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于虹膜公众号)
在炮制高口碑剧集这方面,韩国确实技高一筹,至少在亚洲范畴内。就拿今年开播的韩剧来说,36部当中,能上豆瓣8分档的就有12部,正好三分之一。
像是最近这部《我的出走日记》(以下简称《日记》),16集才播出4集,就以9分稳居当前冠军。
我也去看了,虽然未必全身心拜服,但是,我十分明白如此真实的人与事,如此温热的调性,在当下被需要的程度,比想象中要高。就像是廉家三女儿美贞(金智媛饰)希望具先生(孙锡久饰)可以「崇拜」她那样,要的是被人填满一次内心的充实、安全与幸福。
这当然不仅限于韩国,中国的语境同样受用。必须说,看《日记》有这么一种感觉,天罗地网在周遭迅速张开,自己身上潜藏的死穴全被曝光,随时有人要来精准戳下,刺激那些几乎失灵的感官。
能有这般技艺,得提编剧朴惠英。她被百想艺术大赏肯定过的两部作品,提名的《又是吴海英》和获奖的《我的大叔》,就都有情暖的质地,叫人在哭笑的切换间,感受到通达的疗愈。再加上更早些的《住在清潭洞》,那种以一家人为核心,辐射出一片人际网的日常互动,笔法全都可以汇入《日记》里。
《日记》聚焦到廉家三姐弟身上,对应的是二三十岁的工薪人群。而这个群体,又恰恰是追看这类韩剧的主要观众。所以朴惠英布下的磁场,天生就能在生活化模式中强化相应年岁的共鸣。
这群人的特色,还在于普遍处在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上,或者说,大多有着过于漫长的起步期,无论种下什么,都没有足以进阶的收成。
先说事业,也不对,只能说工作。万千人挂在「工薪」二字下面,日复一日,了无生机,但既然没有财务自由的可能,居高不下的失业率只会平添如履薄冰的恼恨。
别跟社畜说什么成就感。大女儿廉基正(李艾饰)嫌弃工作乏味,不偏不倚地讨厌所有同事。二儿子廉昌熙栖身在便利店里。廉美贞每次画图,都被批得一无是处。这样的工作,待遇一般,前途黯淡,而且有许多麻烦事随时叮过来。
相当荒谬的一段,是廉美贞所在的公司,要求所有人必须参加同好会,说白了,就是兴趣小组。企业的学校化,看似添了几分青春气息,未尝不可以视为某种模具下的驯化。同好会的花样再多,也掩饰不了提供赞助金甚至埋伏恋爱机会的利诱,以及对不参与者的威逼。
在毕业了却又回炉的烦闷,或者永远无法毕业的焦虑之中,不够随和的廉基正、不够富贵的廉昌熙、不够合群的廉美贞,成了工作场域内外的边缘人。其实边缘也可以是一种自主选择,但是被加粗提亮后,无形中就成了众矢之的。
边界与空间被褫夺,群居生活的我们见怪不怪。在连「爱」都要被规矩化的环境里,要廉美贞们腾出手脚去触碰生活中真实的爱,也不过是要他们终归明白,那些可以追根溯源的明码标价,衬得恋爱同样残酷。
非常明显的是廉昌熙,一个住在远郊京畿道上的男人。女朋友要跟他分手,打算在电话上完成,这样比较高效。但最后还是见了面,却只是便于算账。男的算每次分开后回去要一个半小时,女的算这个仍在用「恋人」这种词的老土男人,不值得她吊死在上面。
我们当然感受得到经济不适用的廉昌熙有许多委屈,但场景一换,他也在训诫同温层的老友和姐妹。这当中有非常大男子主义的弊病,使得他在担当受害者的同时,也是某种施虐者。
在这两集里,我们听见太多锋利的话语,这是编剧残忍但现实的体悟。譬如那位老友相亲失败,被嫌弃是只流浪狗,说即便把他洗干净了带回家,他也会出去沾得满身屎。这就十分狠辣。
但即便会有许多风浪,找到一个理想对象仍然是他们的一大愿望。廉基正当然恨嫁,但似乎所有遇见的男人,都有或这或那的问题,比如邀约他去社区看房的男人,就不是单身。
一方面是社会规则对年岁的倾轧,另一方面是自我判断的贬值。她公司那位油腻的花心大少,几乎对所有女同事都花过力气,唯独跳过了她。讽刺的地方在于,她不喜欢的是人,但更不喜欢的是输。
在这种情况下,同样输得一塌糊涂的廉美贞也很有代表性。她没有姐姐的锋芒,于是总被同事「关照」,但那不过是明面上被称漂亮可爱,说要给介绍男朋友,背地里,则因为厌倦她无法参加各种活动,组团旅游也不多提。
看似游离人群的人,其实对人群的想法很多。「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也不会有人喜欢我,我似乎会这样度过漫长时光,最后枯萎死去。」这成了许多人的写照。
但在单纯得带有一点自虐倾向的疏离中,她又需要一个远在天边的男人来做精神支柱,甚至甘愿替对方还债。整个世界悬挂上去,谁都知道崩塌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大概谁也有过这种不管不顾的抉择。
于是也能看到,这三姐弟在性情上,互补出了一套当下年轻人的恋爱维度。喜恶、得失各有准则,让人看得见前因后果,却无法突破左右为难。
这跟他们的家庭也有关系。在传统,甚至是过于传统的严父慈母模式下,孩子们被过于长久的积习给束缚惯了。
一家人的意志,是以父亲为转移的。廉昌熙想用自己的钱买一辆二手电动车,月供5万韩币(约为人民币260元),但是父亲翻起旧账,不予通过。关键是餐桌上的气氛,母亲一直挤眉弄眼地暗示不可逆了父亲的鳞,而父亲则继续安享威严带来的良好感觉。
当一家之主宁肯孩子背着他来做这些「忤逆」之事,也不愿意分发一丁点许可和共情出去,不难理解为什么每天起早摸黑,也没能等来孩子心甘情愿的帮忙。而这种隔阂长期发酵,彼此都更爱把情绪沤烂在心里,形成一种压抑的行为习惯。
看他们时不时跟朋友在夜里烧烤或夜话,那份惬意却往往要被苦闷与无奈给盖过去。就像廉昌熙所说,如果是在到处同龄人的都市,他们未必走到一起。「乡下的问题就出在这,只要年纪相仿就是朋友。在这种地方,朋友就跟家人没两样。家人能选吗?根本没得选。」
身在城郊,把社交圈延伸到首尔市区也不无不可,但在这里,却被衬出了某种「越界」的意味,就仿佛廉基正不满意的烫发,廉昌熙嘴里临近过期的食物,廉美贞每天上下班要赶的社区公交,都成了阶层与阶层的嘲讽,几乎注定了他们还没起跑,就已掉价。
可是廉美贞十分清楚,搬家并不能改变什么。谁能飞得出廉家所映射的罗网呢?他们跟习以为常的生态,已经连皮带肉地黏在了一起。
具体说来,他们的过往在束缚,现在在折磨,未来在冷眼。这架构一旦悚然立起,就能往里头框住无数人。所以看《日记》有种又惊奇又讨厌的感觉,因为被人看透了,透到无从掩饰的地步。
因此可以看到,如果要说当下年轻人的集体情绪,恐怕「丧」字还没能及时老去。而《日记》短短两集,就已经把人和时代,都给刻画得入木三分。种种情绪累积放大,就能成为现代人精神状态的戏剧化模拟。廉美贞想起小学时考了20分,焦虑、恐惧、沉重,而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处在这种状态中。
有朋友说,「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到达那个临界点,不要没自信走对的路就绕远路,因为绕得太远,已经没有回头的打算了。」姐姐廉基是绕得更远的代表,在听到「心性决定命运」时有过呼号,「如果能拥有些什么,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善良。但我有钱或男人吗?我通通都没有。这样要怎么积极?怎么善良?」
他们压抑的状态,已经濒临崩溃。所有人都等着一个豁口,但是出路在哪里?由目前的剧情发展,我们能看到躲避痛苦的方向,可是忍无可忍的契机,还差几个。除了感叹「累了」的廉美贞,明确地希望能被崇拜。
这时候,我们更能看出译名的荒唐。本来是《我的解放日记》,却被粉饰为《我的出走日记》。「出走」不过是个动作,核心还是在身心的「解放」上,而那才是我们未必胆敢,而别人明确要做的探索。
有了这个关键词,我们不难想象之后的剧情发展,会在先抑后扬的基调里带来多少宽慰,比如三姐弟都突破了当前困境,找到对的人,而父亲也开始反省自己等等。既要解决问题,又要推陈出新,这需索将会决定《日记》之后的口碑甚至存在价值。
不过,即便它走不到神作的高度,但至少会是疗愈系的「实用」作品,可以让人在很安全的范围内去共情,去释放,然后重新出发,就看你愿意承认自己,跟戏中人有多少重合。
不假装幸福、不假装不幸、不评论、不安慰,这既是剧中解放同好会的宗旨,也是这部剧呈现出的质感。
整部剧里,所有的角色,没有一个真正经历了什么大事,或做出了什么根本性的改变。甚至三个主角母亲的去世,编剧也是极其克制笔墨和情感,将其还原为一个虽不常见但依然普通的日常事件,极力消解其戏剧性。
从头到尾,这部剧只是在刻画普通人在普通一天里逐渐积累起来的那种疲惫感。
疲惫感是非常难以通过故事进行描写的。愤怒、仇恨、嫉妒、爱情,这些强烈的情绪有很多办法进行描写,但疲惫感的尺度却极其难以拿捏。
