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的味道

综艺大陆2021

主演:林述巍

导演:林述巍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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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08-12 20:40

详细剧情

国宴大厨林述巍慕名前往常德桃花源,走街串巷寻觅向往的味道。

 长篇影评

 1 ) 人生の味

一天之内看了三部电影,这部看得就不怎么专心。在电脑上放放停停,甚至当中还出去吃了顿晚饭。亚洲人的电影就总是离不开吃,酒桌饭盆儿,看到老爷子们推杯换盏,当中还酒瘾复发去倒了啤酒边喝边看。 然后看到最后五分钟,爸爸嫁掉了女儿,一个人辞别众人来到小酒馆,脸上露出无以言表的苍凉神情,突然间就被击中了泪腺,喉头堵塞说不出的感情不由分说一股脑涌了上来... ... 至此好像之前所有的家常琐碎,沉闷而悠长的镜头全都因为最后的五分钟而拥有了不可思议的质感和必要。小津这闷片王,他那著名的低机位拍摄法,即不是习惯了榻榻米跪姿的视角,也不是普通的视平线位置。如果说是导演特地用来赋予个人标记性的画面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并不知这样做有什么叙事或美学上的必要,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只能说这个位置根本就是家养宠物眼里看到的世界,低微谦逊,怔怔凝视,与己无关。 明明是三人同处同一画面的镜头,可死守着固定摄影机不放,几乎不存在场面调度,也很少正反打。基本原则就是:谁说话就正面拍谁的脸,声画几乎全对位,画外音都少之又少,初看时赫然觉得是在看配了音的静态图画,台词又都是琐碎之极的人情往来,但日语的节奏切分利落滚圆,倒也使得片子流畅纷呈地继续下去了。 就这么死板板地你一言我一语,演员的表演如果不是过于平淡简那直近乎空白,除了冈田茉莉子演的儿媳妇略略显出了些八点档女配角的泼辣精明,笠智众演得老父亲最后一段实在令人动容,单飘老爷的昏沉也有趣。怕是将其他角色换成竖在店家门口的塑料迎宾小姐,对电影也是无妨无碍吧? 就是这么个电影,看到最后几乎落泪。老爷子替女儿愁嫁的心情历历在目,从未见过如此平淡节制而又如此真实细腻的描写的。但这心情怕是也只有同为亚洲民族的人才能体会... ...想自己年初结婚时,我那爸爸却是一言未发,他也习惯了和电影中的老人最后一个镜头那般沉默寡言地颓坐着,好像说什么也说不出,不该说... ... 我这作女儿的竟然不知道他是何心情... ... PS: 片中小酒馆反复播放的日本军歌在我们听来其实是极为刺耳的,老人曾代表军国主义日本出征,战后则过上了普通市民的一般生活。偶遇旧时同袍,谈及,如果日本战胜又如何的话题。小津对这话题未加过多渲染,但不难看出一般大众对战后生活的迷惘。影片最后老人独去酒馆,老板娘播放的仍然是这首军歌,身边两位酒客略带调侃地复述了天皇的投降宣言,互相会心一笑。大概是对过去迷梦已荒凉如此的感述。

 2 ) 小津安二郎影展 —— 秋刀鱼之味(1962年·彩色)

春天在晴空下盛放,
樱花开得灿烂,
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只感到茫然。
想起秋刀鱼之味,
残落的樱花有如布碎,
清酒带着黄莲的苦味。
  
这是小津在写《秋刀鱼之味》剧本时留在日记里的诗句,终于讲到他的这部压卷之作了。我必须坦白说,在我的CD包里它本来不排在最后,我一直想要遵循一个偶然的顺序重温小津,最终没有完全做到,目光在“秋刀鱼之味”几个字上略过,直奔了《小早川家之秋》。
  
最后的留到最后,这不是最悲伤的小津,却是我们这些观众心中永恒的绝唱,一次过于冗长深深沉溺久久徘徊的观影过程,终于跟小津的生命步伐和上节拍。
  
与《小早川家之秋》故事实际发生于盛夏一样,《秋刀鱼之味》却通篇没出现过秋刀鱼的身影。足堪玩味的名字,小津取其秋风萧瑟和寒冬寂寥的凄冷之意。不是日本人恐怕难以理解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季节更迭和心理感觉。网上查询得知,秋刀鱼是从每年八、九月份到次年三月,依次在日本列岛巡游的鱼类,所到之处,预示着秋季甚至严冬的到来。秋刀鱼不象其他的鱼类,它的烹饪方法一般只有一种,撒上细盐在火上烤。为了体验什么是秋刀鱼之味,上周我还专门从超市里买来秋刀鱼,细长细长如一片片饱满的柳叶。第一次,我怕压不住腥味,就按四川人的传统配以葱姜同烤,可那腥味仿佛更浓烈了,令人不快地凝聚齿间。第二次,我老老实实按照日本人的方法,只撒了点细盐,没想到烤出来滋味清苦中略带回甘。原来这就是“秋刀鱼之味”,这是小津一直追求、到后期完全化作他影片灵魂的味道啊。
  
相比起人生惨淡创痛的《东京暮色》;“子欲养而亲不在”、怅惘凄伤的《东京物语》,这部真正伴随死亡足音款款而来的电影,却温厚多了。小津在创作剧本的时候,相伴一生的老母亲由于感冒引发急性肺炎,于八十八岁高龄去世。仅仅两个月后,小津本人也被诊断出患有颈部恶性肿瘤,开始接受痛苦的化疗。《秋刀鱼之味》这部电影因此在小津一贯擅长并喜欢的恬淡讲述中,凭添了几分拥抱命运的焦灼和急切。对命运的感喟也超越际遇的偶然变为生命的恒长。
  
平山虽然妻子早逝,但儿女孝顺,生活算得美满。日子如水般流逝过去,感觉渐渐麻木,对身边事微妙但重要的变化视而不见。他有一个已经二十四岁的女儿,可当老同学提出相亲建议,他却说,还是孩子呢,没一点女人味。
  
我想起小津研究专家佐藤忠男先生说过,早期小津受美国电影影响,也拍过表现父子关系的故事,到后来逐渐转变到父女关系上,因为他了悟到,父亲与女儿的关系更能表达日本人的情感。事实上,父女关系中的依恋、崇拜、忠贞,甚至排它,都是东方情感所特有的,这种亲情要细究起来简直带着恋爱的成分:从娘胎里就注定的某种情愫,永远不可能被其他关系完全取代,所以格外难以割舍。
  
扩展开去,亲情间或多或少总有这样“排它而洁癖”的爱意成份存在。小津的第一部有声片《独生子》,片头字幕开宗明义:“人生悲剧的第一幕从成为父母子女的关系开始。”从那个时候起,小津就在一个个相似又不似的家庭故事中探讨着这种失去、失落,和随之而来的孤独、寂寞。可不是吗,当你眷恋注定要失去的东西,失落就难免了,而人生值得眷恋的哪一样能够保证永久。
  
在这个缺失后建立新秩序的家庭里,女儿自觉代替了母亲的角色,管理家中大小杂事,她训斥弟弟和父亲晚回家也不说一声,发出“再这样就不给留饭”的威胁,已然不是一个女儿的口吻。父亲对女儿大包大揽的“管教”安之若素,如一件穿久了抚平所有折皱的家常衣服,柔软贴身,无拘无束,带着股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味道。这是一个家庭最好的时候,平山一直这样认为。直到专为中学老师单瓢举行的同学会上,老师醉后的潦倒和失态,“晚景凄凉”四字才在酒酣耳热的调笑中惊心动魄地突显出来。相依为命的老师和女儿,到最后都是孤独的,孤独是人生投射在地上的巨大阴影,不知不觉吞噬掉亲情的温暖和人性的良善。平山这才着急起来,他不愿意自己和女儿,尤其是女儿,变成老师的女儿那样。
  
由此我又想到了奥斯丁,她笔下那一场场为了撮和婚姻目的而举办的舞会,想到了她本人作为老处女郁郁而终的一生。这其实跟小津的人生在某些方面暗自相合,难怪物伤其类,一个的故事会让人联想起另一个。奥斯丁笔下也有这样因婚姻耽搁、年岁渐长而积重难返的乖戾。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延续,人类含辛茹苦忍受生途悠悠的折磨,如果仅止个体生命的愁苦和享乐,便失去意义。一个家庭的割舍是另一个家庭繁衍的基础,人生的空白与圆满、失去与获得,总是相对的。晚年的小津信奉轮回,人类代代相衍、生生不息的传承,在他眼中渐臻通达圆满。轻叹一声,拂去心中尘埃,生命的孤独由生到死,无处不在。确认这一点后,心踏实下来。
  
我想小津是了悟了的,“哀而不伤”的种种一一细数,他的人生意趣最终着落在“不伤”二字。忍受着丧母之痛,忍耐着身体里不知名病灶的啃噬,《秋刀鱼之味》的风格却至为爽朗。音乐是轻快的,色彩是绚丽的,有一桢平山长子夫妇所住公寓,好太阳的休息天,家家户户晒被子的的远景,那满眼缤纷竟恍似阿莫多瓦的怡红快绿。
  
而彩色时代连续剧般的小酒馆玩笑持续着。也许是为了弥补《秋日和》中那位被老友们撩拨起心愿、又没挠到痒处鳏夫的遗憾,《秋刀鱼之味》给同一个演员饰演的人物安排了个年轻的续弦。影片中许多笑话就由这“人逢喜事精神爽”而来,并且罕见地出现了关于死亡的笑话。众所周知东方人对死亡是敬畏而忌讳的。可笠智众扮演的一脸严肃的老父竟也附和着爱开玩笑的河合,骗老板娘说,掘井死了,也许受不了新夫人的刺激吧。老板娘正将信将疑,掘井本人神采奕奕走了进来。对这个时刻的小津而言,死亡俨然和酒桌上的一杯一盏同样家常,不是用来惧怕的,倒是用来调侃的。相比起死亡放下的轻松,生命漫长的孤独更令人难耐吧。我甚至猜想,当身体茫然着懵懂着,灵魂其实早做好了上路的准备。这一切,在影片中通过酒桌上一如既往的谈笑,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又一个不愿出嫁的女儿,《秋日和》和《晚春》,是母亲再婚父亲续弦的谎话动摇了女儿的决心。《秋刀鱼之味》没这么复杂,小津彻底摒弃戏剧化的冲突,只说人生常态的惰性。平静生活磨人意志,以为这就是天长地久。出于少女的羞涩还是教养的含蓄,总之女儿错过了心底暗恋的意中人,昏暗灯光下,一双没有眼泪但明显哭过的眼睛,是哀叹生命轨迹的无常无奈,还是哀叹心路历程的曲折婉转,我们不得而知。
  
这下平山真的急了,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了女儿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耽误第二回。他主动联络一开始给女儿介绍相亲对象的河合,希望事情能有转机。这一段最有意思:河合、掘井不紧不慢下着围棋,仿佛存心报复平山开头的怠慢,拿他如今的迫切寻开心。平山提起话头,掘井老实不客气接过去说,可不能这样脚踏两只船呀!对面的河合也说,你慢吞吞地,正好掘井这边有合适对象,昨天又是星期六,就安排他们见面了。二人一唱一和说得跟真的似的,平山惊出一身冷汗。一样东西不在意也就罢了,当你决定在乎它时却被告知没你的份了,失落之心就是这样产生的吧:有在乎才会有失落,有欲望才会有伤害。
  
河合夫人看不过去,过来打断。平山这才明白虚惊一场。掘井笑道:“有什么,你不还开玩笑说我死了吗!”这就是相知一生的老友啊,我想象小津、野田高梧、厚田雄春他们在一起喝酒时,也是这般百无禁忌地谈笑。
  
