唢呐匠无形中行使着道德判官的权力。当乡村越来越不重视唢呐时,父亲对学成归来的天鸣可以说是不屑一顾。父亲完全忘了,当初正是自己强迫天鸣去学唢呐。
同样,焦三爷所坚持的,也是规矩和地位,并非音乐艺术。他的宝贝是一箱子唢呐。其中最老的一支是清朝道光年间,“八百里秦川找不出第二支”,正是焦三爷地位的象征。所以焦三爷在收徒时,有足够的底气来摆傲慢。在选择接班人时,焦三爷选了听话的天鸣,而不是聪明伶俐、有创新精神的蓝玉。因为他知道,天鸣才会老老实实守规矩。而当天鸣的唢呐班难以为继时,焦三爷用天鸣发下的誓言来强迫天鸣继续演奏。“无双镇不能没有唢呐”,在这样的信条下,焦三爷并不在乎徒弟的生活或喜好。细想起来,也只有老实的天鸣,能承受焦三爷的种种冷酷。
回忆总是美好。乡土传统说起来总是诗,但真的生活其中,又有几人俯首甘为游天鸣?讽刺的是,《百鸟朝凤》中代表着传统的唢呐,在历史上也是“舶来品”。唢呐其发源地也是波斯和阿拉伯,元明时期才传入中原。新事物久了会成为传统,所以传统是什么也根本没有定论。沧海桑田,世殊时异,从来不会因为所谓的传统止步。
在我小的时候,逢村子里红白喜事也有一群吹唢呐的,他们腮帮子鼓起,眼睛或瞪着或眯着,摇摇头晃晃脑沉醉在唢呐的世界里。我是不喜欢的,太吵,太刺耳,太单调。有好几年,村子里这些唢呐班子都消失了,很难听到那刺耳的吵闹的唢呐声音了,还会有些想念。西洋歌舞流行起来了,小孩子都围着带音响的大舞台转,眼神里透着稀奇和兴奋,没人注意那些吹唢呐的班子好不好营生,还在不在了……
后来在微博上,在网站上看到电影的另一位导演向影院经理下跪,请求多些排片,很震惊,还有人下跪!后来得知这部电影是导演吴天明最后的遗作,老人渴望让更多人知道诸如吹唢呐这些慢慢消失的手艺人。
影片中天鸣悟性并不怎么好,可是品行很不错,所以师傅对他放心,教他“百鸟朝凤”,教他传承,交给他属于手艺人的那份坚守。
虽然时代在发展,不可避免西洋音乐还是轰炸着我们的耳朵,影片中的老师傅以及天鸣他们这份对于传统艺术的喜爱之情,依旧感动了我。
《百鸟朝凤》作为中国老一辈导演吴天明的遗作,它令人看到了中国电影一种久违的质朴与纯粹,关于民族文化传承的眷恋构筑了电影的脉络,一曲唢呐不仅是对逝者的挽歌,更是对中国文化和本不该没落匠人精神的坚守。
悲惋,隐晦,明亮,舒缓,喜悦,失落,惶恐,无奈,充溢着整个故事,没有刻意的起承转合,但能让你感同身受。世世代代,传统艺术与民俗早已水乳交融,后者的变迁让前者逐渐生存在夹缝中,但不只是唢呐文化在瓦解,进城打工潮也撼动着人们曾习以为常的农村生活方式,幸运的是这一切被记录和展现。传统的师徒关系,隐晦而情深,麦浪滚滚,小河潺潺,山路盘旋,视野开阔,无声胜有声,竟也向往那心无旁骛的学艺生活。
还是那句话,这片子比现在的不少院线电影要高出很大一节。吴导演依然用细腻的情感讲述了一个民俗文化传承的现代的社会问题,如绵里藏针,不知不觉中让观众沉溺其中。
天明盼电影,电影盼天明。有赤子之心,第四代数他悲怆,因他不妥协有良知敢直言。他看得见众生,穿得透世界,镜头下的人物,从一而终有中国人的筋骨,如同遒劲的老树,枝头栖息着饱满的力量,仿佛永不知疲惫。潇水沧浪尽,百鸟齐哀鸣。遗作里有他的所感所触,所追所溯,所闻所见,所有。
很感动。恪守真诚质朴,唢呐不是吹给别人听的,是吹给自己听的。是的,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跟自己心灵对话。5星献给坚守信念,执着守护着所珍惜的文化之艺术家。
天分不重要,重要的是品行。时代更替,手艺已被票子羁绊,沦为影像遗产和讨饭工具。把唢呐吹到骨子里,才能把手艺传承下去。很有预见性的电影—主角名天鸣(导演吴天明),拍电影如吹唢呐(第四代导演看第五代),唱白事的“百鸟朝凤”和老师傅的逝去(吴导遗作)。
传统艺术如何传承、发展,如何存精去粕,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社会话题。
感人,片子在讲传承,吴天明深谙此道,才有了张艺谋他们的崛起,导演也是艺匠,中国电影人需要传承!