写得重了,变成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刻意的苦大仇深感;写得轻了,变成一种无事生非的无聊感。
说白了,疲惫感,就是谈不上不幸,但也谈不上幸福,只是在日复一日的积累中,突然有那么一刻,产生出自己困于其中无法脱身的窒息感。可真要问你一句:“你到底有什么痛苦?”你似乎也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有什么痛苦,好像自己在进行一场没有对象的无病呻吟的表演。而这种无法说出却明明难以忍受的感觉,又进一步加深了疲惫感。
这种内心的情绪无法对朋友和亲人进行言说,而朋友或亲人对你的评论或安慰,都起不到任何效果,只能继续加深内心里难以忍受的疲惫和压抑。
这种感受,让我想到了徐干的一句诗:虽路在咫尺,难涉如九关。
是啊,引起这种疲惫感的都是一些小事,比如每天上班差几分钟错过的公交、疲劳下班坐地铁时差一点就能坐上的空位、回到家看到需要洗的昨天的碗筷。这些小事只要稍微努努力,就都能解决。但就是觉得累,不想解决,越堆越多,然后心里越来越自我厌恶和疲惫。
这部剧不像我们一般设计的影视作品那样,给主角安排一个非常明确的困境,主角能够通过完成一个具体的事件,完成个人的成长,走出困境。
疲惫感不是生活里某一个具体的问题,你甚至找不到问题究竟是什么,而是日复一日各种小事堆积起来后,那种无力回天的空虚。这种生活,你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只是机械而疲惫地继续生活下去,如此而已。
所以剧中的具子敬,当他努力地把房间里的酒瓶全都装进垃圾袋里,对别人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但对他来说,光是做到这件事,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志。
虽路在咫尺,难涉如九关。
而且,不要指望他今天收拾完屋里的所有酒瓶,他的生活从此就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精神面貌就能焕然一新,人生从此走向一条新的道路。
这其实就是颠倒了因果。
恰恰是我们的生活已经找不到改变的可能性了,恰恰是所有上升渠道已经完全被堵塞住了,未来几十年的生活,一眼就能望到头,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性,疲惫感才由此产生了。正是因为我们知道,自己振作也好、自己颓唐也好,生活都是如此,也只能如此,我们才会觉得如此疲惫。
不是我们的疲惫感形成了这样的生活,是这样的生活形成了疲惫感。
但剧的最后,廉美贞也给出了自己的解法:片刻的振作,改变不了生活,但片刻的振作,也有片刻的欢喜。
如果每天的生活,能有5分钟的欢喜,那这一天就不算白过。
如果仅仅振作片刻,都让人觉得太累,那就再退回去、缩回去,这也没有关系。片刻的振作不会让生活变得更好,片刻的退缩,也不会让生活变得更糟。
这部剧的最后,三个主角,居然全都退回到了原点,或者说,只是勉强往前,挪了一小步。姐姐廉琪贞跟男友不清不楚地拖着,也许一拖,就要拖到50岁,更可怕的是,她原本想成为男友的力量,结果却变成了给男友带来疲惫感的另一个女人;二弟廉昌熙还是在便利店里工作着,还清了贷款,却也身无分文;廉美贞换了份工作,依然是个无人在意的小职员,与具子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具子敬也依然酗酒,也许某一天会彻底变成酒鬼,也许有一天会变好。
生活哪有这么容易发生大起大落、天翻地覆的变化呢?不正因为我们发现自己改变不了自己的生活,才会感到如此疲惫吗?
就在这进三步、退两步的腾挪间,我们感受着生活里片刻的欢喜和痛苦。
这部剧的编剧真的让我非常非常佩服。我们见过、写过太多悲欢离合、大起大落的故事,但这种在方寸之间,普通人努力辗转腾挪的故事,见得很少。
虽路在咫尺,难涉如九关。
但进了一步,也有进一步的欢喜。
坦白局1 ——不再怕被看到的伤口 (是脸上的,也是心里的)
具先生担心被美贞看到被划伤的脸,说是“画上去的”,抱怨“只要觉得顺心就会马上出事”,美贞教授了每天5分钟开心搜集心法,具先生说“试一试,每天一步一步艰难前行”,脱掉了外套。(脱掉的也是内心那层害怕被人看到的外套)
坦白局2——具先生自由的说出自己可能很傻很天真的想法
具先生说起来有一次下雪,自己想走到山浦
走多少公里,走到几点能到,看似无意义的话,其实都是内心盘算,他就这么絮絮叨叨讲出来的时候,美贞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敏锐的感到了具先生的变化,因为她自己也经过同样的变化。(讲死青蛙的时候)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每一句话都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其实每一句话都在说着“那个时候我想你了”“我想着怎么去山浦看你”“我想了又想仔细盘算”。(姐妹们还觉得不过瘾吗?每一句都是废话,每一句都是情话。 其实姐姐那对每三天的鸡蛋三明治也是同样的道理。 )
美贞也再一次能够坦然的提起自己的旧事,但是在滑向一个人要对抗所有人的报复的心情时,具先生的电话,一句“好久不见,我是具氏”,让她瞬间云淡风轻。一点点的爱,可以扫清前任留下的所有的阴霾和创伤。
坦白局3——笃定的爱,你反正也很喜欢听我说话
具先生第一次跟美贞说起自己的职业,虽然我们很早就从剧情里知道了,但是如此说的自然而然不露痕迹,其实是具先生不再以此为耻,曾经不愿意在爱人面前提起的也可以说出来了。“你现在还会自说自话了”具先生现在是笃定美贞的爱,可以让他肆意讲话 ,正如当初美贞可以肆意和他发脾气。
有终于会恶作剧了的具先生,那个沉重的一言不发的具先生、那个苦大仇深的具先生、那个好像背负了全世界的具先生,原来也有幼稚可爱的一面。在爱人面前的幼稚,是放下一切重新做回最开心的自己,像孩子一样,想玩闹想笑。(美贞也是读了日记,发现童年的自己特别热情)
坦白局4——酒鬼具先生最后的坚壁
具先生的酗酒,真的是让弹幕姐妹们操心的不行,现实里这样的人不要沾的劝诫满屏都是。阻碍具先生变好的最大障碍就是酗酒。这从第一集喝到第16集的酒,苦闷的根源到底在哪里?所谓的解放,最难的是找到那个问题。
清醒时,一早起来就充斥脑海里的那些,是我们憎恨不已的人、想干掉的人、想忘记的人、有遗憾的人(活人或者死人),喝醉是具先生与这些人和解或者忘却的方式,喝醉是具先生让内心平和下来的方式。
美贞也是,看到这里的时候你会发现,啊,原来前面几集美贞气鼓鼓的刷牙,面无表情的梳洗时想的是这些啊,像不像那些年气得要命又拿对方没有办法的怂怂的自己。要用证明别人很差劲的方式,去作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其实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我们常说的,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们怨恨、我们咒骂、我们一遍又一遍想着别人是如何欺负自己的是如何贬低自己的, 其实都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确认自己的存在)
对具先生来说,美贞是不需要去对抗的存在;对于美贞来说,具先生是不需要去证明什么的存在。
在所有被动的关系中,具先生是美贞鼓起勇气,自己去搭话的人。是第一次自己做出的选择。不以对方的价值,衡量自己对他的爱,平等的姿态支持他。不卑微也不骄傲。偶尔有的怨怼之心,也想用祝福替代;实在是太生气的时候,就骂骂前任,所以前任的作用就是成为撒气筒。
坦白局5——相信自己值得幸福
觉得自己很可爱是一种什么感觉?在同好会结束,和女职员回去的车上,女职员说记得美贞说过一句话:在下定决心解放之后,有了前所未有的感受,突然觉得自己很讨人喜爱,觉得自己很讨人喜爱是什么感觉呢? 是终于发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也终于相信了自己值得,值得被爱,也值得去爱。
具先生什么时候真的下定决心解放的呢?就是快至片尾的那次相见。又又又喝多了的具先生。。。。。。
因为心情好,也喝醉?这是什么逻辑?