片末女儿出嫁一场,是《晚春》一幕的变奏和回响:一样地美丽安详,一样地盈盈作别,人生,在亲人万般不舍的注视下,迈入一个新阶段。
  
小津脑海中的人生画卷,到最后总是空旷屋内、留下孤寂老人端坐的身影,而绝唱之作稍有变化,笠智众饰演的父亲参加完女儿婚礼,独自去小酒馆缅怀逝去和失去,代表年轻时代飞扬岁月的军歌化作惆怅的酒意,凉飕飕的感伤随即涌来。老人步履蹒跚回到家中,儿子先去睡了。镜头此时一点点滑过客厅、楼梯、窗帘、几案,和暗淡的光影,这视线象是眷恋家庭的女儿留下的,又象是想念女儿的父亲随女儿的视线一一抚摸她的眷恋。远远地,笠智众在清冷的厨房一摇一晃倒水喝,之后颓然坐下,人生苍凉的背影不忍卒看,无端想到柳三变歌咏秋天、歌咏离别的词句: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晚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无人倾诉、永远孤独。小津带着这样的宿命去了,就在这一年的12月12日(正好是他的生日)他在世间圆满完成一甲子的轮回,如一个洞悉生命真相的智者,释然放手,奔赴另一个命运而去。

 3 ) 难耐孤独,最终孤独

    我最爱的两部小津电影,一部是《东京物语》,道尽人生无奈的,另一部是悠闲慢吞的《秋刀鱼之味》。今天的年轻人或许会觉得很无聊。
    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个老头的慢吞吞的动作——慢慢的拿起酒杯,仰脖喝掉,慢慢的放下;慢慢的走路,慢慢的鞠躬,老头的表情是慢慢的。思考或许也是缓慢的。时间也一样。但是不知不觉间事情就起了变化,时间在缓慢的前进中失去了。人就变得孤单起来。
    在最后一个镜头中,老头慢慢的起来,坐下。昏暗的房间里剩一盏烛光,慢慢的燃烧着。我忘不了老头的眼神。因为我总在不自觉的联想自己的父亲。父亲老了。就像影片一样。
    我写这个BLOG的时候是在慢慢的回忆,可是我的手却慢不下来。于是这种回忆始终是有问题的。但这不妨碍我记得我看影片时想起父亲。一再的想起父亲。父亲起初和我一起慢慢的走着,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人。我想那一定是我妈妈,还有姐姐。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他一个了。他还得走着。尽管他很多事都放不下。
    然后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痛。

 4 ) 秋刀鱼之味

小津为何能容纳下这么多琐碎不堪的现实又始终如一地维持出温馨的样子就像幸福生活本身?熬出人生真味撇掉油腻污浊的浮沫,细火慢炖的尘世老汤清澈醇厚,点到为止的人情世故精准温润而不刺人。羡慕小津拨开迷障有序顺应不会崩盘一直生活下去的能力,于是才能看尽种种无奈,提纯过的孤独无需倾诉、不可排解,是人化不开的宿命。表面上毫不相关的名字与正片像站在两个山头遥遥相望的念想,明白又奈何?跨不过去,秋刀鱼之味。

 5 ) 《秋刀鱼之味》电影剧本

《秋刀鱼之味》电影剧本

一九六二年(昭和三十七年)

松竹大船制片厂

剧本、底片、拷贝现存9卷,3087米(113分钟)彩色

同年十一月十八日公映

制片——山内静夫

编剧——野田高梧、小津安二郎

导演——小津安二郎

摄影——厚田春雄

美术——滨田辰春

音乐——斋藤高顺

录音——妹尾芳三郎

照明——石渡健藏

剪辑——滨村义康

演员表

平山周平——笠智众

平山路子——岩下志麻

平山和夫——三上真一郎

平山幸一——佐田启二

平山秋子——冈田茉莉子

河合秀三——中村伸郎

河合信子——三宅邦子

堀江晋——北龙二

堀江环子——环三千世

佐久间清大郎——东野英治郎

佐久间伴子——杉村春子

三浦丰——吉田辉雄

坂本芳太郎——加东大介

「馨」老板娘——岸田今日子

「若松」老板娘——高桥丰

菅井——营原通济

渡边——织田政雄

佐佐木洋子——浅茅忍

田口房子——牧纪子

公寓女邻居——志贺真津子

醉客A——须贺不二男

1.川崎的工厂地带

该地的风景二三——

2.某工厂的办公室

办公室外景——

3.其中的一间

两张办公桌——其中一张桌前坐着监察人平山周平(57岁),他戴着老花镜,正在查看文件,看上去并不那么忙碌。

敲门声——

平山:请进。

办事员佐佐木洋子(32岁)走进来,将文件放在平山的办公桌上,平山依然继续工作。

洋子在房间一角做沏茶的准备。

平山:哦,可以待会儿再准备——(说着将刚才看的文件抽出一份)先把这份送去给常务董事。

洋子:好的。

说着接过文件。

平山:多谢。

洋子:不用谢。

说着接过文件,转回去做沏茶的准备。

平山:田口君怎么了?昨天今天都休息。

洋子:因为她要结婚了——

周平:哦,那需要凑份子吗?

洋子:是啊……

平山:这可是大喜事啊。——她几岁来着?

洋子:不清楚,应该是二十三四岁吧。

平山:二十三四啊……你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

洋子:……我还没……

平山:哦,还没……

洋子:嗯,我家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

平山:这样啊——那么,将来是要招上门女婿的喽。

洋子:(笑了笑)……

平山:有不错的人选就好了。

洋子一笑,拿着水壶走出。

4.走廊

与洋子擦肩而过,走来的是平山的中学同学,大和商事的常务董事河合秀三(57岁)。

河合敲门而入。

5.室内

平山迎客。

平山:唷,什么事啊?

河合:没什么,刚好有点事儿到横滨来。

平山:哦。——上次你太太没生气吧?

说着起身过来桌旁。

河合:没有,没生气没生气,她还觉得很有趣呢。

平山:一喝多总会说些多余的话。

河合:真是多余。彼此彼此啊。

说着两人相视而笑——

河合:对了,你家路子姑娘,今年几岁了?

平山:问这个干吗?二十四了。

河合:我这儿有个条件不错的,要不要把女儿嫁了?

平山:什么?

河合:婚事啊。是我老婆给介绍的,她可积极呢。听说是医学院毕业的,现在留校做助教,年龄好像是二十九。应该没错。——怎么样?

平山:唔——婚事吗……

河合:已经另有安排了吗?

平山:不,没有。怎么会有,还没考虑到这事呢。

河合:你怎么会还没考虑……

平山:不是的,女儿还没到考虑的时候啊。还是个孩子呢,完全没有女人味……

河合:哪里,当然有,足足的有呢。

平山:是吗……有吗?

河合:有的有的。你试试看嘛,一定能行的。

平山:这样啊……哦,对了,刚才堀江来电话,说是为同学聚会的事想见个面。

河合:什么时候?

平山:今晚啊,在“若松”。给你那里也打了电话呀。

河合:那小子最近真是异常活跃。自从娶了个年轻的……是不是吃了(做了个吃药的动作)那方面的?

平山:也许吧。

两人一起笑了。

河合:那,路子姑娘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嘛。

平山:哦。——怎么样?今晚可以吧?

河合:不行,有夜场呢。大洋对阪神,我就是来看比赛的。双重赛呢。

平山:棒球可以下次慢慢看嘛。

河合:不行,今天很关键,我可没工夫跟堀江搅和。

平山:别这么说嘛,还是去吧。

河合:我才不呢,今天不行。

平山:别这样,去吧。

河合:不行不行,今天就是不行。

6.当晚 川崎棒球场

夜场比赛的灯光映照在夜空。

轰鸣的呼声以及球场风景一二——

7.当晚 电视

正播放同前的夜场比赛。

8.当晚 西银座的小餐馆“若松”店内

边看比赛边喝酒的客人们——

9.店内的小包间

平山、河合还有同为他们中学同学的私立大学教授堀江晋(57岁),三人正在喝酒。

电视中嘈杂的呼声传来。

河合:嚯!得分了?

竖起耳朵听着。平山和堀江对棒球毫无兴趣——

平山:那,菅井那小子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堀江:在电车里。说是看见有个奇怪的老头,正捡了别人扔下的报纸在看,心想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人,哪想那正是葫芦本人。

平山:嘿——葫芦也老大年纪了吧。

堀江:我也以为他早就死了呢。

河合:不,那样的家伙才不会轻易死掉呢。他死不了,杀他他都不死呢。

平山:你还在恨他啊?

堀江:那家伙的汉文课,很是受了他不少气啊。

河合:葫芦大可恨了。事到如今,干吗要招待他呢?

平山:唉,还是招待一下吧。

河合:招待那家伙的话,我可不出席。

堀江:别这么说嘛,这不是为了他才办的同学聚会嘛。

平山:你不去的话多没意思啊,还是去吧。

堀江:去吧,去吧。

河合:(赌气地)不去,不去。

忽然看见老板娘端了酒壶过来——

河合:喂,哪边领先啊?

老板娘:还是老样子,二比二平——给,您要的热的。

平山:哦。

接过酒。

老板娘:堀江先生,您夫人晚来吗?

河合:什么呀,你太太会来啊?

堀江:是啊,来啊。

平山:来啊?

堀江:是啊,会来的。她现在正和朋友见面呢,稍后就来。

老板娘:真是位年轻漂亮的夫人……

堀江:哪里……

河合:你最近去哪儿都跟太大一起吗?

堀江:嗯,差不多吧。

平山:在吃着吗?

堀江:什么?

平山:(比了个吃药的动作)那方面的……

堀江:我还没那个必要呢,没有必要。——老板娘,你怎么样?

老板娘:什么?

堀江:那方面……

河合:问你有没有给老公吃药呢——

老板娘:嘿,真讨厌。——那,我给您单子上记上啊。

说着,转回店里去了。

平山:喂,到底有没有啊?

说着给堀江斟酒。

堀江:哦。(接酒。表情严肃地)不过呢,我只在这里跟你们说说啊。

平山:说什么?

堀江:跟你们说真的啊。

河合:说什么?

堀江:虽然不能大声说,不过真棒啊。

河合:棒什么?

堀江:年轻的啊。(压低声音)相当成功呢。呵呵……

河合:你说的什么呀。

堀江:不骗你们,我是说正经的,真的。

平山:她跟你女儿相差几岁啊?

堀江:差三岁吧。这个不相干的。

河合:这家伙,看把你美得。

堀江:真是这样。快乐之极啊——(对平山)你也来个第三人生,怎么样?

平山:是吗?有那么好吗?

河合:(对平山)算了吧你。你还是就这样的好。应该先考虑把女儿嫁出去才对。

堀江:可是啊,我是说真的——

河合:知道了,我听够了。

堀江:真的,我只在这里说说——

老板娘走来。

老板娘:您夫人来了,堀江先生——

堀江:哦,好的。

说着就要站起来。堀江的妻子环子(28岁),由老板娘引领着出现。老板娘转身折回店里。

堀江:(迎接妻子)啊,过来吧。——怎么样,见到朋友了吗——

环子:是的。

堀江:来,上来坐吧。

河合:呀,来了。

平山:欢迎。

环子:久违了……

河合:哪里哪里,你好吗?

环子:还好……

平山:夫人,请上来坐。

河合:请,请。

环子:我……

堀江:你买了东西了?

环子:是的。

堀江:怎么样?上来坐会儿?

环子:那个,我要……

堀江:哦,要回去?那个,帮我买到药了吗?

