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片智利2006

主演:马克·扎罗  Caterina Jadresic  

导演:Ernesto  Díaz  Espino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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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08-12 21:47

详细剧情

智利功夫片哈哈哈

 长篇影评

 1 ) 生活不过是一张巨口,你我都被咀嚼其中【持续更新片子里的意象分析和细节】

【以下为总评价,想看细节分析请直接下拉】

【本片符号系统和意象并不复杂,如果是熟悉绝大部分常见电影意象的人完全可以跳过这篇分析按自己的想法打分】

【细节只是我个人认为对人物体现做得好或埋下伏笔的地方】

首先说,这片子无关同性。

我看短评里有无数张口就是“宣传的噱头是叔侄恋自己被骗了”打低分的人,我想他们大概率看不到这篇影评,但我还是要写在这里。本片不会在大陆公映,不需要各位的票房,奈飞也没给大陆的朋友们提供服务,所以这片子根本不会在简中媒体上大肆宣传。所谓看到的“宣传”,是因为主演BC本人的名气导致营销号搬本片的预告,抓住吸睛点“叔侄恋”来吸引热度。

这是营销号行为,与电影毫无关系,请在打分之前搞清楚这一点。

在看《犬之力》这部电影之前,我紧赶慢赶加急看完了被我拖了两个多月的原著,所以对片子大概的情节有所了解。不得不说本片实在是相当忠于原著,但是又在原著的基础上有些微妙的改动。删去了Johnny的部分,也将书中卖手套的印第安人和买动物皮毛的犹太人结合了起来,更是加了几场性张力爆发的戏。

这就将电影领向了一个与书不尽相同的维度。

有看过原著的人觉得,书里Johnny的部分更为精彩;书里的Peter比电影更为残忍冷血;书里Phil的角色更加刻薄而混蛋;书里的Rose更加懦弱。当然书里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扑面而来的荷尔蒙爆棚的性张力,对于Branco Henry的一切,对于Phil对Peter的感情,都仅仅只是点到即止,到底是兄弟还是朋友,抑或是恋人,都不去说破。

但是简导无意把犬之力拍成原著那样的故事。原著的戏剧性本就不强,简导更是进一步弱化了电影的戏剧性——直到结尾。

简导磨刀一个多小时,拔刀的一刻刀光锃亮,一刀下去稳准狠辣,观众都被捅懵了没觉得疼,等觉得疼了早就血流如注了。

简导的剧本里,Peter并没有那么冷血,Phil也没有那么刻薄。从Branco(我看到他的年龄的时候真是一口老血,他跟Phil在一起的时候都四十五六了,Phil才十五六岁)到Phil,从Rose到Peter,再说George,每个人都有错,但每个人都没有犯下大错。Phil刻薄、暴躁但也脆弱易碎又纯情;Rose可怜,但是她同意George求婚的时候不可能毫无目的,何况她还酗酒;Peter爱自己的母亲,但是也极度冷酷无情,利用Phil对他的爱杀了Phil;George与Rose结了婚,但是他懦弱木讷,几乎不曾维护过自己的妻子。没有纯粹的恶和纯粹的善,不是单纯的好或者打定主意的复仇。每个人都仅仅只是人,每个人都在正常的生活,只是他们的生活相互挤压、相互冲突,最后走向不可避免的崩塌的结局。

不要去评判任何一个角色,简导不关心道德。

从Phil的角度来说,Rose是他生活的闯入者,是他为自己牢牢筑起的“男性世界”的不安分因素。他排斥Rose,不光是因为她打破了他这么多年平静的生活,也因为她身上有着他无比排斥的女性气质。Phil畏惧女性气质如同畏惧洪水猛兽,他选择用无休无止的嘲讽表达自己的畏惧,仿佛他在口头上占了上风,这一切就不再对他形成威胁。

因此他打压Rose。因此他嘲笑Peter。他也嘲笑自己的弟弟,称他为fastco。

Phil是个悲剧人物。他强大而刻薄,他脆弱而孤独。他压抑,也有着涌动的欲望。正如原著作者对Phil的评价,Phil hates the world if the world hates him.而扮演者BC对Phil的形容更加确切,he tried to destroy the world before the world destroy him.Phil总是会被摧毁的,没有Peter也可能会在将来有某个Jack,Phil是个已经被成长环境和成长经历损毁的人,他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救赎。但也不必同情他。他只是个普通人。

从Peter的角度来说,Phil让他的妈妈不开心了。片子开头的旁白就告诉所有人,自从他的父亲死后,Peter的唯一目标就是让他妈妈开心。他选择杀了Phil,一劳永逸地替妈妈解决所有问题。他孝顺,的确,但他也冷血。解剖一只那么可爱的兔子而没有丝毫动容(天可怜见的,看那一幕的时候我正在吃零食…手上的零食突然就不香了),原著中对Peter杀鸡的描写更是传神,只说他穿着白衬衫轻巧的将鸡脖子一拧,鸡就在他手上断了气,过程迅速,他的白衬衫上甚至不会溅上一滴鲜血。Peter残酷而冷血,我甚至不知道他最后对Phil的示好是猎人对猎物的最后的怜悯,是引诱Phil上钩的最后的诱饵,还是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心。简导第五段的镜头太过暧昧让人迷失,抽同一支烟的烟雾缭绕中整个关系的实质并不能被普通观众看清。

这部电影像是真正的“偷窥”,从每个人的生活里截取种种片段呈现给观众,这些片段里他们克制的生活。简导拍的是人,男的,女的,爱过的,没爱过的,贪婪,懦弱,欲望,镜头下每一幕都是静静流淌的小河。生活犬牙交错,如同风过山谷,其实远远看着就好。

镜头和配乐都是一绝。镜头风格很类似于泰伦斯·马立克,我太过爱泰伦斯·马立克,也理所当然的爱这部电影的摄影风格。

Kirsten Dunst的表演非常出色。非常、非常出色。Rose的整个变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了救命!)在多个维度上展现得淋漓尽致,Rose的逐渐崩溃增大了Phil的存在的压迫感。我看着Kirsten Dunst的表演,尤其是她奔跑过去要求用动物皮毛换手套的那一场戏,我几乎屏住呼吸。那是她最大的反抗,那双手套是真正属于她、而不会被Phil嘲笑的东西,那是她最大的自由。那一场戏仍然静默,但是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残酷的美。