“每当觉得过的还不错的时候,就赶紧灌醉自己。”
觉得自己一旦幸福,就又会马上失去,与其承受得到又失去的感觉,不如赶紧灌醉自己告诉自己你不幸福。害怕失去,所以不敢幸福。(这种感觉很像我们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命不好,一切都可以怨命,上班没赶上车是最近水逆、没准备却偏偏被叫去开会是水逆、预感到被骂就一定会被骂。)
不想往回走五步而淋成了落汤鸡,丧到家了的具先生,真的是又丧又好笑。最后“我好痛苦,我好累啊”,带着微笑的撒娇的语气说出来,大概即使是隔着屏幕的我们都觉得可爱了吧? 当我们学会自嘲,我们学会去调侃自己的悲惨处境,大概就是真正的解放。
啊,具先生第一次听别人称赞自己可爱,那一刻他大概也真的体会到自己值得被爱。
美贞让他以后都以这个微笑面对那些向他走来的人。
那一刻敞开心扉的具先生,回复了爱的能力的具先生,第一个想要回应的人是美贞。
因为美贞喜欢他大声叫廉美贞,他便大声的叫着廉美贞。
有了这一刻,还值得纠结到底是he 还是be吗?
这不就是最高级的“我爱你”嘛?
最近都被韩剧《我的解放日志》刷屏了吧,马上就要迎来大结局了。本来想在看完之后再写,但是现在觉得结局已经不重要了,编剧想要传达给我的内容,我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了。 看到现在,真的对编剧和导演心生敬佩,他们向观众呈现出了一个真正的大女主。 美贞是一个越看越能从她身上获得力量的角色,越看越是会产生“啊,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想法。 她是一个内心有力量的人。在前几集的时候会觉得她是一个内向、自卑、被骗了也不敢去和别人正面对抗、选择自己独自承受,这样一个比较弱小的女生。但是再回头去看的话会发现,即使在前几集这么压抑的一个状态下,她依旧是一个内心有力量有勇气的人。她不是因为具子敬而变得有力量,她本来就是,而具子敬的“崇拜”只是让她看到自己的力量而已。 以职场生活为例。在职场生活那么长时间,她还是显得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她拒绝每次聚会、交友,真的是因为她家离得远吗?当然不是,即使搬到首尔住,她也不会去的,因为她不愿意变得像他们一样。对领导、对不喜欢的人说几句恭维的、违心的假话,变得圆滑一点,难吗?她想做的话当然可以做到,哪怕她能对组长说出一两句假话,我相信这个组长也不会一直这么排挤她。但是她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依然选择坚守住自己,这还不算是一个有勇气有力量的人吗? 再来看和具的关系中美贞的力量。就以被骗钱这件事为例,因为这件事的发酵,她向具提出了“崇拜”的要求。具跟她说你应该解决眼前的问题,别在其他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而美贞说“就算他把钱还清了就没事了吗?我觉得不会有任何变化。”说自己的同时也是在说具,背后的意思是“你觉得这样逃避就会有变化吗?逃避,问题就没有了吗?”她才是正视自己问题的那个人,“我交往过的人都是王八蛋。”她意识到如果自己不改变,下一个交往的还会是王八蛋,所以我要改变。这是自我觉察,她看到了藏在表相下的本质,如果只着眼于眼前的问题,自己不做出改变的话,下一次照样会产生类似的问题。这样的改变才是真正地改变,不再从外界的“相”着手,而是反观到自身,从问题的源头解决。 具跟她说把那个人的电话给他,他来解决,美贞很生气,为什么?美贞要他做的不是成为帮自己解决问题的那个人,而是让她自己变成解决问题的那个人。你帮我解决、帮我承担,这是喜欢或者说是爱,但美贞一开始就告诉他“光是爱情还不够”是崇拜。崇拜给到的力量是不论我做什么样的决定,再傻再蠢你都会支持我,告诉我可以做到,这是一个人自己的力量,我是要让你让我有这样的力量和底气。 单从这一点来看,就不得不佩服编剧的巧思。女主被欠钱,而身边喜欢她的人是个黑社会大佬,而且还是负责讨账的。让观众看到黑社会大佬来帮自己喜欢的人要钱,教训那些个王八蛋,肯定很爽,但是编剧没有。因为编剧想要观众看到的是女主自己的成长,不是童话里等着王子来救的公主,这是大女主,是要自己突出重围的勇士。 在具回到自己的世界后,美贞经历了母亲的去世、被“设计”成第三者接二连三的打击。时隔几年之后,具才来找她,而美贞并没有埋怨他这么长时间的消失,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正如他当初离开的时候,她不是生气,而是难过。一开始看的时候,我也会觉得说具这个人很差劲,这么长时间不联络,还注销手机,在别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消失。但是现在再看到这一段,结合着前面美贞说过的话,我觉得真的是太妙了,这个长时间的设计真是太妙了。正是经过间隔这么长的时间,而美贞对他的消失不生气,还愿意见他,体现出来美贞已经真正蜕变了。 “不假装幸福,不假装不幸,诚实以对。”诚实面对自己,该悲伤的时候悲伤,该高兴的时候高兴,我能允许一切事情的发生,并且接受它。这是超脱、是大智慧。我接受你的离开,接受不幸,接受苦难,但在这其中,我也看到了自己可以承受一切的力量。 为什么美贞在时隔几年后才见到具不生气,这是编剧体现出她内心强大的很重要的一点。 首先,她没有在等他。因为如果美贞是在等着具,等着他出现,这就是没有解放,她还是在想着靠别人来拯救自己,靠外在的力量来解放。正是在她觉得是具一点点开始将她填满,带给她改变和力量的时候,他离开了,不幸接踵而至。在外界的打击下,她没有了她的靠山,独自承受面对,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看到自己的力量从不在外,不再别人身上,而在她自己身上。所以具当初才会对她说那句话“廉美贞,你应该好好了解你自己。”因为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这个女孩身上所蕴藏的巨大能量。美贞没有“把什么东西寄托在他身上”,她对他没有所求,所以她不生气,她不觉得他长时间的离开是一种亏欠。 再有,她不生气来自于她看透他本质后的底气。在美贞眼里,具是透明的,她了解他做出的决定,知晓他每一句刺激的话语中背后的退缩和畏惧。同时她对具对自己的感情有底气,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她知道在这一段时间彼此的“崇拜”中,具也改变了,他已经变不回原来那个不愿意说出名字的具氏了。但是他也需要时间解放,他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正视自己的感情,然后带着不再“害怕幸福”的心情,带着可以告知自己姓名和一切过往的勇气回来见她。 最后,总重要的一点,也就是让我已经不再在意结局能不能在一起的一点就是,美贞已经真正解放了。对于现在的美贞来说,具出不出现已经不重要了,具对她的“崇拜”已经成为她内心的一份力量,深深扎根在她的心中。他回来,我会和他勇敢的面对一切;他不回来,我也不会选择将就。