环子:是的。

堀江:那,我先吃一次吧。

河合:什么药啊?

堀江:没什么,维生素。

环子:不如回了家再吃吧。

堀江:是啊,就这么办。那我先告辞吧。——(对两人)不好意思,我回去了。

平山:同学聚会的事,怎么办?

堀江:交给你们了。不好意思……你们看着办吧。

环子:那就失礼了。

两人:哦……

于是环子先一步走出——

河合:喂,我可是放弃了夜场比赛来的!

堀江:夜场也没什么嘛。

平山:你不吃饭了吗?

堀江:回家吃呗。——那就这样了,失礼了——

说着走出,马上又探回头来。

堀江:批评的话我下次再听,随你们说。

说着行了个礼走了。

目送着他——

河合:怎么变成那样了,这家伙太混账了。

平山:唔。

河合:我可不想变成那样。——喂(拍掌)酒,拿酒来……

10.当晚 平山家的起居室

九点过后——

屋里无人。

玄关开门的声音——

11.玄关

平山回来——

平山:喂,可以锁门了吗?

边说边锁上了门。

女儿路子(24岁)从里间出来。

路子:您回来啦。

平山:哦,回来了。

路子:哎呀,又是一股酒气。

平山:哪有,今天没怎么喝。

走进屋。

12.起居室

两人走进屋。

路子:爸爸,您没遇见哥哥吗?

平山:他来了啊?

路子:刚刚回去。

平山:什么事呀?

路子:嗯,好像是……他带了这个来,甜甜圈,还剩一个。

平山:是吗?

矮桌上放着蛋糕盒子。

这时次子和夫(学生,21岁)走出来。

和夫:您回来啦。

平山:哦。

路子:爸爸,吃过饭了吗?要不要茶泡饭?

平山:不,不用了。

和夫:那,这个我吃唉。

说着开始吃剩下的甜甜圈。

路子:(对平山)富泽阿姨她从明天就不来了。

平山:为什么?

路子:说是家里嫂子去世了,要回乡下。

平山:是吗,那找到接班的人了吗?

路子:富泽阿姨倒是说已经委托了协会的人,但好像没有合适的人选。

平山:这样啊,那可真是难办了。

路子:没事的,家务大家一起做吧。不过都要早起才行,阿和也一样。

和夫:我喜欢悠闲一点,而且明天是休息日。

平山:爸爸明天也是中午上班。

路子:那么要赶早的只有我了。我走了你们俩要好好收拾哦,我可不喜欢家里乱糟糟的。

两人都不作声。

路子:爸爸,今后下班晚的时候打个电话吧。——阿和你也一样,不然的话回来就没饭吃哦。

两人依然不作声。

路子很没趣。

和夫:姐姐,我那条鼠灰色的长裤放哪儿了?帮我拿出来一下。

路子:不是在二楼衣橱里吗?你自己找吧。

说完去了厨房那边。

平山:(像是自言自语)——幸一来干什么呢?

和夫:谁知道呢,您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他应该已经回到家了。

两人于是又沉默了。

13.厨房

路子独自收拾着。

14.当晚 住宅楼的二楼走廊

大约十点左右。

平山家的长子幸一(工薪族,32岁)回来。

打开自家房门。

15.室内

幸一走进来,脱鞋。

妻子秋子(28岁)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从里屋走出来。

秋子:这么晚啊。

幸一:哦,我顺便去了爸爸那里。你回来得早吗?

说着进了屋。

秋子:也不是很早……爸爸,怎么说的?

幸一:他不在家。

说着走去里面的起居室。

16.起居室

幸一从皮包里取出一本书。

幸一:这是路子让我还你的。

秋子:哦,西式裁剪的书……不知她弄好了没有。

幸一:不清楚。——爸爸那里,近期我会再去一次。

秋子:去吧。——(转换话题)山冈家啊……

幸一:山冈是谁?

秋子:三楼的……我们楼上的……

幸一:哦,共和保险公司的……

秋子:嗯。他家太大,前几天住进了医院。

幸一:哦?怎么了?

秋子:她出院了。宝宝很可爱,是个男孩……

幸一:哦,生小孩啊。

秋子:然后呢,他们说要取名叫“幸一”,那不就跟你同名了?我跟他们说还是算了吧。

幸一:那有什么。幸一——

秋子:那怎么成?长大以后,要是变成你这样,真难为了那么可爱的宝宝。嘻嘻。(说着站起来)幸一有你一个就够够的了……

说着走去厨房。

秋子:吃葡萄吗?回来的时候买的……

幸一:明天吃吧,我困了。——给我铺床吧。

秋子:你等会儿不行吗?我还要吃呢。——你自己铺呗。

幸一默默地发呆。

秋子:(一边吃)冰箱啊,还是一次付清比较划得来,而且有折扣……

幸一没有回答,拼命忍住哈欠。

秋子继续吃葡萄。

17.丸之内的大楼

明媚的阳光——

18.大和商事的窗户

19.同上 走廊

路子手拿着文件走来。

敲了敲常务董事办公室的门,听见回音后进屋。

20.常务董事办公室

路子将文件拿到河合的办公桌上后,正要转身离开——

河合:哎,路子啊——

路子:(回头)啊。

河合:你父亲跟你说了吗?

路子:说什么?

河合:给你说亲的事啊,——条件很不错的。

路子:没有啊。

河合:你父亲什么也没说啊,真拿他没办法。——怎么样?你有没有出嫁的打算啊?

路子:(一笑)……

河合:怎么样呢?——你是怎么想的?

路子:可是,我嫁了的话家里会很难办的。

河合:为什么?

路子:也没有为什么……就是很难办啊。

河合:难办归难办,要这么说的话,你就一直都没法嫁人了啊。

路子:没关系的,不嫁也没什么。

河合:当然有关系。那怎么成啊,就那样成了老大婆可怎么办?你还是问问你父亲吧。

敲门声——

河合:请进。

办事员拿着文件进来。

路子行礼后正要离开。

河合:哦,你,平山君——

路子:(回头)——

河合:你父亲,有没有说要参加今天的同学聚会?

路子:有。

河合:哦。

路户行礼,走出。

河合从办事员那里接过文件,迅速过目后盖章。

21.当晚 银座后街的小餐馆“立花”

与邻家之间的空隙能看见广告牌的霓虹。

——看上去不是那么高档的房子。

22.同前 走廊

地板上放着许多拖鞋。

传来阵阵笑声。

23.同前 包间

同学聚会的成员们的座席。

围绕着往日的老师,绰号“葫芦”的佐久间清太郎(72岁),平III、河合、堀江、菅井、渡边、中两等,一众同年龄的同学围桌而坐,正在谈笑。

宴会已过半,老先生右手拿筷,左手举杯,正可口地大嚼,酒也喝得十分带劲。大家互相敬酒——

河合:来一杯这个怎么样?

说着把威士忌递给佐久间。

佐久间:哦哦,威士忌呀。那就不客气了。

说着递过酒杯,接酒。

河合:老师,狮子怎么样了?

佐久间:狮子?

河合:教数学的……宫本老师……

佐久间:哦哦,他已经过世了。他是个好人哪……

菅井:天皇在干什么?后醍醐天皇——

佐久间:哦哦,教历史的塚本老师,他倒还健在呢。现在住在鸟取县,每年都收到他的贺年卡呢。哦,还有教物理的天野老师也是。

河合:哦,貉子吗?

佐久间:他叫貉子啊?人家儿子出息了,是参议院议员。现在过上了悠闲的退休生活。

平山:是吗?

渡边:老师,你家里有个女儿对吧?

佐久间:哦,是的。

菅井:啊,美丽可爱的小姐姐……

佐久间:哪里,真不好意思啊……

河合:孙子孙女有多大了?

佐久间:这个啊,因为我老婆早早去世了,女儿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呢。

河合:是吗?那真是……

佐久间:各位的小孩都很有出息吧……(对堀江)你有孙子了吗?

堀江:啊,还没……

平山:这小子啊,这回又娶了个跟孙子一样年轻的老婆呢。

河合:而且好像还非常不错呢。

佐久间:是吗?那真是恭喜了。

众人一同笑了——

佐久间:堀江同学,记得你当年是副班长啊。

堀江:哦……(一笑)

河合:这小子现在也是副班长呢,老婆才是班长。

众人笑,老师稍稍停顿以后。

佐久间:嘿……的确如此的确如此——(说完喝汤,用筷子夹起汤底的鱼肉,问一旁的河合)这是什么呀?

河合:是鳢鱼吧。

佐久间:绯鱼?

河合:不,是鳢鱼……

佐久间:哦哦,鳢鱼——原来如此,很高级的鱼啊。嗯,鳢鱼……鱼字旁加个半……

平山:(拿了啤酒)老师,怎么样?

佐久间:哦哦,啤酒啊,真是多谢了……

说着随手拿起酒杯接酒。

渡边:可是老师,就您跟女儿两个人太冷清了吧……

佐久间:是啊——已经习惯了,这么些年了……虽然不知我女儿是怎么想的……不过,今天托大家的福,我吃饱喝足了……

平山:您别客气,请……

说着递上啤酒。

佐久间:哪里哪里,这真是(一边接酒)——这可真是太高兴了。就像刚才谁说的那样,大家离开学校四十年了,人人各有成就,工作繁忙,却在百忙之中,为葫芦我共聚一堂,让我得到如此隆重的款待……

河合:老师您别客气,怎么样?再来一杯……

佐久间:好(接酒)。哦,谢谢。——战后人情日渐淡薄,而今夜感受温情如斯……啊,葫芦真乃有福之人……谢谢……谢谢了。

说得动情,又开始找什么。

菅井:您找什么?

佐久间:没什么,我的帽子……

平山:时间不还早吗?

河合:用我的车送您吧。

佐久间:不用,再不告辞就……

说着又找帽子。

中西:老师,帽子在楼下呢。

佐久间:哦,是吗?这可真是……

说着站起来,忽然视线移到桌上,喝掉杯中残酒。

菅井:(拿了一旁的成士忌)老师,请把这个拿上吧。

佐久间:呀,这样啊,那可真是……多谢多谢……再见了各位……

渡边:您这就回去吗?

佐久间:哎呀,非常感谢。谢谢。

平山:那,我也一起走吧。

菅井:哦,那就这样吧。

于是河合与平山紧跟着佐久间走出,菅井随后。

24.走廊

三人在菅井的目送下走下楼梯而去。

菅井:那就拜托了。——再见。

说完走回包间。

25.包间

菅井回来。

堀江:回去了?

菅井:嗯——葫芦好像非常开心呢。

渡边:这家伙是不是没吃过鳢鱼啊,只知道字怎么写。

堀江:把河合的那份鸡蛋羹也吃了,真是又能喝,又能吃啊。

中西:不过,这家伙也上了年纪了,感觉蔫了许多啊。

菅井:蔫了的葫芦吗……不过,我们也算积德了。

众人一同笑了。

26.当晚 郊外 城边的小巷

轿车停在那里。河合与平山搀扶着佐久间下车,佐久间醉得相当厉害。

佐久间:啊,是这里,是这里,就是这里啊。

一边迈出脚步。

平山:不要紧吗?老师——

佐久间:没事,不要紧不要紧……

小巷里有佐久间开的小面馆燕来轩。

佐久间:哦,威士忌的酒瓶——

河合:已经空了啊。

佐久间:空了?……唔……

说着走进燕来轩。

27.同前 店内

空无一人。

佐久间在平山与河合的守护下走进店里……

佐久间:喂——伴子!(大喊,然后对两人)来,请进请进……喂,伴子!