我印象最深的一幕是Rose在聚会上端着托盘,Dunst那一步摇摇欲坠的后退使我神经绷紧,也使我头皮发麻。

她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书写了一只被狩猎的野兔,从那个一头柔软细腻金发的快乐女人到一只惶恐,尴尬与摇摇欲死的猎物,她使想起错开在山林间的玫瑰。

另外,容我夸一下BC。

Benedict Cumberbatch,这么多年了,他总算交出了我想看到的答卷。他就是Phil Burbank,那个强大又脆弱的西部牛仔。我总是评价他的演技,这次竟然静默无语,因为我无法去评价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只能说,最后看到Phil被装进棺材时的镜头我悚然一惊。Phil死了,他的灵魂走了,我突然意识到躺在那里的是BC。我突然意识到这个角色其实是他演的。这次的威尼斯,他在我心中是无冕之王。(当然我还没看《倒影》)

(还没写完!!!!!!等我慢慢写片子的细节!!!!这片子细节也太多了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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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次碎嘴的更新。

又看了一遍,这次肯定的觉得Peter有俄狄浦斯情结。换句话来说,恋母。Rose在他眼里是有身为女人的吸引力的,这孩子的恋母情结虽病态但可控。

那么Peter为了Rose而杀掉Phil也就完全可以解释了。

这么看来,Peter应该不曾爱过Phil。

另外,Phil很可能恋父(考虑到Bronco的年龄和他们的关系),他对Peter说不上爱,只能说是有好感,这种好感其实源于他对Bronco的爱。【代餐不健康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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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来更新了。

现在觉得Phil对女性气质的恐惧和讨厌大概率来自于Bronco。Bronco讨厌,所以他也讨厌,他小心翼翼的让自己保持着牛仔的形象,阳刚、男子气概,与娘炮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既是一种微妙的“传承”,也是Phil对Bronco深刻的爱——他一直有努力让自己是Bronco喜欢的样子。【明明这不是部基片但我还是为Phil和Bronco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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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来了。刚看了个BC的采访,他说Phil残忍正是因为Phil脆弱。

好吧,不愧是诠释这个角色的人,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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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写细节属于想到哪写到哪,等写完了再来仔细理一下顺序

【细节1】Phil对Bronco的感情

第四部分Phil林间洗浴的汗巾部分

我以为这个细节其实挺明显的?没想到貌似的确有人没看出来。

在这条汗巾上绣着两个字母,BH(见上图),BH正是Bronco Henry这个名字的缩写。Bronco Henry这个名字,但凡是认真看了电影的,就会对他有所印象——毕竟Phil开口闭口都是Bronco,跟人聊天说这是Bronco说过的,提及某些经历某些技能说这是Bronco教会我们的,连跟自己手下的牛仔一起喝酒都要说敬Bronco。

截图的这一段戏,性张力几乎要溢出银幕。

从裆部抽出的汗巾、虔诚而静默地擦拭身体,然后将汗巾覆盖在脸上反复嗅闻、让少见的精致布料反复轻柔摩挲胡子拉碴的脸庞......这一串动作已经是男性崇拜的顶峰,也是Phil欲望达到的顶峰。更别说放下丝巾后Phil伸向下半身的右手,那种缓慢而又坚定地肌肉动作,我十二万分地肯定Phil一定是在jerk off。

这段戏是Phil一个人的独角戏,有青草的粗粝、阳光的温暖和森林小溪的美好寂静。Phil在林间放松下来,脱掉衣服。他的孤独,他的脆弱,他的温柔,他压抑的隐秘而涌动的欲望,在这场戏里不加保留的被展现出来。

Jane实在是太懂男人的双面性,和那种男性最原始最野性的性崇拜。两分半钟的戏,这一切体现得淋漓尽致。

简导说,Phil是个脆弱易碎的人。而这一幕,可以说是对他的脆弱易碎最直接的表现之一。同时也可见Phil对Bronco深深的迷恋(此时Bronco已经离世二十年了!),而这一切都为他最后死于Peter手下埋下伏笔。

这场戏也是我认为该片在【偷窥】这个视角上做到极致的一场戏,刻薄而强调男子气概的Phil孤独与温柔的一面被导演的镜头静静地凝视,不加保留的暴露在观众面前。在这场戏之后,Phil强势的一面在观众眼里不复存在。他的暴怒显得色厉内荏,他发现偷窥者的一刻显得惊慌失措甚而有些可笑。Phil在这场戏里暴露出了弱点与感情,就注定了悲剧的命运。

【细节2】

这个不能算是细节只能算是给想嗑叔侄的人看的:Bronco,生卒年月1854-1905.Phil,生卒年月1885-1925. Phil自己亲口承认说是在与Peter一样大的年纪遇到Bronco的,那会儿Bronco四十多岁,Phil十五六岁。片子的故事发生在1925年的蒙大拿,Phil将Bronco的马鞍、Bronco的汗巾保留了二十年整。他对Peter好,是因为看到了一点Bronco和自己的影子。换句话来说,Phil是在吃代餐。也是一丁点分析吧。

Peter与Bronco那个矫健的牛仔并不相像,但是他能看到Bronco和Phil所看到的东西,身上也有着Bronco和Phil所有的气质。

【细节3】Phil对Peter态度的转变

很多人觉得突兀,那我就分析一下吧。

Phil对Peter态度的转变,来源于口哨声中的那场戏。

第五部分开头Peter穿过吹口哨嘲笑他的牛仔

在嘲笑的口哨声中,Peter目不斜视地穿行其中,然后折返。四周的哄笑在他波澜不惊的脚步中渐渐低下去,最后陷于沉寂。所有嘲笑他的牛仔都静默下来看着他在他们之中走动。他那种波澜不惊的脚步和神色震住了这群西部牛仔。Phil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看着Peter,在口哨四起的时刻并没有出言维护他。但当Peter震住其他人的时候,Phil意识到Peter身上有某种坚定的、与他相通的男子气概。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孩儿是个“可造之材”,有着沉默而阴郁的力量,像当年的他也像当年的Bronco。但他喊住Peter的一刻,除了这些想法,也有拉拢Peter使他与他的母亲Rose相疏远的意味。Phil想借此摧毁Rose——那样的话,Rose就真的无人可以依靠了。