面对世界,我不再像原来一样畏惧,我还是能坚守住自己的底线,而这份坚守不再来自于对周围厌恶,不是不愿意像他们一样而坚守,而是我现在可以掌控我周围的一切,我可以毫无顾虑地做自己,因为现在的我知道我是值得被爱的,是一直被爱着的。这样的坚守来自于爱,而非恐惧。这样的一个人,结果会差到哪去? 如此一个有力量的角色怎么能不感染观众呢?正如具让美贞看到了自己的力量一样,编剧也会让观众发掘出自己的力量。她用她笔下鲜活的角色告诉我们什么才是大女主——不是等待王子来解救的公主,是执剑冲破束缚、披荆斩棘的勇士,是要活着见到天堂的人。 关于这部剧的细节、构思、台词还有很多值得反复观看和品位的地方,B站上有搬运解说这部剧的一位韩国博主,她解说的细节很到位,感兴趣的话可以结合着解说来看剧。 除了演员精湛的演技和微妙的化学反应,导演和编剧真的是功不可没。有一个花絮中,导演在给饰演具的孙锡久讲戏,光这一个片段,你就能感受到导演对这个剧本吃的有多透,角色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意义,每一个画面都有意义。电视剧却做出和电影一样的要求,认真程度真是令人敬佩,并不由得感叹:他们真的是在认真做着自己的喜欢的事情,发自内心的尊重观众,真诚地在通过影像和观众交流,把观众当观众。 再来说说这个编剧,这个编剧的其他作品我还没有看过,但是单从这一部剧来看,这个编剧肯定有一定的心理学和哲学的研究,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灵性修养。剧中二哥这个人物我觉得是最能体现出这个编剧哲学修养的一个人物,你从他身上可以看到人所具有的矛盾、冲突,但是又有着善良的底色。还有很多有魅力值得推敲的角色:通过一天就可以看到她一生的母亲、愿意“接住自己丈夫头颅”的大姐、热烈而善良的泫雅、从男性口中说出婚姻、生育的同事...真实、生动、鲜明。 从前几年的《秘密森林》、《机智》系列、《怪物》到今年的《我的解放日志》,韩剧真的一次又一次刷新对他们的评价,以为这一部就是封神了,就是心中的TOP1了,但是没过几年又能让你再一次感叹。不仅是细节、音响、制作上的进步,在发掘人性、探索生命的意义等更深远的立意上一次比一次深刻。电影就更不用说了。 有的时候不是不愿意看自己本国的东西,而是我害怕我如果一直看这样的东西会丧失自己的审美,模糊掉自己的标准,慢慢就会不知道什么才是好的,什么能够真正称其为一部作品、什么是艺术。承认别人的优点,看到自己的不足,而不是一味地自我欺骗和洗脑,这是改变要迈出的第一步。 先不说什么时候能有别人这样的水准,先和自己比,看看什么时候才能再拍出像《西游记》《神探狄仁杰》这样水准的片子,技术的进步带来的不是制作的精良,而是虚伪的造假;不用配音竟然都能成为值得炫耀的资本,令人汗颜。 只有把观众当观众,当成平等交流的对象,而不是资本的韭菜,才能沉下心去打磨。 不过,我始终相信物极必反,最糟糕的环境下也蕴藏着最大的潜力,那就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我的解放日志》中女主角廉美贞用了一个词“推仰”,让男主角具子敬在闲极无聊醉生梦死和推仰她之间选择推仰她,以拯救自己。
推仰这个词的出处是《新唐书·柳宗元传》:“宗元少精敏绝伦,为文章卓伟精致,一时辈行推仰。”这个词在中文里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推重敬仰。到了这部剧里,结合剧情,“推仰”则要解释为是带有宗教性质的崇拜、崇敬、景仰、仰慕。剧中翻译为仰慕,词义还远远不够,直接用崇仰较为达意。
这个故事的第一集,是剧中人物陆续出场,每个人都各种丧。这部剧和《我的大叔》是同一个编剧,就非常好理解这种丧了。这种东亚式的死丧,每个人都可以代入其中。故事的主角是廉氏一家,廉爸每天埋头工作,除了经营一间木工作坊,制作整体橱柜并负责安装,还要种地,摘辣椒茄子,拔蒜头大葱,种白菜萝卜,收南瓜红薯。他吃完饭筷子一搁,就进了作坊,从早干到晚,全年无休。廉妈又要下地干活,又要去作坊帮忙,还要去搭手安装,另外还要负责一家五口人的一日三餐、干净衣裳、屋内清洁,要说谁更辛苦,廉妈要超过廉爸,她劳累得没有一刻休息,已经换了人工关节,还是膝盖作痛。
三个孩子,大姐琦贞在家诸事不管,弟弟妹妹都要下地干活,大姐就是独生子女的态度,什么都不插手,什么都该拥有。年近四十,感情生活仍然一片空白,每天光是上班下班就累得不想说话。家住山浦,离首尔有28公里,单程乘地铁要一个半小时,下班时还是黄昏,到家已经天黑。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多年,还要再过几十年,想一想都是一眼看不到头的绝望。她近乎绝望地渴望爱情,好改变这样死丧的生活,但年纪一年年上去,相亲对象的层次越来越低,低到她想买把枪把对方突突了才能解气。大姐自视甚高,是“接起来的女人”,意思是在朝鲜时代,男人被砍下头颅,他的女人勇敢无畏地用裙子把丈夫的头接起来包住不使其落地,或者像圣母玛丽亚,抱着断气的儿子尸体,不肯放下。大姐对爱情的执著已经成为了她的信仰,一个最平凡的女人,唯一可以帅气可以英勇的地方,就是她在爱情中的位置,她对爱情可以牺牲到什么地步。
二哥昌熙面临同样的通勤问题。他倒是有女朋友,但约会一次时间成本太高,只能约在两人居住地的中间,又没有车,没有私人空间,连亲热的地方都没有,如何发展感情。在一间公司工作十年,看不到升职的希望,有一点点功劳都要被同事抢去。女朋友厌倦了这种不进不退的状态,有些不耐烦,二哥敏锐地察觉到了,借找女朋友的碴,和女朋友分了手。并不是他想和女朋友分手,而是从女朋友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于是激化矛盾让女朋友提出分手,让女朋友成为见异思迁的那一方,他作为受伤害方在道德上完美。
女朋友感觉受到了伤害但没明白伤害来自哪里。这个女孩子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跌跌撞撞跑进成年人的世界里,懵懵懂懂学着做人,伤害别人,也被别人伤害。
小妹美贞是个沉默的孩子,她在家里最小,却是最被忽视最不受宠的那一个。在家里她可以帮妈妈做饭,在地里从不偷懒,这孩子因为省心,父母也就安心地忽视她的需求。小妹善良到把钱借给前男友被银行通知再不还款就要被视为信用不良者,小妹被好朋友背叛,被卑鄙上司陷害,被前男友算计,所有发生的事,她都不会告诉家人。什么苦什么累什么罪什么磨难都一个人扛下,小妹从没有想过要借助外力。二哥不同,他会向外界求助,即使知道会被爸爸看不起,也开口过。但小妹不会。
廉家三姊妹,大姐缺爱,二哥缺支持,小妹什么都缺。二哥想盘下经营良好的便利店,向父亲借钱,被果断拒绝。也难怪父亲看不上二哥,连个罗嗦的加盟店女店主的废话电话一打一个多小时都不敢挂断的男人,有什么能力还贷款?他为妹妹做担保背上债务贫困了几十年,他一点不看好这个懦弱的儿子。
第十四集,当知道小妹吃过前男友那么大一个亏,一家人都愤怒了。大姐问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向我们说,是没有家人吗?廉爸发现他这一生太失败了。累死老妻,孩子们受苦,遇到困难从不记得他们还有一个爸爸。实际是孩子们有了困难告诉了他,他们又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帮助呢?安慰的话他不会说,钱他也拿不出,打架他也不可能为孩子们出头。孩子们从他这里除了得到责骂,什么也得不到。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他了。