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女儿伴子(48岁)从里屋走出。

伴子:(对两人点头致意,皱了眉头)爸爸——这是怎么了?

佐久间:啊?——啊,愉快呀……

河合:老师非常高兴……

佐久间:愉快呀……我说伴子,是他们两位送我回来的……河合君和平山君……

伴子:(对两人)真是过意不去,特意让你们——我爸爸他总是这样。

佐久间:吵死人了!瞎说什么……唔,愉快啊……河合君——

河合:什么?

佐久间:你出息了……虽然过去很调皮……嘿,是我看走眼了……伴子,啤酒!

平山:(对伴子)啊,不用了。

伴子:可是,你们难得来……

河合:不必客气。

平山:我们这就告辞了……

佐久间:别急着走……时间还早呢……喂,平山!——平山君……

平山:嗯?

伴子:(埋怨的语气)爸爸——

佐久间:刚才得的那个哪儿去啦……上等的威士忌……

平山:老师,那个刚才在车里喝光了。

佐久间:嗯?喝了?……哦,喝了,喝了,喝光了……你向来记性好。

河合:(对伴子)那,请照顾好老师……

平山:那我们告辞了。

伴子: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河合:再会。

平山:再会。

两人正要离开。

佐久间:时间还早嘛!喂,河合!平山!——伴子,拿啤酒来!

伴子送走两人回来。

佐久间:(依然惬意地嘟哝着)啊,愉快……大愉快了!嗯……平山!河合!

叫喊之后忽然蔫了。

伴子在一旁看着,忽然悲从中来,捂住了脸。——远处传来俗气的曲子……

28.中午的西银座

大楼屋顶的广告牌——

29.那里的小巷广告牌

“若松”的招牌——

店内,两三个客人。

30.店内的小包间

来吃中午饭的平山与河合正就着便当喝啤酒。

河合:菅井那小子知道葫芦开面馆的事吗?

平山:知道的话他应该会说吧。——不过,真是太意外了。

河合放下啤酒。

河合:他家女儿也有点奇怪,说不出的感觉,怪瘆人的,冷冰冰的。看样子葫芦的日子也不舒坦。

平山:嗯,真不想变成那样。

河合:你会的。

平山:不,我才不会呢。

河合:不,会的。还不快把路子嫁出去。

平山:是吗?

河合:就是的。

平山:不,我没事的。

说着转头看另一边。

老板娘走来。

老板娘:还要啤酒吗?

河合:啊,不用了。(转头)等下还得上班呢。

老板娘:今天堀江先生没来?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他太太真是又年轻又漂亮……

河合:嗯……漂亮是漂亮……(对平山)是啊……

平山:嗯?

河合:实在太不幸了……

平山:嗯……是啊。

老板娘:出什么事了吗?

河合:昨天刚给他守了夜。

老板娘:给谁?

河合:还有谁?堀江啊。

老板娘:怎么可能!

河合:今天是友引(注1),所以明天才举行告别仪式。

老板娘:真的吗?

平山:我们正在商量葬礼的事呢。——(对河合)我说,花圈就免了吧。

河合:对,那个太浪费了,别要了吧。

老板娘: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平山:那家伙血压本来就高。

河合:结果还是让年轻老婆害了。

老板娘:真的吗?

河合:老板娘你也要当心哦,要适可而止啊。

老板娘回头看了一眼。

老板娘:真讨厌。尽开玩笑——人家来了。

堀江走来,老板娘走过去。

老板娘:欢迎光临。

堀江:嗨。

走进包间。

堀江:嗨,来晚了——

河合:太好了。

平山:好啊,身体很好嘛。

堀江:什么?

河合:你还活着啊?

堀江:什么?

平山:这边正说呢。

堀江:谈得很顺利,大家都很赞同。

平山:是吗?那就好。

堀江:上次没来的久保寺、宫川和下河原也说愿意出。

河合:那样的话,每人凑两千块吧。差不多能到两万吧?

堀江:那就这么定了?

平山:就这么办吧。

堀江:(对平山)你去送给他?

平山:我吗?

河合:你不是离得最近吗?——给他送去吧,葫芦会很高兴的。

平山:唉……没想到葫芦会住在那地方。

堀江:缘分这东西就是这样的啊,我不也一样嘛。

河合:你在说什么呀?

堀江:啊,哈哈哈……这个给我吧。

说着拿起河合面前的啤酒就喝,“好喝!”一边吧嗒着嘴把啤酒喝干了。

店里,老板娘从对面端了茶过来。

31.傍晚时分 郊外的街区

简陋的公寓和汽车修理厂等,城市边缘的杂乱风景二三——

燕来轩就坐落在那样的小巷里。

32.“燕来轩”店内

一个工人模样的男人正在吃拉面。

男人:(吃完)喂,钱放这儿了。

说着搁下饭钱走了。

伴子的声音:谢谢了。

男人离开以后,伴子从厨房出来,收拾了碗筷拿走。平山走进来。

平山:打扰了。

伴子:哪位?

走出来——

伴子:哎呀!

平山:上次那么晚打扰……

伴子:实在太谢谢了,大老远让你们特意送回来……

平山:哪里哪里,我就住在附近的XX。老师呢?

伴子:啊,在的。——爸爸……爸爸……

传来答应声,然后厨师打扮的佐久间端着烧卖蒸笼之类的东西从里面出来。

佐久间:呀,怎么是平山君,来,请进请进。——来,来,请进请进……

说着把蒸笼递给伴子,伴子拿着蒸笼进厨房去了。

平山:上次多谢您了——

佐久间:哪里,要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也不禁喝得高兴了,好像还说了失礼的话,后来我女儿责备我了。实在抱歉,还请多多原谅……

平山:哪里,哪里,是我们不该……

佐久间:毕竟四十年没见了,非常愉快啊。

伴子端了茶来。

伴子:请,喝杯茶吧……

平山:啊……

佐久间:(对伴子悄声说)那个……上烧酒……烧酒……

伴子:(同样小声地)啤酒比较好吧?

平山:不用了。

佐久间:还是拿来,拿来吧。

然后伴子又对佐久间低声说了什么,佐久间点头。伴子正要离开——

平山:真的,您别客气了,不必了。

伴子:唉,也没什么可以招待您的。

说着进厨房去了。

佐久间:要不我去做点什么菜吧。

平山:真的不必了,请别客气。——其实是这样的,老师,这个……(从外套内袋里取出信封)是上次的同学们给老师的……

佐久间:这是什么?

平山:本来是想送个纪念品什么的……

佐久间:啊!这个不行!我不能收!请千万别!

平山:那我可不好办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请收下吧……

佐久间:不,我不能收。以我这身份,能受邀参加那样的聚会就很高兴了……(这时有客人来)哦,欢迎光临!

客人(坂本芳太郎,48岁):喂,秋刀鱼面!

佐久间:好嘞——那,平山君我就……

平山:老师,那再说吧……

佐久间:好吧,对不住了。

平山:那再会了。

佐久间:啊,多谢……

平山正要走,来客坂本忽然看见他——

坂本:舰长!这不是舰长吗!

说着站起来。

平山:(疑惑地)你……是哪位呀?

坂衣:我是坂本啊。坂本芳太郎——“朝风”的水兵……军曹……

平山:噢,坂本,是你呀……

坂本:(对佐久间)大爷,这位是当年我那艘驱逐舰的舰长啊。

佐久间:这样啊,这可真是。——说起来平山君是当过海军的啊。

平山:(苦笑)唉,是啊……

坂本:哎呀,真是久违了。怎么样?舰长,咱们聚一聚吧。——大爷,秋刀鱼面不要了。(对平山)他们这儿味道不咋地,去别处吧,去聚一聚。

平山:哎,不过,你看起来也很健康啊……

坂本:嗯,托您的福……我就在这附近开了家汽车修理店,请顺便也到我家坐坐吧,走吧。好吗?就这么说定了。

平山:那,就顺便去一下吧……

坂本:大爷,那我们走了。

佐久间:多谢惠顾……

平山:那,有机会再……

佐久间:哎,多谢……

坂本:走吧走吧,请……

于是平山在坂本的邀约下离开了。佐久间一边沉浸在无名的感慨中,一边收拾店内,并打开电灯。

33.“燕来轩”的招牌

招牌里的灯点亮了。

34.当晚 街边点亮的招牌二三

附近回荡着爵士乐的乐曲声——

35.当晚 酒吧“馨”的电招牌

爵士乐中夹杂着《军舰进行曲》的乐声。

(三轩茶屋一带的窄巷)

36.同前 店内(小巧的威士忌吧)

唱机播放着《军舰进行曲》……

坂本兴致大好,一边敬礼一边和着唱片的节拍摇动肩膀。

平山也微微醉了,笑眯眯地看着他。

坂本:我说舰长,日本怎么就输了呢?

平山:嗯,是啊……

坂本:害我吃了好多苦啊。回家一看,房子烧毁了,又没吃的,物价还嗖嗖地往上涨……喂,唱片停下!

女店员关了唱机。

坂本:然后呢,我从老丈人那里借了钱,开了现在这家汽修店。不知怎么生意就红火了,幸亏啊幸亏……

平山:你家,孩子只有刚才见到的那个女儿吗?

坂本:不,上面还有一个呢。已经嫁出去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当外公了。可不能没个正经喽。说起这些,舰长您应该没什么忧心事吧?

平山:哪里哪里,我也吃了苦啊。也是多亏学长照顾,才进了现在的公司。

坂本:可是舰长,这如果是日本赢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平山:是啊……

坂本:(出示杯子给女店员看)喂,这个,托利斯!拿一整瓶来!一整瓶!——(对平山)要是赢了,舰长,这会儿啊你和我都在纽约呢。纽约——不是纽约弹子房的纽约哦,是美国的,真正的纽约。

平山:(微笑着)是吗。

女店员递过酒瓶。

坂本:就是因为打败了,现在的年轻人才会模仿人家,放着唱片跳着扭屁股舞啊。要是打赢了,要是赢了的话,你就看吧。那些蓝眼珠的家伙一定梳着圆发髻弹三味线吧。那才叫解恨呢。

平山:不过,打败了难道不是更好吗?

坂本:是吗?——唔,或许还真是呢。那些混账家伙没法横行霸道了,单这个也够了。——舰长,说的不是你啊,你不一样的。

平山:(苦笑着)哪里哪里……

坂本:(拿过威士忌瓶)来,请……

平山:哎……

接酒。这时,这家店的老板娘馨(32岁)走出来。头上卷着头巾,一身刚从澡堂回来的打扮。

馨:欢迎光临。

坂本:喂,你去哪儿了?

馨:澡堂啊。

坂本:这时间谁会去澡堂啊。

馨:因为今天生意大清淡了。——来,给您斟酒吧。

平山从馨走出来那一刻起,眼光就没离开她。

坂本:哎,舰长,这位是这里的老板娘——

平山:(点头致意)你好……

馨:欢迎光临。

说着给平山斟酒。

平山:(对坂本)看来你很熟悉这里啊。

坂本:哪里哪里,哎,也请您多支持。——(然后对馨)这位是我在海军时的舰长。

馨:请多多关照……(对坂本)那,放那个吧,那个……

坂本:哦,放吧,放吧!舰长,痛痛快快地喝吧!——开心啊,实在大开心了……

开始播放《军舰进行曲》的唱片。

坂本:哦,看啊,来喽!

说着站起来,全身动作和着乐曲。

坂本:锵锵锵咔,锵,锵,锵锵咔,锵,锵,锵……(一边敬礼)哦,舰长,舰长你也来!