【细节4】纸花

第一部分Phil对纸花的注意

Phil被放在桌子上的纸花所吸引。虽然他出言嘲讽、并且用纸花来点烟,但是他终究是敏锐的发现了、并且被吸引了。同去的别的牛仔都对纸花视若无物,只有Phil注意到了。他不修边幅的外表下有着与表面的粗犷并不匹配的细腻,所谓男子气概只不过是对真实自我的伪装。

这一幕里Phil也用食指触碰、揉搓纸花的花蕊。这个动作其实有种不动声色的性暗示,算是对他隐秘欲望的一种捕捉。

【细节5】拉德茨基进行曲

Phil吹的口哨

Phil吹的口哨、Rose弹的钢琴,都是同一首拉德茨基进行曲。拉德茨基进行曲其实流传甚广。即使是不知道这曲子名字的人都听说过它。(片子里Rose开始弹琴的一刻大多数人应该都会觉得耳熟吧?)

这曲子不难,而且雅俗共赏。但即便是这样的一首曲子,Rose也弹不好。

Phil骂她是为了权钱才跟George结婚的,骂她一无是处,对她冷暴力,骂她附庸风雅,都不如这曲子来得打击大。Rose在拉德茨基进行曲上的失败和Phil在这上面的擅长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几乎是坐实了她“一无是处、附庸风雅”的一面。双重打击之下,她几乎崩溃。

而Phil吹口哨的时候有种居高临下的窃喜,猎人对猎物的残忍。而Rose确实是几乎崩溃了,她在俯视的视角下缓慢蹲下,几乎绝望。

一个真正“阳刚”的男人是不会采用这种微妙而残忍的折磨方法的。

他采用的打压Rose的方式虽然残酷但也同时细腻,这样折磨的视角使人以极度不舒适的方式感觉到这个人的残忍里有十分精巧和矛盾的细致鄙薄,与他大而化之不拘小节的男性气质相悖。

【细节6】犬山,以及Peter如何彻底取得Phil的好感和信任

Peter也看见了Bronco和Phil曾看见的山

Netflix给本片的官方译名正是《犬山记》,犬山二字正是来源于此。山峰上连绵的阴影的形状,在Bronco和Phil看来都是一条狂吠的狗。而这是仅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

本片在此前的情节里Phil也曾站在别的牛仔身边眺望远山。那个牛仔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说他总是这么眺望一定看到了什么东西。又问他George有没有看到Phil所看到的。Phil先是笑而不语,然后说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没看到就是没看到。山的那边并无什么东西。

能看见狂吠的狗的,只有Bronco和Phil二人。这是个秘密。

但当他问Peter的时候,Peter也看见了那条狂吠的狗。这个秘密为第三人所共享。Phil看向Peter的眼神里是震惊和欣喜,对于“同一种人”的认同。他在Peter身上看见了Bronco的影子,也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决定像Bronco对他好教他牛仔技能那样去引领Peter走上同样的道路学会同样的技能,他完完全全的交付了自己的信任。

其实,若不是Peter也看见了山的犬影,他想要取得Phil的信任还要费一番周折。毕竟Phil同样敏锐聪慧。

但是Peter看见了犬影。

Dog在圣经中代表着毁灭性的力量。Bronco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看见犬影的Phil确实展现出了那种毁灭性——他对于Rose来说就是毁灭。看见犬影的Peter更是毁灭——对于Phil自己来说。

Phil向往那座山,最终也被那座山所毁灭。是个恰如其分的结局。

【细节7】Peter的俄狄浦斯情结

Peter带着兔子去见Rose

俄狄浦斯情结是个很posh的说法,说人话就是恋母情结。

Peter带着兔子去喊醒Rose的那一刻,他喊的是Rose而不是Mother。而在他出声喊Rose之前有那么两三秒,他没敢看衣衫不整的Rose。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Rose在他眼里就是Rose,是一个女人,需要他关爱的女人,而不仅仅是需要他关爱的母亲。

Peter有极其严重的恋母情结。他做纸花给Rose,他设想Rose住进大房子的场景(这里我很好奇,是在为了后续Rose嫁给George、Peter反杀Phil他们成为农场的主人做铺垫吗?)、他听Rose的话、他在Rose面前人畜无害。但当他来到农场,发现Rose过得并不好的一刻,他的眼神阴沉得可怕。为了Rose的幸福,他毫不犹豫地决定杀掉Phil。

而Peter的残酷也由此可见一斑。他不是不知道他想杀掉Phil就需要与Phil亲近,他也不是不知道他与Phil亲近Rose会崩溃。但为了Rose长久的幸福和自由,他毅然亲近Phil。

在电影里的大部分时刻,Peter的生活重心都只有Rose。连George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脸谱化的、可有可无的陌生人。而Peter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可谓是一片混沌,他对善恶的评价标准不过是那人对Rose好不好。Phil对Rose并不好,所以Peter下手的时候毫不犹疑。当Phil对Peter咆哮出Rose酗酒的那一刻,Peter眼里闪过黑暗凶狠而狞恶的眼神。

在Peter的价值观里,Phil是恶人,George是好人。如果某一天George对Rose不好了,我相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George。

【细节8】Phil的睡姿

Phil在旅舍的床上睡觉

Phil睡觉的镜头出现过很多次,我就用这一次来做分析吧。

他整个人是侧睡并且向内蜷缩的,缩成小小的一团。他整个人的蜷缩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睡觉时自然而舒适的限度(见上图)。这可不是什么警惕性的姿势(背靠外何谈警惕?)。

熟悉不同睡姿代表的意思的人大概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种非常没有安全感、也是非常孤独脆弱的睡姿。将自己紧紧地团成一小团儿、仿佛要将整个人都藏起来,才能获得能够安稳入睡的安全感。像是流浪街头的小猫。