三个孩子之外,廉家还有一个外来者,一个神秘陌生的年轻客人,在廉爸的木工作坊打工,廉家下地干活他也跟着去,一日三餐吃在廉家,租邻居家的屋子住,付了一年租金。这个人干活卖力不惜力,能吃苦不计较,为人行事就像第二个廉爸,尤其是沉默寡言这一点,最对廉爸的脾气。廉爸对他十分满意,满意到想把木工作坊和小女儿都托付给他,满意到比疼儿子还要喜欢他,担心他关怀他,见面就问过得好吗,儿子昌熙想得老爸一句关心的话就从来没有得到过。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只说他姓具,一家人也就按社会习惯尊称他为具씨。
씨这个朝鲜语拼音,发音为xi,男女通用,中文译为先生或君,女性译作小姐。字幕译作具先生,本文写作具某。其实朝鲜语中的씨,对应的应该是中文的“氏”。中国古代“姓”和“氏”分用,姓表族号,氏是分支,“姓”为“氏”之本,“氏”自“姓”分出,氏是姓的支系,用以区别子孙之所由出生。现代汉语普通话的声母 z c s 与高元音 i yu 相拼时,会读成 j q x 之类。 j q x 的来源,是由中古音的精组 z c s 和见组 g k h 声母分化而来的,舌面音 j q x 的分化,以中古音韵母的洪细为条件,韵母为细音(齐齿呼、撮口呼)的演变成 j q x,此外,部分古代见组开口二等字也演变成了 j q x。朝鲜语是拼音文字,推测朝鲜语씨为“氏”字,씨发xi音,仍作氏。具体到本文的“具氏”写成“具某”,是因为中文口语的演变,我们现在不怎么说张氏李氏,而是张三李四、张某某李某某、我张某人我李某人,一种泛称和代指。
剧中的具某是个重度酒精依赖者,俗称的酒鬼,喝起酒来像喝白开水,一天最少两瓶打底,多则四瓶,上不封顶。有时酒瘾发作,不到黄昏就手发抖,白天也醉得不省人事,神志不清。作坊没活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家喝到没节制,醉倒了磕一脸血,被来叫他吃饭的廉妈发现,被廉爸开车送去医院,晚上回来接着喝。
小妹愤怒了,问他:你除了喝酒就找不到事干吗?如果一定要给你找点事干才能少喝不被人当作人渣的话,那就崇仰我吧。小妹说的是崇仰,崇拜景仰,不是爱她、爱慕她、仰慕她,是崇仰、崇敬、崇拜、信仰。小妹知道光是爱情都不足以拯救具某,必须加上信仰的力量才行。具某必须敬她如神,无条件信仰她,相信她具有某种神性,可以带领他离开地狱。他必须全身心地信任她、仰慕她、依赖她、崇拜她,相信她的神性,把他的命和命运都交给她,他才能得到拯救。
第二集的最后一刻起,这个剧从一出爱情剧,变成了布道。性质已然改变。在他们对话的这个时候,小妹站着,背后有灯光,具某坐着,仰视着她,镜头语言已经交待了一切,具某是仰慕者,小妹自带发光,她是他的神。
到第四集的雷雨之夜,具某醉得坐在雨中睡着,小妹冒雨跑来把他赶进屋,不要被雷劈死,那声音让他想起冬天时喊他下车的声音。当时是小妹在喊喝醉的二哥下车回家,他坐在他们对面睡着了,听到有人喊下车,就那样鬼使神差地跟着这对兄妹到了廉家,正好避开仇家的追杀。是小妹救了他两次,所以他决定仰慕她。为了捡小妹被风吹走的遮阳帽,具某稍稍振作了一下,脱离地球引力,飞身跃过水渠。这是他向神表达仰慕的方式,用具体的行动,确认他的皈依,这样到了春天,他和她都会蜕变。
这是一出布道剧。大姐信奉圣母,理解玛丽亚。小妹上过主日课,问过神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大姐后来的男朋友每个星期天都要去教堂做弥撒。廉爸廉妈早些年还去做礼拜,后来廉爸不去了,廉妈才跟着不去。廉爸不去教堂,是已经不信仰什么神了,他只信他自己。他用他的辛勤劳动,保住了他的土地和房屋,还清了债务,他就是自己的神。
抛开韩国已经是一个天主教国家的背景,这是一出明白无误的布道剧。假使把小妹看作一个来自远古、信徒散失的萨满教的神,在这个时代,已经沦落到和凡人几乎无异,只有本能和直觉准得令人害怕。她的信徒只剩一个具某,这一个也会随时离她而去,她的神力因为信徒的离去一再丧失。从具某的角度看,他知道他的神已经弱到自己都无法保护,但是仍然有庇佑他的能力。他可以背弃她而去,她无法惩罚;但是只要他回头,她就会接纳他的重新皈依。
小妹在这段关系里,真正是得到了解放。她不单把自己从平庸和孤独中解放,还把具某从绝望和死寂中解放。在恋爱过程中,小妹始终是主导者,具某处于仰慕的地位,无数变换的机位,无数情节和画面,摄影师用镜头做了精准的暗示,具氏仰慕小妹,具子敬仰慕廉美贞。
到第十二集,具某打算离开的时候,对小妹说,这里有这里的世界,而他生活在光明的背面,一个黑暗世界里,即使小妹对他的过去不在乎,对他未来怎么过也不在乎吗?她是想推婴儿车的那种人。具某想把他的神变成平凡庸常的人,但小妹的神性是真的存在的。小妹对他说:我会把我的孩子背在背上,我想把你背我的背上,把一岁的你背在背上。
只有一个信徒的神明信仰关系,是母亲和婴儿。但婴儿不知道他无所不能的神只剩他一个信徒,等他长大了,发现了,就会疏远她、背弃她、甚至轻侮她。在第八集小妹和具某坐在大雄殿前的台阶上时说过,想陪着三岁的他、七岁的他、十九岁的他坐着。在朝鲜时代,妇女们就是用婴儿背巾把她的孩子背在背上,劳作生活。这是远古时代的女性神祗形象,这样的神性具有强大的冲击力,具某一介凡人,根本抵抗不了。
这个时候的具某,难过得快要哭了。明知道她只有自己一名信徒而渴望被她召唤,这就无限接近爱情了。在离开小妹的日子里,具某发现他是真的、真的、真的爱过他的神、爱慕着他的神、依然深沉地思念着想念着渴望着他的神。
他和他的神是有过灵与肉的交流的。第十集剧末,二哥梦寐以求开上了具某的豪华劳斯莱斯车,具某和小妹在夕阳下的红碱蓬海滩上追逐晚霞和大雁,这当然不是真的具某和小妹在追逐夕阳大雁,这是非常含蓄隐晦的做爱场景。最后一个镜头是具某把小妹拦在身后,像是要保护她,在替她遮挡什么。两人这时各自的表情和前面同样的欢愉完全不同,小妹有怀疑,具某有自信。不知具某的坚定从何而来,小妹的不安又因何而起,因为自始至终,小妹都是坚定的那一个。
下一个镜头,具某的地下城堡灯红酒绿,在庆祝新年倒计时。这是2022年的新年,距离具某离开山浦,已经两年多过去了。具某走出火烧般的炼狱,外头是新一年的雪花。小妹的画外音响起。她交往过的男人都是王八蛋、狗崽子,具某也不例外。再一次,他背弃了他的神。
从2019年九月初秋,到2022年冬末将尽,这一千多个日子里,具某背弃了他的神。在极端绝望孤独的时候,具某需要大喊一声廉美贞,才能借她的力量活下去。他把他的手下唤作美贞,这样他可以借着春子、玉子等等女性名字,把美贞这个名字混进去 ,让他可以大大方方在人前呼喊她的名字,并且有人回应他的呼喊。
在所有的宗教里,神的名字对信徒都具有某种神力。诸如我的天啊,我的神啊,我的主啊。信徒们念着耶酥基督、神天菩萨、无量寿佛、南无阿弥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玉皇大帝的老婆我的天妈……保佑我这一把要胡。