平山也笑眯眯地敬礼。

坂本越发来了兴致,一边敬礼一边绕起圈子来。

馨也敬礼。

坂本越发兴致高涨。

37.当晚 平山家的走廊

一片宁静之中敲响了九点钟。

38.同前 玄关

平山醉醺醺地回来。

路子出来迎接。

路子:您回来了。

平山:哦——刚回来。

路子:您又喝酒了吧。

平山:没有啊,也没怎么喝。

路子:哥哥来了。

平山:哦。

说着走进屋里。

39.起居室

幸一和和夫在那里。

平山,随后是路子走来。

幸一:啊,您回来了。

和夫:回来啦。

平山:来了……

幸一:您看起来兴致不错啊。

平山:哪有啊,哈哈……今天见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去了一个奇怪的店。

路子:爸爸,已经没有饭了。您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平山:啊,我已经吃过了。——(然后对幸一)那里有个女人……

幸一:是在哪里?

平山:是个酒吧,那里有个女的跟你妈妈年轻时候很像呢。

幸一:长得像吗?

平山:嗯,身材也像。——当然要是仔细看还是很不一样,不过,低头的时候,这里(摸了摸脸颊)有一点点像……

路子:那人多大年纪?

平山:二十八九吧。

和夫:那,妈妈那么大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平山:那个女的穿着奇怪的洋装,头上还卷着头巾呢。

和夫:妈妈也曾经穿洋装卷头巾吗?

幸一:哪有,妈妈总是穿和服……

路子:不过,疏散的时候,妈妈不是也穿筒袖衣搭爸爸的裤子吗?

幸一:那个酒吧,我也想去看看呢。在哪里?

平山:哦,去看看吧……唉,其实也不是那么像。

和夫:我也去看看吧。

路子:我不想去,我才不想见那样的人呢。

平山:(对幸一)今天有什么事吗?

幸一:哦,有一点……

平山:是吗……(站起来)路子,烧洗澡水了吗?

路子:今天没烧。

平山:这样啊。

说着往走廊上去了。

40.走廊

对面有洗脸池。平山走来。

平山:(回过头)幸一——

平山:什么事?

幸一:想跟您借五万元左右……我想买台冰箱。

平山:哦,好的,不过现在没有。着急吗?

幸一:最好能快一点……

平山:那两三天之内我让路子给你送去。

幸一:拜托了。

说完返回起居室那边。

平山去洗漱台边,脱去衬衣。

平山:路子,香皂——没有香皂啊。

然后拧开水龙头。

41.翌日傍晚 住宅楼

住宅楼风景二三。

42.同前 二楼走廊

身着围裙的秋子走出家门,敲开邻室的门走入。

43.邻室的室内

主妇小川顺子(33岁)一边做晚餐的准备一边出来迎接。

秋子:有番茄的话,借我两个吧。

顺子:啊,有的有的。

说着转身进屋。

秋子看见一旁有一台电子吸尘器。

秋子:这个怎么样?吸尘器好用吗?

顺子拿了两个番茄出来。

顺子:哦,这个啊?好用,就是声音有点吵……给,这个是冰凉的呢。

递过番前。

秋子:谢谢。我家也决定买冰箱了——

顺子:哦,有冰箱就方便了,还能做冰块……

秋子:是啊,那就借用了。谢谢。

说着走出。

44.走廊

秋子走出来,幸一抱着一个长形的纸包回来了。

45.起居室

正在准备晚饭。

两人进屋。

幸一:你回来得很早吗?

秋子:没,刚回来。——那是什么?

幸一:(一边撕包装纸)就是这个啊。

露出四五根高尔夫球杆——

秋子:怎么回事?

幸一:路子拿钱来了吗?

秋子:嗯,还没有——

幸一:是吗……

秋子:怎么回事啊?这个——

幸一:嗯?很便宜的……

秋子:你买的吗?

幸一:不是,钱可以稍后再付。是三浦的朋友,人家买了新的,想转让。这可是难得遇见的好东西,好着呢……

秋子:你想买?

声音变得有些严厉。

幸一转过头来。

秋子:钱从哪儿出呢?不行,这样的东西不能买。

幸一:没关系的,路子会送钱来。我多借了点儿。

秋子:你借了多少?

幸一:五万元……

秋子:多借是多借了,也不能用在那样的东西上。我说你呀,这个那个的,可不能自己一个人随便乱花啊。

幸一:我没花呀。

秋子:你花了,这不花了吗?我也有想买的东西,我忍着没买,你倒是自己随便花。什么呀!这种东西,给我还回去!

幸一:事到如今已经还不了了。

秋子:还得了啊!快去还了!

说完去了厨房。

幸一失望地把球杆放在那里,点了烟抽起来。

秋子:(一边削番茄皮)我说啊,像你这样的上班族打高尔夫球实在是大奢侈了。臭美什么呀!偶尔能早回家,只会嚷嚷累呀累呀,一躺下就睡着了,打什么高尔夫球啊?你就省省吧,省省吧……

幸一默不作声,呆呆地继续抽烟。

46.晚上 高尔夫练习场

不是很气派的场地,客人也很少。

风景二三——

幸一正在打球,公司的年轻同事三浦丰(26岁)在一旁看着。

幸一的球飞出去。

三浦:飞得很远嘛。

幸一:(打量球杆)这个真棒。

三浦:再怎么说也是马基高(注2)啊。

幸一:唔……

两人回到长椅坐下。

三浦:稍微有点磨损,但是很划得来啊。

幸一:是啊……

三浦:本来我很想要的,可是没钱哪。

幸一:你去问问机械科的盐川吧,他会想要的。

三浦:你不行吗?

幸一:我很想要。但现在很难付一大笔钱啊。

三浦:是老婆反对吗?

幸一:嗯。

三浦:这个——很不错的呀,毕竟是马基高啊。

幸一:很不错啊。

三浦:不如一咬牙买了?

幸一:我还是算了吧。

三浦:你那么怕老婆呀?

幸一:怕倒不怕,但她会跟你没完啊。——喂,再借我打一次吧。

说着从三浦手里接过球杆,站起来再次打球。

球飞出去。

47.星期天上午 住宅楼

天气晴朗,各家窗前都晒着被子。

48.二楼的走廊

一对夫妇带着孩子其乐融融地出门。

49.室内

秋子在窗边敲打被褥。

幸一满脸无聊地横躺着。

看样子两口子之间的不愉快还没消散。

秋子:我说,你把时钟上一下嘛,都快停了。

说完去了别的房间。

幸一一动不动不予作答。

秋子拿了床单来在窗前晾晒。

秋子:你赌什么气呀?

幸一:……

秋子:你想去就去呗,——我又没说不许你打高尔夫球。

幸一:……

秋子:什么呀,跟小孩儿似的……你赶快出息到爱买啥买啥的地位不就得了?

幸一:……

秋子:无可奉告吗……

一边往别的房间走——

秋子:时钟!

愤愤说完后走开。

幸一无可奈何地起身,给时钟上发条。

敲门声——

幸一:……

敲门声又响——

幸一:哎。

路子走进来。

路子:你好——

说着进了屋,秋子出来——

秋子:啊,欢迎。

路子:你好——(对幸一)哥哥,你居然在啊,还以为你会去打高尔夫呢。

秋子:你哥——今天闹情绪呢。

路子:怎么了?

秋子:(一笑)你问他吧。

路子:究竟怎么啦?——(说着从提包里取出信封)我送这个来了。

说着递过信封。

秋子:(从一旁)哦哦,这个我收下了。——谢谢。

说着接过信封。

路子:(对幸一)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秋子:指望落空了呗。好不容易才借来的钱——

幸一:少废话!

秋子:(笑嘻嘻地)你哥啊,还想买别的东西呢,所以从爸爸那里多借了钱……

幸一:你少废话!

50.走廊

三浦抱着上次那个装了球杆的纸包走来。

敲响幸一的家门,秋子答应的声音传来。

51.室内

三浦走进来——

路子迎上前去——

路子:啊,欢迎。——哥哥,是三浦先生。

幸一:三浦——?

说着起身走来。

幸一:哟,什么事?

三浦:这个(球杆),我跟朋友说了……

秋子走出来。

秋子:欢迎。

三浦:你好。

秋子:什么事?

三浦:就是这个,(对幸一)好不容易才说好了,(对秋子)看在是朋友的分上也希望能卖给你。

秋子:哦哦,这个咱们不要。不过,还是请进来吧。

三浦:啊……

幸一:你就进来吧。

三浦:这样啊。那……

说着进了屋,秋子和路子进了里间。

三浦:那之后我去了朋友那里,哪想他就指望着卖给你了,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秋子:(从里间)三浦先生,你来是硬要卖给我们吗?

三浦:您别开玩笑。不是的。大大,这个真的很好的,是不想让给别人。我朋友说分期付款也可以。

幸一:分期付款?

秋子:分期付款也不行,不行不行。

三浦:这样啊?不行吗?——每次两千,付十个月,很便宜的啊……

秋子:不行不行,不行的。

三浦:这样啊?要是我就买了。

秋子:那你就买呗。

三浦:可是不行啊,我没钱。

秋子:那你也别瞎推销啊。总之我们不要,请拿回去吧。

说着走到一旁去了。

三浦:这样啊……

说着把眼光转向幸一——

三浦:真过意不去啊,惹你太大生气了……

幸一:哪有,没事的,她从一早就不高兴。

三浦:真是对不住啊……

秋子拿了一沓钞票出来——

秋子:(对三浦)给,两千块,一次的钱——

说着把钱放在榻榻米上。

三浦:行吗?

秋子:行啊,这要是不买下来,后面就有的烦了。

路子:(微微一笑)这下好了,哥哥——

幸一:哪儿呀……(说着抽出一根球杆)这个,真棒啊。

三浦:是很棒啊,绝对的。那大大,两千块,我收下了——

秋子:你记好了啊,是从这个月开始付——还剩九次哦。

三浦:不要紧的。——那,我走了。

幸一:怎么就要走了?

秋子:你呀,还真来劲了。

三浦:啊,我中午有个约会,告辞了。

路子:那,我也……

幸一:什么,你也要走吗?

秋子:不用急啊,路子,还没……

路子:嗯,我待会儿要去朋友那里。

幸一:那代我问候爸爸。

秋子:代我们谢谢爸爸了。

路子:好的。——那,再见吧。

秋子:再见——

于是三浦和路子离开——

幸一:(一边把玩球杆)喂,不要紧吗?买这个——

秋子:你不想要吗?

幸一:想啊,想要极了。

秋子:条件是我也要买哦。

幸一:买什么?

秋子:白色的皮包——相当贵呢。

幸一:……

秋子:我就是要买!真的要买哦!

说着进了里间。

幸一一个人把玩着球杆。

52.郊外车站的站台

风景——

三浦和路子在等电车——

三浦:你哥对太太真是相当温柔啊。

路子:不过,他对我们可是很霸道的。

三浦:看来——对太太还是应该温柔一些才好啊。

路子:是啊。——不过太温柔了也很讨厌的。

三浦:是吗?真不好办呀。

路子:啊,电车来了——

电车进站。

53.窗户

从窗口能看见川崎一带工业区的风景。

54.室内

平山正在看文件。

敲门的声响——

平山:请进。

办事员田口房子(24岁)进来。

平山:哦,怎么啦?

房子:长期以来得您百般照顾……

平山:哦,这样啊。听说你要出嫁了?恭喜恭喜。

房子:(行礼)所以来向您感谢一声……

平山:哦,——你二十三还是二十四了……

房子:我二十四岁了。

平山:是吗?跟我女儿同岁啊,那,祝你幸福。要好好过日子啊。

房子:谢谢您。

又传来敲门声。

平山:请进。

洋子进来。

洋子:您的客人。

说着递上名片。

平山:(接过名片)啊,哦,带她到这边来……

洋子:好的。

房子也行了礼,与洋子一同离开。

平山:啊,田口君,你待会儿可以再过来一下吗?