这也就是说,Phil是个缺乏安全感的、脆弱的、孤独的、缺爱的人。电影从第一部分开始就在讲述Phil缺爱的这一面,如果注意到了这些,也就能够轻易理解当Peter说出I want to be you的一刻Phil激荡的心情——有人陪着他了,有人喜欢他了。

从一开始,Phil Burbank就是Peter陷阱里那只野兔。

【细节9】杂志上的名字

Phil藏起来的杂志上的名字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以至于我前几遍看无字幕版的时候都错过了...我对不起这么一个精巧的细节。

Peter发现的被Phil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那几本杂志(到底是啥杂志不得而知,我就看到上面全是健壮的裸男),是Bronco Henry的。上面写的是Bronco Henry的名字。

我的第一反应是Phil真是痴情,Bronco的古老杂志他竟然保存了这么久。第二反应是Phil之所以那么厌恶女性气质,很大原因可能是Bronco厌恶女性气质。他继承了这份厌恶,在向Bronco靠拢的同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保持Bronco喜欢的样子(什么痴情文学...)

他真的很爱Bronco。爱得深入骨髓。Bronco,作为一个已经死去的恋人,理所当然是完美的。他所有的好都被反复提起,他所有的错都可以被原谅。Phil太过爱Bronco,他对Bronco的爱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一击致命。

Peter太过敏锐,仅仅数本杂志便让他窥见了Phil隐藏的秘密,还有那个只存在于Phil口中和回忆里的人究竟于Phil意味着什么。他是真正的猎人,交锋之前便已经将猎物的弱点握在掌心。Phil怎么可能不在Peter面前放下防线呢?Peter窥见了Phil最柔情最脆弱的一面,然后有意接近他,将那一面引出来,逐渐获得信任。其实可以说从这一刻起,Phil就是必死无疑的结局了。

【细节10】西装

电影接近结尾的时候,Phil第一次换上了西装。在此之前他一直坚持只穿牛仔的衣服,即使是总督光临的宴会也不值得他换上西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换。为了把绳子送给Peter?因为要去医院?原因扑朔迷离,我也不想妄自揣测。但是穿上西装的Phil在整部电影里头一回显出彻头彻尾的单薄,那个瞬间仿佛所有曾有的男子气概都随着脱下牛仔的衣服而从他身上被剥夺。

那只是他的伪装,说到底,他不曾真的拥有过。

【细节11】泪水

因为我今天高烧所以就不想打开电脑截图了……就是George带着Rose回到大房子的第一晚,他俩进入主卧,然后锁上了门。

门锁咔嗒一声,Phil抱着班卓琴探身去看那个锁孔,面孔在短短半秒内因为愤怒而扭曲。但愤怒很快散去,他呆呆地重新靠回床上,眼眶里盛满泪水。

他哭了。在摆着两张床的卧室。其中一张空荡荡的,它的主人不会再来睡了,因为它的主人已经不再孤独了。

其实Phil和George都很孤独,但他们彼此的陪伴让他们没有那么孤独。可是现在,George有别的人了。留下Phil独自一人在思念和孤独中慢慢腐烂。

【细节12】炭疽

这段分析来自评论里阿兹卡班的猫,我因为目前尚未看过有字幕版(下载了用来截图,但还没有看)所以错过了部分对话没能发现这个细节:

关于Phil的死因是炭疽病是因为Peter解刨的那只得了炭疽病的死🐂,电影中有一幕是Peter问Phil小牛会被狼吃掉吗,Phil回答说一般都是得炭疽病死掉。这里也是铺垫,Peter在那个时候其实也就决定好了要杀死Phil的方法。并且在和Phil聊完以后就回去翻看了医书。

【细节13】马鞍

Phil教Peter骑马用的是Bronco留下的马鞍。此前曾有镜头给到他在木屋里独自一人一遍遍的擦拭这个马鞍,不知为何有种逐渐升腾的性张力。而他让Peter骑上这个马鞍并向Peter发出一起去打猎的邀请,隐约的性意味之外也与曾经的Bronco与他相契合。

简导似乎刻意创造了一个镜像体,让Phil“以为”Peter和他是他和Bronco的镜像,由此给Phil埋下死路。

但是我看到Phil邀请Peter陪他一起出去几天时候语气里的欢快、看Peter愣神时慌忙解释的紧张,还有他眼睛里跳跃着的期待和喜悦,心里哗的一下就空了。

【细节14】

老Burbank夫人把戒指交给Rose

Phil的葬礼上,Rose得到了来自老Burbank夫人的一大堆戒指。她与老Burbank夫人相视一笑。

戒指的传递,是老Burbank夫人对年轻的Burbank夫人的认可。这即是承认Rose在这个家族中年轻女主人的地位。从此以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Rose Burbank,她不用担心去上流社会的时候丢脸,不用借用酗酒来抒发苦闷,也不用担心Phil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和口哨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幕对Phil而言太过残忍。这毕竟是他的葬礼。但在他的葬礼上,他的母亲和他生前鄙弃的弟媳完成了一个微型父系社会中女性的权力交接。

或许Phil的死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解脱。他的父母得以摆脱暴躁残酷而迟迟不娶妻无法完成家族传承的长子(原著里他的父母还怀疑过他有点“不对劲”,对他是否是同性恋起了怀疑),他的弟弟George得以摆脱在家里永远压他一头嘲讽他的哥哥(其实葬礼上George并没有多伤心不是吗),他的弟媳Rose得以摆脱一个无时不刻都在嘲笑她、鄙弃她、打压她的Brother Phil。

人活到Phil这个份儿上,也是有点失败。A damaged person。我很喜欢这个对Phil的描述。他早就被整个成长经历和社会环境所损毁,他的残酷是一种不得已的自保,只要足够残忍就不会有人敢靠近他,也就不会发现他的秘密。他自己推开了所有人,落到这份儿上,咎由自取。

在Jane最终完成的“弑父”里,Phil作为被弑的一方,总是让人觉得有点可怜。他的确该死,但他又似乎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死去。这种方式对于任何人来说都过于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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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奥斯卡之后的话:

说过很多次在奥斯卡的BP上我永远team Dog,就算我其实很清楚学院的德性、了解学院的投票机制、清楚学院的American Center和这个奖项这些年越发的无力和平庸。Jane这部电影是大师趋于炉火纯青的平衡功力的作品。

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一部“文艺片”,但其实这仍然是一部crowdpleaser的电影,那种略微带有一丁点门槛的crowdpleaser。Jane其实选择了商业和艺术之间的精妙平衡。换句话说这是一部带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片子一丝神韵的电影,这让我不禁想起某种意义上来说Jane也是那个年代的导演。

这真的是一部无聊的电影吗?