信众每叫一声他的神的名字,就可以得到一次神佑,可以喘息一下呼吸一次。美贞这个名字带来的神力,就等于是具某的天、具某的神、具某的主。美贞啊,廉美贞。具某大叫一声,就是美贞快来拯救我啊,我就快在黑暗中溺死了。廉美贞,是他的神,是他的光。
但是小妹不同。小妹是神,她自己拯救自己。按照一般的霸总文套路,小妹那点债务,具某伸根手指头就解决了,卑鄙的前男友下流的现上司,小妹如果向具某开口,具某可以像摁死一只臭虫一样让对方翻不了身。好几次,具某都提出要帮小妹解决麻烦,他问要不要替你要债?那是他每天都在干的活,没有他要不来的债。要不要给他你上司的电话,他一拳头下去,上司得头破血流再不敢欺负小妹。但小妹是一个极端骄傲的人,不允许自己的困境和丑态被他人看到,能自己解决的,咬下死扛。小妹是神,来世间走一遭是来渡劫的,包括具某这个情劫,都是她自己选择并背在身上的。等到具某受不了堕落,要自我拯救时去找小妹,小妹所有的麻烦都被她化解了。一直是具某从她身上获得力量,得到重生,而不是反过来。
第十一集的月夜芦荻,是他们最接近神殿的时候。这一段是怎样的美学啊,这是邦达尔丘克在《战争与和平》里安德烈去乡间别墅无意中听到娜塔莎和索妮娅谈论美和生命的场景复刻。月光下两个少女初次领略到青春和生命之美,憧憬敬畏天真无邪,生机勃勃,让安德烈一颗中年心有了复苏。
小妹对神的质问是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在我出生之前和死去之后,在我的生命诞生和消失之间,我已然存在此间。我俯视着此间,时间和空间,即此宇宙。回视来路,茫茫苍苍,眼望去乡,月光明亮。她的心意无比坚定,她要此刻便是天堂。她是他引路的天使,他被她选中,受她感召,被她净化。
惊风扫芦荻,翻浪连天白。
在前一天的夕阳大雁之后,编剧又毫不吝啬地写了月夜芦荻。夕阳大雁是隐晦的身体结合,月夜芦荻是明喻的灵魂荡涤。这是在复盘上一次的没有写没有拍的性爱。夜风袭人,具某那只宁可被野狗咬掉的手臂流畅自然搂过小妹的肩膀抚摸安慰,这种亲昵程度,是情侣才有的。
实在是美得惊人。生命和宇宙已经足够辽阔壮美,足够让人折服,崇拜美和生命已经足够,因此必须把小妹的神性放到更辽阔的天地和时空里去,才能体现这种悠然空灵的美。
所以具某在临走前对小妹说:我仰慕你。具某这个时候说的仰慕,不是一开始小妹说的仰慕,类似宗教信仰的仰慕崇敬景仰推崇,而是爱慕。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他爱她。有了这份爱慕和崇仰,就足以支撑小妹度过未来两年多将要发生的种种变故:爱人离开、妈妈死亡、爸爸再婚。人生几大悲苦,莫过生离死别,小妹都经历了。
具某知道有一天他要离开,至于在哪一天,就看是什么契机,二哥的莽撞就给了他这个契机。二哥把那辆劳斯莱斯撞出一个瘪凼,具某看到车后保险杠上那老大一个瘪凼,也没发火,只是把鞋跟提起来,发足向二哥跑去。二哥撒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绝对跑进11秒,这个时候他要是去跳水渠,肯定能跳过。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从家里跑上公路,从乡村跑到小镇,从小镇跳上电车,通往去向城市的电车。
具某初识二哥和小妹,就是在这样一列电车上。山浦是具某暂时歇足的一个休息站,就像小胖及时赶到送上的水,续一程命,继续前进。
山浦和首尔,乡村和城市,田园牧歌和灯红酒绿,过去和本来,梦魇和希望。
这一程长跑,把具某身体里蛰伏已久的血性和狠劲激发了出来,血液奔腾,再难抑止。过去总要去面对,背上的包袱再重,也是他的。小妹只是路过时看到的风景,再美再好,也不能留住。
从早上具某刚睡醒被二哥叫去看车,到跑过午间明媚的秋阳,和乡村路上的花草树木,到电车上照到具某脸上的夕阳,到达城市后晚间的灯火璀璨,一天过去了。过去追上了具某,死去的人冤魂不散,来向他索命。他对她口出恶言,说你不用装着很懂我的样子。但真的有一个人很懂他,一眼能看穿他。她说他很透明,没有壳子。过去从后面追来,小妹在身边陪他。有光明谁会不想要,但黑暗仍然会如期降临。谁都摆不脱。
具某这一离开,就是两年多,等到他抑制不住相思狂潮,回到廉家,早已物是人非。镜头在这里运用了蒙太奇手法,告诉观众,时间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在小妹这里,是具某离开后的一个月,深秋;在具某这里,是他离开后的两年多,严冬。曾经具某在车站前等女朋友下班,总是能等到,这次从傍晚等到天黑,也不见她出来。他从车站一路走回那幢曾经像他家一样的屋子,他以为会一直停留在那里不会变的人和物,与他记忆中的出现了偏差。
熟悉的屋子里走出陌生的老妇人,问门口这个陌生人:你是谁。毛骨悚然,简直有聊斋的感觉。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家不再是那个家。男主人还是那个男主人,老妻已不再是那个老妻。短短两年多,廉爸死了妻子,中了风,续娶了新妻。爱他敬他如兄长的昌熙,和具某爱她敬她的小妹,都不在这里。具某都要哭了。
第二次,具某从廉爸那里拿到小妹的电话号码。具某的那张脸,在太阳光照射下,泛着油光,死白瘆人,这是一张长期过夜生活的人才有的脸。和在山浦时在田间劳作晒得黝黑的健康人全然不同。具某要想过得像个人,只有向他的神求助。
好久不见,小妹换了春装。就像小妹说的,到了春天,我们都会蜕变。神说什么都是正确的。到了这个时候,小妹才问起具某的名字,具某回答他叫具子敬,这是对应廉爸写在纸条上小妹的名字,有一种三书六礼中问名礼的仪式感和对称美感。
具某的生存方式,注定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恋爱,在和小妹约会中,也被叫去收款打架。不过才离开一个半小时,具某再回到小妹身边,脸上已经受了伤。但小妹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她不是普通人,她是神,她有她自己的一套逻辑,她把她的逻辑搬出来,就可以照亮具某的世界。她是他那个世界的神明。
小妹是一个孤独的神,与她相对的,是在第二集出现的她的好朋友池贤雅,这是一个女祭司似的人物,有小妹的神性和唯一的信徒,就有贤雅的肉身布施。她一出场,就魅力非凡,是二哥和小妹景仰的对象,就连大姐,听到她的理论,都有醍醐灌顶之感。她是那样的洒脱不羁,游戏人间。
一开始写她酷,中间写她好强,等前男友死了之后就会把五亿韩元还给前男友的妈,纯粹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到第十五集末,贤雅因为和二哥在一起太无聊要离开,她一定要奉献才觉得自己是个重要的人,然后二哥就苦口婆心安慰她,没关系,你什么时候舒服就什么时候回来,等休息好了再离开,我祝福你。贤雅痛苦得抓头发。两个场景,两段戏,她全程无一句解释,二哥站在较高的位置,她处于痛苦纠结之中,这和贤雅前面的样子完全不同。所谓的人设崩了,就是说的贤雅。
这时候的贤雅就像两百年前深入土著部落的传道士修女,在她身上看不到现代女性和自我意识,只有完全的奉献。她甚至连话语权都放弃了,是二哥在指责她、引导她、开解她,原谅她,并且无条件收容她。中间发生了什么,让二哥觉得是贤雅追不上他了?只因为贤雅去照顾了一个癌症病人吗?还是因为二哥只用两年时间就还清了贷款拥有了一间小便利店吗?