房子:好的。——那就失陪了。

然后离开。

敲门声。

平山:请进。

由洋子带领着,佐久间老师走进来。

佐久间:哎呀,在你忙碌的时候突然打扰……

平山:哪里哪里,来,请……

佐久间:好的。——前几天让你特意造访,实在……我后来才发觉,在筷架下面……

平山:哪里哪里,来,请……您请坐。

佐久间:好的。真不该让你们破费……(说着坐下)我刚才去给大家道谢了……

平山:让您特意过来一趟,实在……见到河合了吗?

佐久间:他有事外出了……

平山:是吗?——老师,您待会儿就直接回家了吗?

佐久间:是的,这里是最后一处了……谢谢了……

平山:那,一起回去吧,我们是同一个方向……

佐久间:好的。不过你的工作……

平山: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说着站起来回到办公桌前,拿起那里的电话——

平山:喂,请找大和商事的河合先生。——是的,常务董事河合先生……哦,对了,还有咱们公司的田口君,能不能让她再来一趟。

说着挂上电话,取出纸包装纸币。

55.当晚 西银座的小巷

看得见“若松”招牌的风景——

56.当晚“若松”店内

两三位客人——

57.同前 小包间

平山、佐久间和河合都喝醉了。佐久间烂醉如泥,躺在那里。

河合:老师,您怎么啦?来一杯如何?

佐久间:啊?(抬起头)呀,谢谢……(一边接酒)啊,真高兴……真高兴啊……嗯,给你们添麻烦了……嗯……

然后倒头又睡。

河合:(看看他,对平山)喂,葫芦已经不行了。

佐久间:(忽然抬起头)啊——嗯?

平山:(立刻凑过去)老师,怎么样?再来一杯……

佐久间:(接酒)啊,谢谢……你们都有福气啊。我太寂寞了……

河合:为什么?为什么寂寞呢?

佐久间:唉,寂寞啊……悲哀啊。——到头来人生就是自己一个人啊……孤零零一个人啊。

河合与平山面面相觑。

佐久间:唉,我错了……我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该只图自己方便……

平山:是什么事?

佐久间:唉,我女儿啊。——我图方便,把女儿留在身边使唤……当初也不是没有去处……只因为我老婆不在了……我错了……最后错失了机会……啊呀!我该告辞了!

河合:您要回吗?哎,不要紧嘛,再来一杯吧。

佐久间:啊,再来一杯吗……(说着接酒)唉,常言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一杯酒……唉……

说着放下酒杯,一骨碌躺下了。

河合与平山面面相觑。

平山:老师……老师……

河合:算了,让他睡吧,萌芦心里不好受啊……

平山:唔……

河合:你要是不小心也会变成这样。

平山:哪会啊,我……

说着把酒喝干。

河合:路子姑娘要是也变成葫芦的女儿那样,可怎么办?

平山:哪呀,她自己……

河合:会的。快把她嫁出去吧。你要变成葫芦那样,我可吃不消。

佐久间:(突然)哎,葫芦?

说着坐起来——

佐久间:这儿是哪儿啊?

河合:哎,老师您睡吧。会送您回去的。

佐久间:哦,是吗……

说完,又睡下。

河合:(对平山)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平山:嗯……

说着拿起酒杯。

58.当晚 平山家 走廊

59.同前 里间(起炳室隔壁的房间)

路子正在熨洗好的衣物。

玄关门打开的声音——

路子:爸爸?

平山的声音:啊,我回来了——

路子:先别锁门——阿和还没回呢。

平山走进来,醉醺醺的。

路子:您回来啦。

平山:嗯。

60.里间——起居室

平山穿过里间,在起居室的矮桌前坐下。

平山:哎,我说啊。

路子:什么事?

平山:你不想嫁人吗?

路子:啊——?

平山:嫁人啊。不想嫁吗?

路子:(付之一笑)您说什么呢!

平山:别,我是说真的,真的。

路子:爸爸您又喝醉了啊。

平山:嗯,喝是喝了一点儿,不过我是说正经的。

路子:可不是一点儿啊。为什么会想到这事了呢?

平山:为什么……原因有很多啊。——哎,你过来一下。

路子:您等一下吧,这里马上就好……

平山:爸爸考虑了许多……哎,你过来呀。

路子关了电熨斗,站起来走过去。

61.起居室

平山和路子——

路子:可是,我要是出嫁的话,您岂不是很为难吗?

平山:就算为难,你也差不多该嫁了……你也二十四了呀。

路子:对呀,所以还不用着急啊。

平山:可是,说着还不着急,还不着急,一转眼就上年纪了。这样为了自己的方便留着你,爸爸觉得很过意不去。

路子:这么说又能怎样呢?跟您说吧,爸爸,我现在还根本没打算嫁人呢,我才不想嫁呢。爸爸您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平山:想什么?

路子:想我就这样留在这里更好……

平山:为什么?不是那样的。

路子:明明就是这样的啊。我要是嫁了,爸爸和阿和怎么办呀?

平山:那总有办法的。

路子:说是总有办法,究竟该怎么办呢?怎么办都不成呀。爸爸您到底从什么时候生出这念头的?

平山:那,你是不打算嫁人了吗?

路子:我才没说不嫁呢,我并没那样的想法。我的朋友当中嫁了人的还不少呢,还有的已经生了宝宝呢。

平山:是吗……那你——

路子:别说了!我像现在这样就好!

平山:唔——那么说的话,爸爸也觉得现在是最好的。可那是不行的啊!反正爸爸是这么想的。

路子:您既然想好了,就别随随便便说那些话啊。

平山:我不是随随便便说的啊。

路子:明明就是的。

说着站起来,去里间收拾衣物。

平山:喂!……喂!

路子拿着衣物走出了房间。

平山满脸失落,将茶壶电的水倒在杯子里喝了。

玄关门打开的声音——

62.玄关

和夫回来。

和夫:姐,门可以锁了吗?

平山的声音:哦,可以锁了。

和夫:哎呀,爸爸已经回来了呀。

说着拧上了门闩。

63.里间——起居室

和夫进屋。

和夫:我回来了——

平山:哦,回来啦——

和夫:姐姐呢?

平山:在呢。

路子沉默地穿过房间。

和夫:哎,姐,我要吃饭的。

路子默不作声地走过。

和夫:(目送她)怎么回事呀?爸爸。

平山:唔……

和夫在矮桌前坐下,倒了茶喝。

和夫:哎呀,真苦。

平山:喂,我说。

和夫:嗯?

平山:你姐姐,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和夫:应该有吧。

平山:有吗?

和夫:虽然不清楚,可谁都会有吧。

平山:你有吗?

和夫:有啊,她叫清水富子哦。

平山:哦?是哪里的人啊?

和夫:不清楚是哪里人,不时地能跟她说说话呢。

平山:哦,她是做什么的?

和夫:是我每天坐的那趟公车的售票员,看名牌记住的名字。个子小小的,胖胖的,可爱极了。

平山:嗯——是吗……

一边苦笑。

和夫:喂,姐呀!让我吃饭啊!

平山:哎,你呀,自己去厨房吃吧。

和夫:为什么?

平山:就是这样,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和夫不满地站起来去了厨房。

留下平山一个人,他点了烟,木然沉思着。

64.大约一周后 傍晚 住宅楼

各家的窗户透出灯光,出去上班的人们纷纷归来。

秋子也是其中之一。

65.同前 走廊

秋子归来。

66.室内

秋子进来。

秋子:我回来了——

说着走进屋。

67.起居室——厨房

幸一系着围裙在厨房切洋葱。秋子走来。

秋子:我回来晚了。——做什么呢?

幸一:冰箱里有火腿,做个火腿炒蛋。

秋子:我也买了牛肉饼来。——米饭煮上了吗?

幸一:哎,就快煮熟了。

秋子:(走到洗碗池旁)那个——

一边洗手,幸一也洗手。

秋子:(一边把手擦干)今天午休的时候,路子来我们公司了。

幸一:哦——什么事?

说着摘下围裙递给秋子。

秋子接过围裙系上。

秋子:说是爸爸叫她快出嫁……

幸一:哦,对象是谁?不过路子现在出嫁的话,老爷子怎么办?他是怎么打算的啊?

秋子:路子也是这么说的。

幸一:那么路子她还不想嫁吗?

秋子:那可不清楚。她说爸爸最近每天都在说这个。——路子说她都听烦了。

幸一:对方——是什么人呢?

秋子:说是河合先生介绍的,爸爸已经见过那人了。——好像很不错呢。

幸一:路子不中意吗?

秋子:就是弄不清这一点啊。——我问她你不想出嫁吗?她也是不置可否的样子。

幸一:那这事到底怎么说呢。

秋子:是啊,怎么说呢。

幸一:那,路子去你那儿干吗呢?

秋子:不过……不知为什么我也能理解路子的心情……

幸一:是吗?

敲门声——

幸一:请进。

68.入口的房间

门开了,平山走进来。

幸一出来迎接。

幸一:啊,您来了。

平山:哦,你已经回来啦?

秋子走来。

秋子:啊,爸爸——您请……

平山:哦,这个,是咸烹牛肉。

说着递上一个纸包。

秋子:谢谢您。

幸一:爸爸,你这是刚下班吗?

平山:嗯,有点事想跟你说,可以出去吗?

幸一:可我还没吃饭呢。

秋子:爸爸,请跟我们一起……

平山:哦,饭就去哪里找个地方吃吧,怎么样?

幸一:这样啊,那……

说着去了里屋。

秋子也向平山点头致意后进屋去了。

69.起居室

幸一和秋子,一边做准备——

秋子:(自言自语)肯定是路子的事。

幸一:嗯。

说完走出房间。

70.入口的房间

平山正等着。

幸一走来,套上木屐。

秋子走出来。

秋子:请慢走。

平山:那就借用他一下喽。

秋子:您请便。

平山和幸一出门。

关上的门——

71.当晚 酒吧“馨”店内

平山和幸一——幸一在吃炒饭,平山正小口地抿酒。

镜头拉远,只见一个客人正与女店员相对饮酒。

幸一:(吃完饭)我吃好了……

对面正在沏茶的老板娘馨端了茶过来——

馨:喝茶吗?

幸一:谢谢。

平山:(举了举酒杯)给我这个。

馨给他倒了威士忌,并端走饭碗。

幸一:(目送着馨)像吗……不像啊。

平山:唔——仔细看是不一样,但不知什么地方还是有点像。

幸一:是吗……对了,爸爸,那个男的怎么样?

平山:是冈崎一个世家的次子,个子很高,体格也强壮,爸爸觉得不错。

幸一:——路子是不是另有喜欢的人呢?

平山:你——这么觉得吗?

幸一:嗯。

平山:是这样的,据和夫说,她好像喜欢一个姓三浦的人。

幸一:三浦是?

平山:你们公司的……

幸一:哦,他呀。

平山:他人怎么样?

幸一:那小子不错的,如果是他的话我很赞成。路子是怎么说的?

平山:我试探着问了问她。她没有明说,不过好像是喜欢的。

幸一:如果是那小子就好办了。

平山:是吗?那请你顺便问问那个三浦君吧。

幸一:嗯,好。那小子不错的。

平山:是吗?——能让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再好不过了,这样路子也会幸福的。

幸一:是啊,那我尽快问问他。

平山:嗯,那就这么办吧。

馨走出来。

馨:今天可真安静啊,要不要放上次的那首曲子?