我不觉得。如果是在电影院看,我相信觉得它无聊的人能够减少至少一半。这是一部只属于电影院的电影,虽然它的出品方是网飞。这也恰恰是Film Industry如今的可悲之处,一部中等成本制作的大导作品,本应属于电影院,属于流媒体的原因仅仅只是流媒体愿意提供给导演足够的制作成本和创作自由。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老马丁的《爱尔兰人》,我上次追颁奖季的永恒憾恨。

后来我与我的英国朋友一起看了这部电影(我是重看,她是第一次看)。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算是忘年交,因为她的年龄其实并不比Jane小几岁。看完后她说,amazing。她不学电影,也没有刻意了解过电影,对影视的兴趣是“有兴趣,但并不算很爱”,但是她并没有遇到任何对本片的理解障碍。大家反复提及的、对影片的理解障碍似乎并不存在。她年轻的时候恰恰是英语系电影的黄金年代,那时候平衡商业和艺术的电影广受追捧,大导涌现,电影的表达也百花齐放。那么这部电影,The Power of The Dog,会被人评价为“缓慢、无聊、故作深沉”,是不是因为其实它面向的早已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观众不是同一代人了?而这一代人,已经不再爱这类电影了?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观影taste。这代人的审美让他们选择了CODA,这无可厚非,也无从指责。

但于我,我实在无法拥抱现在这种审美。Jane也无法拥抱这个,所以她十二年前隐退电影界,所以她十二年后在BP上输给了CODA。

但是没有关系。总有人永远爱Jane,永远爱TPOTD,永远迷恋上世纪的反叛、百花齐放与大导野蛮生长的电影的黄金年代。

 2 ) 《犬之力》电影剧本

《犬之力》电影剧本

文/〔美国〕简·坎皮恩

译/罗姣

外景,伯班克牧场/畜栏/围场,白天

蒙大拿州的大牧场风光,奇特的山丘地貌,鬼斧神工般的岩层隆起成高原。一个男人注视着这片风景。他是菲尔·伯班克(40一50岁),身形高瘦,他凝目注视,看到了什么,让他不禁微笑起来,暗自愉悦,僵硬的表情变得柔和,若有所思。他往前走,来到几个牧牛工旁边。在他们身后,一群安格斯牛拼命挤撞着围栏。菲尔穿着贴身的蓝色工作服,破旧的羊毛护腿套裤打满补丁。头上戴的帽子也破旧不堪,己经难以看出是牛仔帽还是太阳帽。他默不作声,敏锐犀利的目光观察着四周。一头去势时遗漏的大牛犊被挤出牛群,菲尔指着它。

菲尔:就是它。

在菲尔身后驭马而行的牛仔胡安飞速赶来,右手将套索高高抛起,猛然甩向小牛犊的后腰,套索坠下,套住了它的后腿。菲尔朝挣扎的牲畜走去,这是一头精力充沛的大牲口。西奥——一名黑人牛仔——疾驰而来,扬起滚滚尘土,他急忙下马,帮着压制牲口,牛犊轰然倒地。另外两个牛仔跑向前,联手将牛的前腿和后腿捆缚住,在两匹马的鞍角之间拉平牛的躯体。菲尔仍然步履从容,他拔出刀,面对尾部跨坐在牛身上。按住牛犊的牛仔们神情严肃,眼睛盯着泥土地面。菲尔抓住牛的阴囊,将前端割下来,扔到一边。牛犊挣扎。菲尔将两侧睾丸一一往下压,撕开外面包裹的鞘膜,扯出睾丸。他从牛犊身上站起来,拎着晃来晃去的睾丸,走到烧烙铁的小火堆前,扔到火堆上,睾丸像大颗的爆米花一样在高温下爆开。

菲尔:你扪这些喜欢玩姑娘的小伙子,最好把这吃了。

菲尔逗趣儿地看向牛仔们——没人接茬。他把睾丸掀到地上,一条狗叼起其中一个走向院子尽头,筋膜拖在地上。

斯坦:还有一个漏网的小伙子,老板。

追逐又开始了。菲尔再一次跨坐在牛犊身上,用他血迹斑斑、久经锻炼的双手托住牛的睾丸。菲尔把睾丸扔进火里,此时他看到乔治朝着围栏走来。

小菲尔两岁的弟弟乔治穿着西装——没打领带。他体重超标,胖成了方形。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个铅笔头。菲尔擦净刀子,翻过围栏,来到他身旁。截然相反的两兄弟走向附近圈养阉牛的围栏。牛群倒腾蹄子扬起的灰尘升到空中。几个牧牛工坐在栏杆上,另一个牧牛工李则在一根杆子上走平衡木。

菲尔:你有多少?

乔治看看手里拿着的小本上的数字。

乔治:1051。你呢?

菲尔:1055。

兄弟俩先听到声音,然后看到了一辆邮递车。

乔治:希望是小伙子们的装备。

菲尔:哦,瞧他们跑的样子。

牧牛工们纷纷从畜栏或寝室里出来,到卡车上拿包裹。

菲尔:迫不及待地想穿上西尔斯公司的高跟靴,成为一名牛仔。我们学的东西可不是这样的,兄弟。还记得第一次在雪地里露营吗?

乔治:布龙科·亨利给我们射杀了一头麋鹿。

菲尔:还看到了美洲狮。那是哪一年?

乔治从菲尔身旁走开。

菲尔:我们开始单干的第一年?