后期的贤雅,像是纯粹为了小说中的背敷法,用贤雅的无私奉献、迷途困惑,补小妹之缺笔。有小妹的神迹,就有贤雅的牺牲;有小妹对具某的引导,就有贤雅在二哥面前的迷失;有具某请小妹听他说话的病理性要求,就有二哥对贤雅的无限大度宽恕。甚至让贤雅对二哥说你又不去教会,哪有资格说祝福的话。祝福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吗?难道不去教会教堂,朋友间连祝福不允许送了吗?祝福是被祂包圆了吗?祂是个什么东西?没有祂的允许,全天下的祝福都送不出去了?
贤雅这个人物脱节得厉害,是因为情节缺失,她的下半部分剧本,被二哥拿去了。编剧把本来属于她的故事,放在了二哥身上,本来是贤雅就在照顾身患癌症的前男友,那么相应的后面一系列情节,都是贤雅的戏份。给病人擦身、陪他说话、给他送终、以及在陪伴过程中讲述亲手送走爷爷奶奶,让贤雅悟到她和死神的关系。她才是最后走进临终关怀教室,打开课本的人。只有贤雅在开始时对男人的一视同仁,交往无数,才有一个电话就去可以去照顾即将死去的前男友、丢下现男友情节出现的成立,换了二哥,连迁就女友都做不到,更别说其它了。
是先有贤雅对众生的宽容,才有贤雅从死亡中悟道的觉醒,在最后成神,这是她的祭司之路。是先有前男友的死亡,把贤雅和二哥强行留在病床前,要求和廉妈的骨灰放在一起,让二哥在祭扫时顺带看望他,等于把贤雅和二哥变成了殉葬的童男童女,让贤雅和死亡牢牢捆绑,依她的悟性,才是打开课本的那个人。经过这么一步步铺垫,贤雅的逻辑才是通顺的,而不像剧情中呈现的,贤雅莫名其妙就和二哥在一起了,又莫名其妙和二哥分开了,最后流失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不知所终。这不是贤雅的结局,她是那么通透的一个人,她早就看穿了人性,看不穿的唯有死亡耳,但有了前男友的死,贤雅就迈过死亡门槛,成为了槛内人。
编剧一开始是把二哥作为主角来写的,这一点看演员表就能看出,演二哥的男演员李民基挂的是一番,二番是演小妹的金智媛,三番是演具某的孙锡久,但写着写着,具某成了男主角,二哥的戏份越来越少,到后来不得不强行从贤雅那里挪情节,才能让二哥的份量可以和小妹一比。这不是二哥第一次拿女角剧本,他问具某要车钥匙,跳到具某身上说爱你,都是性转的撒娇。
二哥的爱情线是辅线,他的故事线是成为家长。在廉妈死后,二哥代替了妈妈的位置,白天去作坊工作,时间到了放下螺丝刀,回家做饭。曾经那么多话的二哥,后来也沉默寡言了。吃着饭想起妈妈,哭一嗓子再接着吃。后来他盘下便利店,花了两年时间还清贷款,又创业想推销掉两千台烤红薯机,这些才是二哥故事的主线,是和前面的职场戏连贯的,但编剧为了加重二哥的神性而强行拔高,只在最后两集用两场戏就带过了,以至于第十五集和贤雅的两场戏怎么看怎么别扭。
至于大姐,她的戏份是一早就设计好的,一点不走样。大姐收到了断头的玫瑰花,把花蕾放在酱油碟子里供奉起来。这个年代是没有英雄没有史诗的年代,大姐把自己幻想成可以用裙子接起被砍头颅的女人,那样的英勇无畏,她被自己的爱情感动着。这个年代,爱情就是柴米油盐和酱油。
大姐的故事里同样有宗教的成分。大姐的上司,后来成功地被她发展为她的闺蜜和恋爱顾问,这个角色,一开始很讨人厌,但后来被他的逻辑说通,变得十分讨喜。第九集大姐告白失败,打着石膏向上司诉苦,上司的形象和台词,都在扮演着一位告解神父。并不是大姐不是他欣赏的类型,他一直没送彩票给她,而是他的职责不在于此。
我对这部剧里的宗教意味多到起了反感,太多说教了,天主教隐喻无处不在,都觉得厌烦了。要不是剧情足够有趣,摄影剪辑都十分优秀,都懒得二刷和写长评。
具某的一个手下欠下巨额赌债,引得债主打上门,具某和杉植大杀四方,那家伙趁机卷款逃走。具某觉得这个机会不错,也把藏在家里的钱打了包,潇洒离开销金窟。路过便利店,进去买了一瓶酒,一枚硬币滚了出去,落在下水道的栅栏上,停下了。
具某曾经眼望群山,对二哥说他是77亿分之一,如果对77亿这个数字没概念,那么把一个人想象成一枚硬币,77亿枚硬币才能堆成眼前那座山。作为一枚硬币,也是被神眷顾的,它好好地平躺在格栅上,没有掉进肮脏的下水道。具某捡起自身,把酒瓶放在路边一名流浪汉脚边,去找他的神。
美贞现在可不止只有一名信徒了。她很可爱,她全身心都充满了爱,她会把她的爱像阳光一样散发给周围的人,接受到的,都会变成她的信徒。具子敬不过是最受她宠爱眷顾的那一个。
今天聊聊一匹韩剧黑马:《我的解放日志》。
它是《我的大叔》编剧朴惠英新作,主要讲述了三兄妹与神秘外地人具氏之间相互救赎的的故事。充满大段哲学式独白,以及心理意象的细腻侧写。
其中,主角线(美贞和具氏)的互动尤其引人注意。
最具冲击性的台词之一,是美贞对具氏说:「推仰我吧」,让观众一时震惊又摸不着头脑。
很多人说这是一部致郁丧剧,我不大同意。
这是一个向死而生的强大故事。
美贞和具氏之间的「推仰」,具备对狭义「男女之爱」的超越性,是为无条件的爱。
美贞,是一家信用卡公司的外包设计,每天通勤一个半小时往返于首尔和在山浦的家。
她内向、敏感、沉默,日常疲于(也不想)融入职场社交。
她觉得,「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像在工作,什么都没干但总是很累」。
美贞有一副看似「很好欺负」的样子。但随着剧情展开,我们会发现那只是表象。
她的妥协并非出于「软弱」,而是出于长时间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而生出的「厌烦」。
当美贞回到乡野大地,回到独处时刻,她身上所爆发的野性本能,甚至可以吓退饥肠辘辘的野狗。
正如演员(金智媛)本人对美贞的理解:在社会性的要求之下,她「很好地维持着最小限度的礼仪」。
在与乡野对立的「都市」中,美贞感觉自己被困住了。
她发现,自己无法全心全意地喜欢上任何人。
在一次同好会中,美贞坦白道:「我看似跟人们相处融洽,实际上真正喜欢的人一个都没有……也许这就是我不知不觉变得疲惫,以及总是被孤单和被抛弃的感觉折磨的原因吧」。
美贞想要获得解放,摆脱空虚。准确地说,是想获得「活着」的充盈感觉。
如何才能做到?编剧的答案是:尝试付出一次无条件的爱。
在山浦的一个夜里,美贞选中了具氏。他们甚至没怎么说过话,但美贞觉得自己已将他看透。
她对具氏说:如果你没事干的话,推仰(추앙,崇拜、敬仰、无条件的爱)我吧。如果不行,我来推仰你也可以。
具氏是个突然出现在山浦的神秘外来者。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来自哪里。他给美贞的爸爸做工挣钱,终日酗酒,疏离、麻痹、沉默不语。
过去,他曾深谙都市丛林主义规则。但具氏鄙视那个世界,也鄙视那个擅长弱肉强食的自己。有网友精准地将其描述为:善战但厌战。
他存在自毁倾向。比如:在有闪电的雨夜坐在野外(无意识地想要让自己被雷劈);喝醉酒后故意拿着香肠背对野狗,想要被它们咬去臂膀。
这一切被敏感的美贞捕捉。
他们看到了彼此身上的「同质感」:空虚、抑郁、厌世,活着但被迫活着。
剧中给出的答案是:有个人无条件爱我、 关注我 、回应我 、肯定我的存在。我也会为他/她加油,告诉他,你什么都能做得到,没什么难得倒你。
这种「推仰」,很像英国心理学家温尼科特所定义的:「原始母爱贯注(Primary maternal preoccupation)」。