平山:不,不用了。

幸一:什么曲子?

平山:没什么……

幸一:可是,路子要是嫁了人,爸爸就寂寞了。

平山:可是,再不嫁就晚了……

说着把酒喝干了。幸一也喝酒。

72.翌日傍晚 食伤新道(注3)

鸟森一带——下班的人们来来往往……

73.那附近的“猪排屋”店内

客人相当拥挤。

74.店内通往二楼的楼梯下面

客人脱在那里的皮鞋和女式草履等。

75.店内二楼的小包间

幸一和三浦正边吃猪排边喝啤酒。猪排已是第二盘,啤酒也开了第二瓶。

三浦:(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啤酒,然后对幸一)请。

幸一:哦——(一边接酒)你很能喝啊。

三浦:我不行啊。不过,啤酒的话,也就两瓶吧。

幸一:想问你个事。

三浦:什么事?

幸一:有没有打算结婚?

三浦:有好的人选吗?

幸一:且不论好坏,倒也不是没有。

三浦:哦……真的吗?

幸一:是真的。怎么样?不想娶一个吗?

三浦:——是吗,那可就为难了。

幸一:为难什么?怎么会呢?你不想吗?

三浦:呃……

幸一:你也该结婚了呀。

三浦:是啊……那个……其实,我已经有了。

幸一:原来你有啊。

三浦:不是有老婆。不过,对象是有的。

幸一:这样啊。

三浦:是你认识的人。

幸一:谁啊?

三浦:总务科的井上美代子——

幸一:哦,那姑娘——

三浦:不行吗?她不好吗?

幸一:不,很好啊,是个好姑娘。

三浦:请不要跟大家说啊,因为还谁都没告诉呢……

幸一:哦,我不会说的。

三浦:我们说好了的。

幸一:哦——什么时候的事?

三浦:今年夏天,咱们公司——不是一起去了伊香保吗?

幸一:哦,是从那时候啊。

三浦:说是说从那时候,可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啊。

幸一:撒谎吧,你。

三浦:拉个手什么的倒是有……

幸一:——这样啊……

三浦:你要介绍的是谁?

幸一:算了吧。

三浦:告诉我吧,我的都说给你了。

幸一:唔……

三浦:是谁?

幸一:就是我妹妹。

幸一:妹妹,你是说路子小

 6 ) 斜风细雨不须归 —— 观小津后续

从《寻找小津》开始寻找,历经十二部影片,不知是否达成一个圆满,但,我终于完成了一个心愿。我的电影收藏庞杂无序,全凭兴趣和瞎撞,客观条件的限制,使我无法与国内丰富的盗版市场保持同步,但这也“成全”了我观影的随意。所谓随意,就是下意识的选择吧,慢慢地你会发觉,年纪渐长,选择也趋向怀旧和保守,那些新潮的、妖媚的、异端的,不再是诱惑。某个清闲的晚上,想找一部电影打发时光,挑来挑去,往往挑中一张熟面孔。所以不要说人的欲望是无限的,欲望究竟左右不了心意,心的容纳有限,并且在容纳渐满的时候格外固执,我估计,再这么下去,一个“老顽固”的称呼迟早要扣到我头上,我也欢迎之至。
  
颇具规模的无序中有屈指可数两个有序——仅仅两个——我一共拥有两位导演的精选集:日本的小津安二郎和英国的库布里克。两位都性格鲜明、盖棺论定。两位又偏偏走了两个极端:一个极简一个极繁;一个重复一个创新;一个浅白东方一个哲学西方;一个淡定从容,一个躁动激越;一个慧眼如炬,一个博大精深。但,毫无疑问,他们的伟大,不分伯仲。
  
这个不太寒冷的冬季,我开始重温其中一位。本以为温厚的小津比较容易进入,他的那些情节简单情感清澈的故事,我以为比较容易讲述,可每天看一部写一部的频率,到后期真有点力不从心的倦怠。而我总算坚持下来,对自己的热爱有了一个交代,这个冬天的平淡,有了小小一点成功感装饰的斑斓,我很高兴。
  
该说的我在每篇文字里都说过了,该分析的也分析了,既然饶舌至斯,干脆言无不尽吧,把我想说而前十二篇里没包含的再唠上一唠,也就彻底消停了。
  
一:家常的风格
  
王安忆在《汪老讲故事》一文中曾写道:汪曾祺老的小说,可说是顶顶容易读的了。总是最最平凡的字眼,组成最最平凡的句子,说一件最最平凡的事情。轻轻松松带入了读者走一条最最平坦顺利简直的道路,将人一径引入,人们立定了才发现:原来是这里。诱敌深入一般。坚决不竖障碍,而尽是开路,他自己先将困难解决了,再不为难别人。正好与如今将简单的道理表达得百折千回的风气相反,他则把最复杂的事物写得明白如话。他是洞察秋毫便装了糊涂,风云激荡过后回复了平静,他已是世故到了天真的地步。
  
这段话我觉得同样可以用来形容小津电影的风格。这么凑巧,汪曾祺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他的老师沈从文,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沈从文的儿子沈虎雏,说他父亲生前评价艺术的好,最常用的一个词是:家常。
  
那么说,在艺术的王国里,小津,沈从文,汪曾祺他们,是一国人。
  
二:有趣的情节
  
小津是淡泊的,又是活泼的;是端庄的,又是幽默的。他的影片充满一个个神来之笔的小玩笑,浸透对生活的体谅和尊重。每篇文字我都举过例子。在此,还想说说几个遗漏的,也特别有意思:
  
《彼岸花》中不是有个唠唠叨叨总抓不住重点的母亲吗,片中每次她出场,在座的人都要先去上个厕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后来才明白小津的用意,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个性,朋友们很清楚,她大驾光临,岂有“怠慢”之理!
  
《早安》中爱放屁的小善爸,放的屁肯定又闷又响,乍听上去象一个人“嗯”了一声,小善妈每次都跑过来问:“什么事?”小善爸沉着地回答:“没事。”接着又放一个,相同的问答再重复一遍,如一卷录像带反复回放、乐此不疲。这对夫妻,实乃绝配!
  
再有就是《麦秋》中的孙子小勇,早晨起来骗大人说洗了脸了,大人喝斥他撒谎,明明脸是脏的,回去重洗。小津的镜头于是追随他去了卫生间,看他径直把毛巾在水龙头下打湿一下,又挂了回去。出来理直气壮说洗完了,又此地无银三百两补充道:“没洗的话毛巾不会湿的!”
  
同样是《麦秋》,小实小勇哥俩为试探大和叔公是不是聋了,狡猾点的哥哥唆使唯命是从的弟弟跑到老人面前大叫:“傻瓜,傻瓜!”,老人动了一下,孩子吓得撒腿就跑。这些童趣的细节,在小津电影里不胜枚举,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没错,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调皮捣蛋,自作聪明。
  
三:缺失的恋爱
  
小津不擅长拍情爱镜头,如果不算《宗方姊妹》中田中娟代微微扬起头的“未遂接吻”,《早春》中丈夫和金鱼在小酒馆的接吻,是小津电影里唯一的接吻镜头。他自己知道那场戏拍得不好,从此不再涉及。一位久居日本的美国影评人,也是第一个把小津电影介绍给海外的唐纳·里奇就此评论说:“恐怕他一辈子也没有吻过女人啊!”
  
可我觉得没结过婚不等于不能理解恋爱滋味。厚田雄春回忆说,一次他们在片场闲聊天开玩笑,小津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厚田回答:“有啊,是个三条腿的小姐。”小津笑眯眯地说:“三条腿的小姐?多么可爱啊!”
  
这温馨诙谐的调侃,让我看到小津一颗无拘无束、宽厚美好的心。他只是没遇上他的美人鱼,相信如果他遇上了,美人鱼连去巫婆那儿求解药也不用,更不必忍受在刀尖上舞蹈的痛苦。
  
四:闺阁情怀
  
既然小津电影的主题是嫁女儿,那么少女心事的表达一定少不了。虽然战后的日本风气开放了许多,毕竟闺阁中女儿心事代代相仿。少女们对未来将面临巨大改变的生活走向,期望的同时隐隐惧怕,无端感觉被弄脏遭背叛。这一点,《晚春》中纪子的表现就很有代表性,“不干净”是她对长者续弦的第一反应,也是她抗拒婚姻的隐约心结。还没走进生活的人都这样惧怕着吧:怕被生活的泥浆浊气弄脏,被迫放弃,被迫改变,被迫作惨痛的交换。
  
这样的少女往往有几个要好女友,其中一个出嫁了,其余的未婚者感觉联盟破裂了,朋友变了,婚姻是导致这一切变故的原凶,于是,抗拒婚姻的理由又多一条。《秋日和》中的绫子就跟好友百合子讨论过:“大家都会渐渐疏远的,我们的友谊如果因为结婚而消失的话,那岂不是很悲哀,真没意思!”

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在小津眼里,婚姻对女性的震荡比男性大得多,那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活,是被迫抛弃自己习惯因此深具安全感的生活,去换一个全然的未知。或许正因为如此,从不追求戏剧性的小津,却喜欢讲述嫁女儿的故事,这是家庭细胞分裂成长的必然步骤、重要瞬间,没有割舍放弃,就无法建造抚育。一个家庭内部的风起云涌,小津敏锐地捕捉到了。

五:战争态度
  
中日两国,由于漫长历史的恩怨纠葛,导致双方看对方的眼光都矛盾复杂、一言难尽。许多人表示,不喜欢看日本的东西,我理解,因为我也是看日本就来气、有血性的中国人。咱孔圣人说:以德报怨,何以报直。所以我不会左脸被打了一巴掌,还把自己的右脸凑上去,美其名曰“舍身成仁”。可一个只会简单否定的民族不但没气量,甚至没希望,这也是我坚持的。对一个从前敌对,将来还可能敌对的国家我们应该保持足够警惕,这不等于说全盘否定我们就保证了胜利,保全了气节。艺术这东西尤其与国界关系不大,有时候我在中国导演的电影里,闻到一股谗媚的腐气;有时候,我从小津、黑泽明的电影里,感受到纯粹东方、甚至纯粹老庄孔孟的清风豁达。
  
话虽如此,一个艺术家的政治态度,也至关紧要。纳粹据说普遍艺术修养高,可他们听着瓦格纳欣赏鲁本斯的画面让人不寒而栗。所以我对小津也不是完全“信任”,对上过中国战场的他,我的脑中打着问号,我的眼睛是把手术刀——在整个观影过程中。
  
从当时的社会环境出发,小津也不可能在讲述生活的影片中宣讲自己的政治主张。但我还是从影片中人物的只言片语“窥探”出点什么,和我想象的一样,一个拥有圆融开放世界观的小津,绝不会是好战份子。《早春》、《茶泡饭之味》、《麦秋》、《秋刀鱼之味》中,都有昔日战友聚会的情节,小津不止一次通过剧中人物之口说:厌恶战争。如果说这不过是战败后面对颓局的无奈之语,那么《秋刀鱼之味》里小津的表态就很明确了:父亲和昔日战友偶然重逢,被对方邀到熟识的酒吧喝酒,老板娘还放了日本军歌,于是发生如下对话:
  
战友:如果日本战胜了,又会如何?
父亲:(沉吟着)不知道啊。
战友:战胜的话,现在你和我就都在纽约。因为战败,如今的年轻人都崇洋,听着唱片,摇着屁股。战胜的话,那些蓝眼珠子的家伙们会变成武士头,边嚼口香糖边弹三味弦,那副狼狈相!
父亲:可是战败了反而好,不是吗。
  