乔治没有回头,走向伯班克牧场的主宅,上楼梯。这是一栋结构坚固、比例和谐大气的两层楼房,有着优雅的塔楼和大纵深阳台。

牧牛工们在领取和拆启包裹。22岁的乔克举起他的包裹。

乔克:嘿,菲尔,我的雕花靴子。

菲尔转身。他的注意力刚转向牧牛工的方向,28岁的博比就迫不及待地向菲尔展示一个吉他形状的包裹。在他身后,另一个牛仔举起一件流苏衬衫,咧嘴笑着。

乔克:你觉得怎么样,老板?

菲尔:浪费钱。

乔克毫不在意地一笑,菲尔能跟他开玩笑就己经很好了。博比给菲尔看他的包裹。

博比:我的吉他到了,老板。你自学过班卓琴吗,菲尔?

菲尔:学过。让我们看看。

博比开始拆包裹,他手忙脚乱,希望自己速度足够快,能赶在菲尔转移注意力之前拆开。但菲尔己经举步走向牧牛工宿舍。他倚在门框上,看着乔克赤脚踩进雕花靴子。在他身后,牧牛工安杰洛在炫耀他的新帽子,突然看到了菲尔。

安杰洛:菲尔,嗨。把椅子递过来。维塞利亚马鞍真是人们说的那样吗?

一个凳子——曾经是一把椅子——从宿舍里递过来,礼貌地放在菲尔旁边,菲尔没有理会。博比进来了,递出从包裹里拆出的吉他。

博比:是红木做的。

但菲尔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向外走去。

菲尔:天亮前起床,记住了。

宿舍里的紧张气氛和活力随着菲尔的离去而消失,牧牛工们放松下来,继续拆包。

乔克阅读说明书——木销、铜钉、钢制弓形垫、舒适度、等级、颜色。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大步走向住宅的菲尔。

内景,伯班克牧场的主宅楼下,白天

55岁的刘易斯太太在后面的餐厅里走来走去,为十个牧牛工和两兄弟摆放早餐餐具,嘴里不停地抱怨着。听到菲尔走进前门,她挺直身子,走到前面的餐厅。

刘易斯太太:你不吃饭吗?

菲尔:不了。

菲尔径直上楼,保持着自己的步调。

刘易斯太太慢腾腾地走到长餐桌前,桌上铺着一块雪白的布,熨烫褶痕清晰可见。足够容纳二十四人的桌子两端非常正式地摆放好了成套餐具。

刘易斯太太:我已经摆好了餐具,现在还要收拾起来。

餐厅是一个巨大的“L”形客厅的一部分,客厅还包括一个壁炉、铺着一条积满灰尘的大地毯的门厅以及大楼梯。老式巴洛克风格扶手椅和牧场主题家具怪异地组合在一起,摆放散乱,几乎没有设计可言。

菲尔两腿叉开,站在一张小棋桌旁。他移动一个棋子,然后换到桌子另一侧,走了一步对攻棋。过道上挂着引人注目的狩猎奖杯和一只羚羊,还有若干野牛头、驼鹿头、野猫,进门处的架子上满满当当地摆着二十顶西部帽。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过道/卧室/浴室/院子,白天

菲尔爬上最后几级楼梯,沿着过道走到他和乔治共用的卧室。里面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黄铜单人床,历史可以追溯到他们的童年。两张床的前面各有一个玻璃门的绿色隔板陈列柜。

菲尔的陈列柜里摆放着堪比博物馆的印第安箭头,呈扇形排列,并细致地贴上了标签。较低一层的搁板上是他收藏的一些稀有矿物岩石。菲尔把他的班卓琴从陈列柜顶部的箱子里拿出来,开始演奏。他弹奏流畅,颇有天赋。

菲尔走向浴室门口,继续弹奏着。

菲尔:想起来了吗,胖子,我们从老头子那里接手是哪一年?

乔治:问这干吗?

菲尔:见鬼,想一想。

浴室里,乔治平静地坐在浴缸里,时而溅起一些小水花。他的皮肤是乳白色的,只有裸露在衬衫外的脖子和手是红棕色的。

乔治:你有没有试过家里的浴室,菲尔?

菲尔:没有,我不想闻起来像一块肥皂,像一朵花。我喜欢闻起来有男人味。你怎么回事,老弟?别忘了荒野,否则你会变成一只家猫,胖得抓不到老鼠……还是说你是一只老鼠?

黑暗中,菲尔直挺挺地躺着。乔治躺到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床上,两兄弟并肩而眠。

外景,通往比奇镇的路,黎明

太阳还没升起,牛群在黑暗中排成了八百米的长队,牧牛工们和兄弟俩都沉默不语,只听见牛蹄声、马鞍皮的吱吱声和德国银制马嚼子链条的响声。

当太阳高悬时,温暖为男人们增添了希望和欢乐。菲尔和乔治在一起骑行。菲尔骑着一匹急躁的栗色马,乔治胯下的马和他一样肥壮。阳光温暖地照耀着他们的后背,平原向群山延伸。牛群集结成一线,像黑色墨水泼洒在风景画上。

菲尔注意到了一些令他不快的东西,他驭马走向牧牛工乔克和博比。他往右边望去,那里有一些牛走散了。

菲尔:你们俩是来真的还是在拍电影?

乔克穿着他侧面雕花的新款靴子,博比则穿着流苏牛仔衬衫。

小伙子们警觉地转向菲尔,嘻嘻笑着。

乔克:我们是来真的。

菲尔:那就好,因为右边有一头死掉的小牛,让我们的牛离远些。

乔克站在马镫上,望向远处僵硬肿胀的小牛尸体。

博比:怎么了?

菲尔:炭疽病,所以不要碰。

博比:知道了,老板。

博比和乔克打马从走散的牛旁边跑过,很高兴能卖弄一下他们的速度和沙土飞扬的急停术。

菲尔笑着摇了摇头。他穿过牲口走向乔治。菲尔用一只手卷烟。乔治则用两只手给自己卷了一根粗壮的漏斗形的烟。

菲尔:我想就是那样了。

乔治:什么“那样”,菲尔?