这是母亲在孩子出生后的一种产后状态。意思是,妈妈心中有孩子,能自然而然地想着孩子,站在孩子的角度,全然尊重孩子的感受,且不费力气就能做到。
像许多真正的精神和超凡事物一样,这种爱很难描述。它是一种无条件、无限制、无障碍的爱,常常被比作上帝(或宇宙)对我们的爱——这也是有解读认为美贞和具先生的关系具有宗教意味的原因。
比如,美贞对具氏表达的爱的方式是:我想坐在小时候的你身边,陪陪你。我要像背一岁孩子那样,把你背在身上。
心理学家莱因说,「存在等于被感知」。自己的存在被另一个人看到和确认,是作为人类的基本需求之一。我们最初的存在,是被母亲确认的。当孩子的感受没有被看到时,他就不易对世界发展出一种安全的依恋。
如美贞所说,她在亲密关系里渴望的,是「连我们自己的家人都没有给过的那种东西」。
另一方面,付出「无条件的爱」,并不代表忽视自己的需要。它也意味着爱自己,照顾自己的边界,对自己和对方的需求保持敏感。
当具氏得知美贞被骗了钱,说要帮她讨钱时,美贞非常生气地说:只有我请你帮忙的时候,你才可以帮我。
未经对方许可的「帮助」,是傲慢,是控制,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欲求,是对对方的下意识否认和不接纳——这不是「推仰」的关系。
好在,面对具氏,美贞并不压抑自己的愤怒。
在过往的亲密关系中,这是一个美贞已经领略过多次的道理:
被压抑的愤怒会转变为恨意,转变为对一切人际关系的普遍敌对——这只会让我空虚、不快乐,让我内心的爱意枯竭耗尽。
「我再也不要重蹈覆辙了」。
心理咨询师崔庆龙发微博:
关系中最珍贵的体验,是一个最希望被理解的部分,刚好是另一个人能够理解的部分,最终又被对方返还了对这种理解的理解。
美贞和具氏的推仰之爱,编织了关系中最动人的「相遇时刻」:被看见、被感知,我感觉到你感觉到我感觉到了。
朴编剧所展现的「解放」,从来不是借自外力。而是通过付出爱,进而确认自己的存在。
正如《百万朵玫瑰》歌词中唱的那样:
没有怨恨,没有怨恨的心 毫无保留,毫无保留地付出爱时 就能回到我怀恋的美丽的星之国
我要开始无条件地爱别人了——这就是美贞的解放宣言。
波伏娃说,「仅仅是『被爱』没什么了不起」。我们之所以能够感到「活着」,能从摇摇欲坠的无意义感中逃离,是通过付出不计一切得失的爱而达成的——无条件的爱别人,爱他者,不评价,不把对方当做成就自己的工具,不绞杀对方的欲望。
它的另一种含义是,我也要开始无条件地爱自己了。
我要降低对这个世界的基本敌意,建立在同情和尊重基础上的成熟之爱,获得「存在被感知」的平静与释然。
作者:江湖边 责编:kuma 封面:《我的解放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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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我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但我就是累了,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像是在工作,清醒的每个瞬间,都在劳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人喜欢我
我就等着女主和在家帮忙务农的健壮沉默男之间爆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那一刻
为什么明明孙锡久台词都没几句还是那么性感啊!真要命
她们有的自卑、贫穷、敏感我都有,但她们有的缘分、同类、爱情我没有。
孙锡久能不能去演一次情色片?嗯?切拜?
很喜欢的韩剧类型之一剧的本身就像极了生活再怎么惨淡的人生或许到了后来都会被不经意日常的微小改变所治愈它的基调是这样的好后续的情节开展应该也会一如既往的好
我的灵魂瞒着我出演了这部戏
为什么老感觉孙锡久这部剧里没穿衣服。。
开篇尚可,属于我们的时代:跨城上班,职场社恐,大龄未婚,渴望爱情,却难将就,信用贷款,分期消费,城乡结合部青年无聊又惨淡的人生。ps:孙锡久第一集只一句台词(“多谢款待”😑)以及预计会与金智媛发展一段治愈爱情。
土得离谱李民基,没有魅力金智媛。我看电视剧是为了逃避生活的,你把我的生活掏出来看,我从哪里获得轻松
女主设定太真实,内向不会社交,别人聊天插不进话,尝试新事物总是失败,那时候会自我感到丢脸但事实是无人在意的透明人,还有艰难通勤的生活,朴惠英专注普通人的功力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和特别,很能让人带入。
哇,金智媛!很喜欢她塑造的爱拉,恩梧,还有这部剧也是我的大叔的编剧,期待!
唉,我觉得三兄妹最大的困境不是家住的远,是穷啊!家住在郊外,才有户外纳凉,吃西瓜+烤肉,邻里关系近。多好。如果没有金钱困境,不用跑首尔打工,或者打工是为了不务农的话,自己不缺钱,FIRE生活小组梦想的生活啊。ps, 和隔壁撞了题材类型,我个人更喜欢看这部。
看进去的人看到的是治愈,没看进去的人在抱怨着丧
像拍文艺片一样拍电视剧😌孙锡久一句话不说,穿着老头背心,眯着细长的眼睛站在那里,我就沉沦了。破碎的alpha male,像一匹下雨天淋湿的老虎。—— 居然还播了一段涅槃的come as you are,导演怕不是个headbanger,我要给导演打五星!
先看了隔壁我们的蓝调,再看的这部。说实话开局三分钟就笃定是我喜欢的剧了,怎么说呢,我能在三兄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对我来说,挺真实。当然,最大的惊喜还是孙锡久啊,第一集台词不超过五句吧,就随便干干农活独自坐在家门口,还能散发出强大的性张力和魅力,绝了………
这种会让我在深夜emo的丧丧的调调就很对胃口,金智媛演文静到没有存在感的女生莫名贴合,期待她和孙锡久这条线
因为金智媛看的,但不得不说评分略离谱。就是平凡打工人的爱情生活而已,丧的无比刻意矫情,并且讲故事的方式处处透露出文青的自怜自艾和矫揉造作,力争把每一句情绪描写旁白叙述都写成互联网金句,人物关系(特别男女主)真的有点莫名其妙。除了跨城上班的设定,剧中人有认真面对过自己所处的困境吗?一切问题的答案就是爱情呗?不过就是大龄青春期逆反。难道是“解放”这个词戳到有些人的high点了吗,潜意识自动加上了政治意味所以给了滤镜?跟政治真没半毛钱关系,也并不觉得剧集水准比国内同类型题材高贵到哪里去。讲真爱很美味或者我在他乡挺好的比这剧诚实接地气多了。(看过260+韩剧有N多韩国演员墙头,但不因此给韩剧加什么滤镜)
在这场男神纷纷到农村比拼土味的演技比拼中我单方面宣布李民基胜/我的出走日记和我们的蓝调观后感
韩剧拍普通人已经这么厉害了啊。非常细腻,非常戳心。既捕捉了那些具体而微的让人共情的困境(社恐、被渣、恨嫁、因自卑而抬不起头),也闪烁着乐观的慰藉人心的温柔光芒(“谢谢你略胜我一筹。”)。剧中多出现镜像、喃喃自语的旁白,以及影影绰绰的影像,或是致敬王家卫,能将自我封闭拍得致郁而又诗意。它以乡下人的视角,铺开了都市人在生活洪流下落寞、疏离的境况。这是一曲献给普通人的失败者之歌,清淡,温厚,哀而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