“战败了反而好”,这话听来意味深长。小津也只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在日本军歌声中说出这样一番话,在五十年后的我听来,仍是心惊。
  
六:气韵悠远的空镜头
  
前面说过,小津电影总老老实实地讲故事,开始怎样,发展如何,结局怎样。。。从不意识流耍花枪搪塞过去。镜头跟随人物在屋内屋外游走;镜头追寻人物的视线在某处停留。往往人物离开了,镜头还会注视着人物刚刚呆过的场景;人物都转过脸去,镜头还注视着他们刚刚瞭望过的远山白云,诗意就这样产生了。有没有这样的经验:当你深深凝望一处以为无生命的景致,如山如桥如云如水,你会发觉你的凝望被回应了,景致被你的目光赋予生命,或者说,你的目光唤醒了它,这是你们俩之间的秘密,秘密把你们紧紧连结,使你们发出会心的微笑。小津电影里的空镜头,就象是这个秘密的显影剂,给银幕外的观众一个洞悉的机会。我爱死了这些蕴涵无穷的空镜头。
  
让我们跟随空镜头,一一抚摸墙上的光影变换,阳光下晾晒的衣服,角落里飘动的窗帘,刚刚还冒着热气几案上的茶杯,想象在其中生活着人们的心情,想象自己的生活。电影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你的心里去。
  
七:遗憾
  
我买的这两部精选集,包含了小津绝大多数代表作,却“遗漏”了他唯一重拍过一遍的影片《浮草》。一个故事,黑白时代讲述过一遍还不够,彩色时代又要再讲一遍,可见小津对此片的厚爱。网上查询得知:
  
《浮草物语》(1934年,黑白)
  
喜八系列的第二部。我们的主角终于离开了东京,却仿似没脚的鸟儿,居无定处。喜八领着流浪戏班来到小镇,却碰上连绵下雨天叫好不叫座。他天天跑去偷会认作侄儿的私生子,情人知道了很生气,差使女艺人色诱他儿子。喜八最后解散了穷途末路的戏班,也认回了亲儿,但他还认了命,不敢留在一个叫「家」的地方。孤独的喜八,呼应着小津战后作品的一众父亲。坂本武的演员活力成了整部戏的动力,看得人神魂颠倒。场景选在小镇,人物清一色穿和服,彷佛传统的回望,质朴麻布衬底的片头字幕首次出现。
  
《浮草》(1959年,彩色)
  
小津太喜爱《浮草物语》这片子了,舍不得不多拍一个彩色版。然后觉得,彩色的《浮草》真的很有说服力。戏班错落的色调,原就该是令人心醉亦心碎的艳红。班主如今的名字叫驹十郎,较喜八少一点憨气,却多一份内敛。驹十郎带着一团歌舞伎来到遗世的村子,欢天喜地去会阔别十数载的私生儿,末了却惹来一身寒苍,唯有孤独再上路。主角中村鴈治郎本来就是歌舞伎艺人,影片有不少与旧版对应的地方,如大雨滂沱下重现驹十郎与情人隔街对骂的场面,亦同样好看感人。但二十多年后的情怀,又怎一个愁字能说得了。片末,离开火车的天空,原来是湛蓝的。
  
心愿就此埋下:我要看《浮草物语》,也要看《浮草》,什么时候能实现呢?
  
八:死亡的圆满
  
大雪纷飞白茫茫,
但愿把它披身上,
倘若今宵我死亡。
  
这是小津安二郎于1963年12月12日早上所作的一首俳句。一甲子的圆满,死亡都流露出笑意。我相信小津他,去天上拍电影了。

 短评

女儿出嫁的当晚,平山孤零零一个人去酒吧喝酒,老板娘见他穿得正式,问他道:“今天从哪里回来呢?是葬礼吗?”平山想了想,点头:“嗯,也可以这么说。”

2分钟前
  • 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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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温。小津电影里出现最多的场景大概就是几个老家伙凑在一桌喝酒闲聊唏嘘感慨的戏了吧。这几个老家伙都哪找来的,演的还真是有滋有味。雷同的情景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同一导演的作品里,却令人百看不厌。

4分钟前
  • 易老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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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看#冷峻的青灰色办公环境,温暖的米黄色家庭氛围,长长的望向走廊户外的凝视,霓虹林立的酒吧街道,碧空万里的朗朗天地,那些苦那些愁,那些盈盈浅笑那些蹙眉辗转,都融进生活的涓涓细流;如沐春风,如臻化境,人生就是孤独。

8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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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儿女,可是儿女终究都是要离开的,最后留下寂寞的一个人。女儿的那种口是心非的感觉,小津真是有够了解女人了。嫁女确像是葬礼。表达了一种日本人的孤独,人生的孤独,和战败后日本国的无奈与孤独。其实生命本身就是一场独角戏,寂寂寞寞,偶尔有几个人对你有些许温存,最后,也不过就如此了。

13分钟前
  • 阿依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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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下志麻的红裙子,冈田茉莉子的红线衣。贫民区,团地,海军进行曲。

15分钟前
  • 内陆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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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馆#这部小津里的女性角色终于变得全然“反叛”了起来,细读起来发现是一个极好的女性主义研究文本。一头一尾看似不经意地调侃男性娶了一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续弦,实则和全片聚焦的女性命运形成了对比,即女性年轻不出嫁就会变成“老姑婆”。另,本片极好地揭示了为什么女权对应的是父权,正如波伏瓦所提到的,在女性命运中,女性始终承担着作为他者的内在性:维系家庭生活。对于女儿出嫁一事,所有人听到的第一反应都是父亲会孤独、会不方便,父亲是所有人思维出发的第一中心,而女儿(乃至儿子)不过是父亲的所有物。看完其实有点伤感,但又讲不出缘由,就好像秋刀鱼之味其实也并没有秋刀鱼一样吧。

18分钟前
  • 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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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冲突的故事,原来真的可以拍出来

19分钟前
  • 鱼青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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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剪辑和表演/台词都非常“硬”,带有时代和地域印记的不流畅;2. 平稳和细节的缓慢推进非常令人感动,对人物的关怀就是对文化的关怀;3. 在平缓微妙情节挪动中,视觉细节的另一个功用在于增加趣味性、可视度;4. 观察、观察、更深入地观觉和体察,远离大道理,终可深入人心。

22分钟前
  • 艾小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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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最后总是伤感和悲凉。传统的日本文化将女性置于服从与服务的地位,而女儿终究是要嫁给另外一户人家为别人服务的,这也就成了小津电影里最大的矛盾。小津的审美真的高到一定境界,平和端正的摄影,优美的空镜头太有意境了。还有就是目前看到的小津作品都出现了火车。

27分钟前
  • 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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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位故友,点秋刀鱼时总要交待一句“千万不要去内脏”,他说原因是,带着内脏烤后的秋刀鱼腹,肉里带着迷人的苦味儿。

29分钟前
  • 仲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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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秋刀鱼之味,残落的樱花有如布碎,清酒带着黄莲的苦味。”小津迟暮,又逢母丧,不胜秋凉。“他的色彩总是窗明几净,构图总是工整对称;他的摄影机端然不动,安静面对生命的流转,很少人的世界会象他那样平和。他是看破红尘,哀矜勿喜,面对天地的损毁报以沉默。”——罗维明《小津境界》

30分钟前
  • 谋杀游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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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津的电影由内至外都维持着这样和简朴清淡、他的色彩总是窗明几净,构图总是工整对称;他的摄影机端然不动,安静面对生命的流转,很少人的世界会象他那样平和。他是看破红尘,哀矜勿喜,面对天地的损毁报以沉默。”

34分钟前
  • 亚比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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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无法照顾父亲,孝道有失;不嫁,牺牲个体幸福。嫁与不嫁由此成为哈姆雷特式困境,引发的象征意涵,涉及新旧秩序之争。战后的《晚春》第一次触及此议题,惟《晚春》较平和,二元结构凸显,但并未起冲突,而是互渗,各得其所。传统日本风物美轮美奂,现代西式文明真挚动人。是以近乎佛家无常之境顺应世事变化。《秋刀鱼之味》为小津反复拍摄嫁女议题的最后一击,临终遗书,心态却完全失衡。本可以现代化处理的人伦孝道却与封建帝制旧秩序捆绑一起,且以极端迂回曲折的叙事结构,来强化嫁女儿的不得已、现代消费主义的不堪。结尾处笠智众回想帝国荣耀,内心悲戚莫名。人去楼空,其脸部表情扭曲,痛苦,这实乃面对帝国沉沦、旧秩序垮塌、大势已去后的崩溃情绪的终极释放。回看《东京物语》结尾,母亲终究病故,笠智众颓然一句“结束了”,意涵不言而喻。

36分钟前
  • L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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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津遗作,永远的嫁女主题,父女视角轮转,契如[晚春]变奏。2.岩下志麻和冈田茉莉子好美。3.以景框中的红/橘色物件引导目光,精妙而不刻意地营造纵深感。4.榻榻米高度下隔门斜侧方拍数人饮谈的构图复现频次最高。5.茶壶,2~3空镜转场:酒吧,街巷,走廊。6.到头来,人终究是孤单一人啊。(8.5/10)

38分钟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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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院看小津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戏更像戏,竟然笑了。还记得重复出现的一排男人在小酒馆喝酒扯淡的侧影。对铺满的配乐和战后日本(小津的政治)这两点产生了兴趣。 基本观感没变:坚持以家庭为单位来讲日本社会,剩女养老夫妻关系,背后都是孤独,婚礼即葬礼。镜头语言feels so staged。

39分钟前
  •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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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津电影一向给出整体琐碎,细处干脆的生活印象。虽取名秋刀鱼之味,也是与吃有关,但终究只谈及海鳗、汉堡猪扒之类,大部分都是男人们在喝酒议事:来回也就一件事即道子的出嫁。所有人的表情基本都不表露内心,全部都在努力认真地生活和老去。太久不看旧温情片的缘故,片毕印象最深的,竟是那两次群骗

40分钟前
  • 文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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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爸爸太萌了女兒才不想嫁呀!

41分钟前
  • 有未始有始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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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津终曲,一改五零末入彩后的几次父亲形象性格变奏(佐分利信的严与中村雁治郎的浪),把老搭档笠智众找回重归小津模板为父正轨,只是由岩下志麻演女儿以她的独立顽强个性略显错搭,导致父/女这条线的感染力被板楼公寓里哥/嫂小夫妻抢了上风头……片中有场戏需要特别说明:同学会老师醉酒被送家,平山眼见其未嫁女如今已显老色衰,于是下定决心抓紧将道子嫁出。此为该支线的叙事主意。但它还有一条浅埋辅意,这位落魄老师当年教的是中文;如今他家面店招牌燕来轩以及店内装饰也都在走华风,可很明显在惨淡经营口碑不佳,才有了老战友重逢之后临时起意,弃面而入吧。那吧走西风卖洋酒挂洋名,唤做Tory保守派,还插播军歌,餐食品相与环境气氛甚至老板娘的长相皆与街底招牌暗淡的燕来轩形成强烈反差……此处所释放信息叫做:远中亲西、美日同盟。

43分钟前
  • 赱馬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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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女人真美,一颦一笑都美,和服也美,日本男人有福。

46分钟前
  • 芦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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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津计划最后一部,今日达成。竟然片头不再是熟悉的粗麻布衬底,片中竟然正面讨论了战争。但是仍然是熟悉又熟悉的故事,熟悉又熟悉的人物和演员。全片彻底没有任何运动镜头。剧本写得好似作为背景音乐的那首回旋曲,真是好剧本!非要挑一点的话,这部电影没有原节子啊!(不过真的是没有合适的角色啊)

51分钟前
  • 胤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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