菲尔:“那样”是什么?好吧,我来告诉你是什么,胖子,今天距我们第一次经营牧场二十五年了。1900。一九,零,零。

乔治明白了,点点头。

乔治:事实是我忘了。

菲尔:好吧,有点特别,我们的二十五周年纪念日,独立二十五年。

菲尔向乔治倾身,诱导他和自己分享怀旧之情,但乔治没有被这种情绪感染。

乔治:确实很久了。

菲尔:也不算太久。你知道我们该做什么吗?

乔治:什么?

菲尔:再去山上露营,猎些新鲜的麋鹿肝,直接在炭火上烤,像布龙科·亨利教我们的那样。

乔治吸了一口短而粗的卷烟。

菲尔:你肚子痛吗?

乔治:不。

菲尔:你表现得好像连说两个词很痛苦似的。

这时,罪尔的注意力转移一辆汽车试图横穿牛群,却滑进了一条沟里,危险地侧倾着。司机和他的女乘客在车里站起身,司机按喇叭,附近的牛受到惊吓。菲尔向汽车打马疾驰,准备教训一下这个穿灯笼裤的白痴。

菲尔:住手。你想让你的车和你的姑娘被踩扁吗?不想就别按喇叭了。

司机:你能帮帮我们吗?

菲尔:不能,我很希望看到你的车和其他所有车都炸了。

菲尔继续前行,乔治和斯坦在他身后停下来帮助被困的司机。菲尔站在马镫上,气咻咻地转过身。

菲尔:见鬼,乔治,别管他!

内景,红磨坊/卧室,白天

一个男孩苍白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折叠印有彩色插图和照片的杂志纸页,然后打褶。男孩小心翼翼地用针线把褶裥穿到一起,做成了一条小小的褶边裙。男孩一边哼着歌,一边把一页纸卷成一根细长条,用胶水固定,再用线系紧。阳光照在男孩的睫毛上,他淡褐色的眼睛熠熠闪亮。

外景,比奇镇,白天

这是一座只有四五栋假立面建筑的小镇,酒吧老板沿着主街土路走去。他回头看,只见风景中盘旋着一团淡淡的尘雾。

内景/外景,红磨坊,白天

酒馆老板走进红磨坊,这是一间旅馆,餐厅摆了六张桌子,白色护墙板,一架自奏钢琴靠后墙而放。

罗丝·戈登(36一40岁)穿着裤子和衬衫在拖地。

酒馆老板:今晚有十二个客人。

罗丝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她惯常的微笑,但在这种地方并不被欣赏,因为不真诚。

罗丝:他们有没有说喜欢吃什么?

酒馆老板:他们喜欢炸鸡餐。

罗丝动手把桌子推到一起,组成十二人的就餐位,酒馆老板退了出去,在这里每个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内景,红磨坊/楼梯/过道/卧室,白天

罗丝走上木楼梯,沿着过道来到儿子的卧室。17岁的彼得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正忙着把杂志上的照片粘到练习本上,此时他把练习本盖了起来。他长得白皙干净,非常瘦削,前额略宽大,眼睛大而深邃,似乎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看不见。

罗丝:我们需要用你的房间,上面所有的房间,你在干什么?

彼得:没什么。

罗丝走到桌子前,桌上黑色皮革封面的医学教科书整齐地摆成一排,还有杂志、剪报、剪刀和胶水。

罗丝:是剪贴簿吗?

彼得:算是吧。

罗丝:里面是什么?

她开始翻页。里面是一些杂志上的照片,游轮、家居设计、珠宝、汽车,都是奢华和富裕的代名词。

彼得:没什么,只是一些我喜欢的东西。

罗丝看到一张照片,一个和她有些相像的女人在一间有岩石装饰墙的客厅里。另一张照片是月光下一对夫妇在一艘豪华游轮上跳舞。在剪贴簿旁边,罗丝注意到一些手工做的纸花,折法复杂,并用剪成穗状的纸卷起来作花益。罗丝拿起一朵细看。

罗丝:哦,真是精巧,彼得。

彼得:算不上。

但他还是给她展示了一个装饰着几朵纸花的牛奶瓶。她翻来覆去地看。

罗丝:摆在餐桌上?很可爱。

她把东西放下。

罗丝:我还需要三只鸡。你能帮忙杀吗?

彼得:好的,妈妈。

罗丝动手把彼得的床单从床上扯下来。

罗丝:你能把你的东西放到棚子里去吗?我给你打个地铺。

彼得:你睡在哪里?

罗丝:我在厨房里支一张帆布床。

外景/内景,红磨坊/鸡舍/厨房/餐厅,白天

鸡舍里,彼得轻手轻脚地把一只适合的鸡赶到角落里。罗丝在厨房里关上窗户,闭耳塞听地走进餐厅,坐到钢琴前,开始演奏《红磨坊》,声音很大,足以把喧闹声淹没。

外景,红磨坊/鸡舍,白天

彼得突然一把抓住鸡的脖子,扭动手腕。断头鸡身体旋转了两圈,落在地上后还跳了一下才倒下,被丢在一旁的鸡头用明亮的眼睛惊讶地注视着自己抽动的身体。直到身体摇摇晃晃地倒下时,鸡的眼睛才闭上。

内景/外景,红磨坊/卧室/墓地,白天

罗丝抱着一堆晒干的床单上楼。从过道的窗户望出去,她看到彼得迈着奇怪而机械的步子爬上光秃秃的小山,走向一小片杂乱无章的墓地,墓地是用一根生锈的带刺铁丝围起来的。

外景,比奇镇/墓地,白天

彼得经过几座无人照料的坟墓,然后跪在一座墓碑较新的坟墓前。他擦去刻字上的灰尘。“约翰·戈登医生,罗丝和彼得·戈登挚爱的丈夫和父亲。”

彼得把一束纸花插进土里,在上面倒扣一个大泡菜罐,充当保护罩。

彼得往山下走,他在午后的阳光下眯起眼睛,看到伯班克牧场队伍的前哨到达了比奇镇的边缘。

外景,比奇镇/入口,白天

打头的牛群乍看到建筑物被吓了一跳,伸直前腿,嘴抵着地面,直到被牧牛工推赶着向前。

镇民们钦羡地从窗户往外看,菲尔保持高度警觉,以防哪个傻子出来闲逛吓到牛群。

外景,比奇镇的畜栏,傍晚/白天

其他一些镇民旁观最后一头伯班克的牛被赶入毗邻铁路站的畜栏里。两个牧牛工和乔治望着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延伸的铁轨。没有火车。牧牛工们把马牵到马场,那里己经准备好了一堆干草。

内景/外景,酒馆/比奇镇街道,晚上

伯班克的全体人员都站在吧台旁,每个男人面前都有一个小烈酒杯。菲尔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乔克站在街上张望。

菲尔:他来了吗?