撇去吴天明遗作和唢呐所依托的民俗文化式微这样的情怀元素,这其实是一部平常的电影,我也没有被打动。表现手法还是感觉有些生硬,反复铺垫《百鸟朝凤》,最后并没有爆发出美感来,反而需要西洋音乐衬托其悲壮。小演员真不错,我喜欢开始学艺的部分。
第四代导演吴天明的遗作,是在好莱坞大片的重重挤压下的一股清流,体现了当代中国传统文化的潦倒与窘境。传承不是说说而已,是每一个中国人应该有的责任。这部电影是民族之大幸!
令人肃然起敬的电影!质朴,隐忍,悲婉。唢呐匠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淹没着,折射的是传统文化整体不可抗的流逝,它不因手艺人对技艺、德行的坚守而停止。这当然也契合着影片创作者自身的无奈与失落。从故事、画面、表演到配乐,都是浓烈的第四代的气韵,沁入人心。吴天明导演的完美谢幕!
在大影节放映后的主创见面会上,陶泽如讲到有一次陈凯歌跟吴天明说,您拍这部片子的状态,就是“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百鸟朝凤,绝唱哀歌。
社会主义新农村版爆裂鼓手,疾风唢呐匠。
就这个电影来说,真是太平庸了。 第四代导演的遗作什么的,管我何事?!花了40块钱看了个电视电影,我真是服了。
唢呐不是吹给别人听的,是吹给自己听的。
排片很虐,其实也可以理解,有美队、幻体、超脑热映,奇幻森林尚未下档,国产片的生存本来就是不易,题材也比较不商业化,但还是想推荐这个影片,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匠人精神值得尊敬。
紧赶慢赶,终于在快要下档的时候赶场看到了这部电影。说实在的,一开始知道这部电影,完全是制片人方励的那一跪。
与《变脸》一样,《百鸟朝凤》是另一项“民间艺术”(唢呐)的挽歌,也是吴天明导演的绝唱。吴天明在电影圈有口皆碑、备受尊重,与其为人是分不开的,而《百鸟朝凤》的主旨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吴天明的电影人生的写照——守望与执著。陶泽如在影片中的表现很出色,再一次证明他是一名“表演艺术家”。
更向往有道德和规矩的古代。在一个看起来就要倒闭的小影院包场看此片,一个工作人员坐在不远处边看边抹眼泪。只隔几条街就是人满为患的万达影城。感觉格外凄凉荒诞。
都是套路,凄惨地等死。有很多值得再深入讲下去的点都放弃了,比如说天鸣的内心有没有挣扎,蓝玉有没有怨恨,师傅有没有迷茫,这些人的情绪状态都呈一条直线,一切都为了最后那个凄惨的死亡所准备。导演把重心都放在了传统艺术没落之殇这个点上,然而我在电影开始前就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结局了啊。
路虽难走,我亦坚守
我一直却在纠结要不要打五星。总怕打五星会太骄傲去。现在想来,打五星是因为我看得感动。我被这个故事折服,我尊重讲好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