乔克:没有。

菲尔有些不满。他示意乔克进来。

菲尔:我们不能一直等着。牛还在院子里。喝吧。

乔克:你要说点什么吗?

菲尔:不了,弟弟不在我不想说。

小伙子们举起小酒杯喝酒。菲尔没有掩饰情绪,他很恼火,也没喝酒。酒保重新给大家斟酒。乔治进来了,走向菲尔。

菲尔:你去哪儿了?我不能让小伙子们一直等着。

乔治:没事。我检查了一下电源,停电了,要到早上才来。

菲尔把酒杯递给乔治,期待着和兄弟干一杯。

乔治:不用了,谢谢,菲尔。红磨坊那边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

他的拒绝很伤人。

乔治:吃晚餐了,小伙子们。

没人听他的。

菲尔心情很不好。

菲尔:二十五年前你在哪里,乔治?我来告诉你吧,你那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胖子,太笨,上不成大学。有很多人帮助你,胖子,特别是一个人,他教会我俩经营牧场,所以我们才能有今天的成功。

乔治垂目,点了点头。

乔治:是的,布龙科·亨利。

菲尔:所以,敬我们两兄弟,罗莫路和勒莫以及抚养我们的狼。

乔治拿起杯子,与菲尔碰杯。

乔治:敬布龙科。

菲尔:敬狼。

乔治分两口喝完烈酒,菲尔则一口干掉。他的眼里涌上了激动的泪花。他转向吧台,吹了一声尖厉的口哨。伯班克的小伙子们看着菲尔,他朝门口走去。小伙子们放下酒杯,跟上他。

外景,比奇镇的主街,晚上

伯班克的十二人队伍沿着主街向红磨坊走去。

内景/外景,比奇镇主街/红磨坊/餐厅,晚上

罗丝在厨房里,围着围裙,穿着一件20世纪20年代的连衣裙和一双低跟鞋,头发用发夹夹在后面,以免妨碍她洗涮。看到男人们走近,罗丝到餐厅里迎接他们。

罗丝:这是你们的桌子。

罗丝俯身点燃了融进酒瓶里的蜡烛。乔治坐到桌子一端,菲尔仍然站着。他看了看旁边坐了六个人的餐桌。珍妮(30多岁)在那里喝酒,大声讲故事,抽着烟。菲尔觉得这个女人很讨厌。然后菲尔注意到桌子上的纸花。

菲尔:啊,真漂亮。

菲尔弯腰嗔了嗅。牧牛工们被路边旅馆整洁的环境和餐巾惊得缩手缩脚,他们看着菲尔,佩服他的镇定从容。

罗丝:没什么问题吧?

乔治:没有。

罗丝回到厨房去,珍妮在她身后高声叫道——

珍妮:拜托给我们弹点什么吧,罗丝。

其他人跟着喊“弹吧、弹吧”。罗丝摇摇头。

他们喝醉了,而她很忙。

菲尔终于坐了下来,这时彼得走了出来,穿着白色侍者衬衫和黑裤子,潮湿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块白布搭在僵硬弯曲着的左手臂上。他从菲尔身边走过,来到六人桌旁,开始清理客人们的盘子。菲尔往后仰靠,厌恶地盯着彼得。

菲尔:我们的服务生呢?我们是黑人还是怎么着?

彼得不安地看向对面,但仍继续收拾着盘子。菲尔转向自己这桌,目光再次停留在彼得的纸花上。他向前倾身,伸手——他的手又糙又脏,手掌上的一个小伤口还在流血——握住纸花,细细打量,用手指戳着纸花的花蕊。

菲尔:我的天哪,我想知道是哪个小淑女做的这些花?

彼得转过身来,手里捧着一大摞盘子。

彼得:其实是我做的,先生。我母亲受过花艺培训。

菲尔:请原谅,它们实在太逼真了。

菲尔把花放回瓶子里,装模作样地整理。

彼得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被嘲笑了。几个牧牛工咯咯地笑。菲尔还没说完。

菲尔:哦,看这里,先生们,你们应该这样使用餐巾。

四五个牧牛工傻乎乎地模仿彼得的侍者做派,将餐巾搭在胳膊上。罗丝听到笑声,打开门,看到菲尔把纸花瓶子递给牧牛工们,让他们装样子闻一闻。

罗丝的心沉了下去。彼得看起来窘迫至极。

牧牛工们嘻嘻哈哈摆弄着餐巾。

彼得:这真的只是用来擦酒水渍的。

菲尔(模仿彼得口齿不清的发音〕:明白了吗,小伙子们,“只是用来擦酒水渍的”。现在给我们弄点吃的。

彼得羞窘地垂下目光,继续往厨房走去。菲尔和牧牛工们哈哈大笑。菲尔看着没有“加入”的乔治,他坐在那儿,餐巾搭在腿上。

内部,红磨坊/厨房/餐厅,夜晚

心慌意乱的罗丝将看起来很美味的炸鸡和焯过水的生菜盛到十二个准备好的盘子里,彼得面无表情,一次两盘将食物端出去。

内部,红磨坊/餐厅,夜晚

博比:布龙科在这里吃过饭吗?

菲尔:没有。

博比:那你们在哪里吃?

菲尔:那时我们在酒馆吃鲱鱼,喝很多酒。有一次,布龙科·亨利打赌,他可以骑任何一匹马,跳过街上堆成小山的酒馆桌椅。我们给他挑了一匹老马,好吧,他不在乎。他卸下马鞍,把马牵到桌边和它说话。马打着响鼻,他抚摸着它丑陋的大脑袋。然后他挥鞭,往后退,接着……

菲尔边说边给自己卷了一支烟,他拿了一朵纸花在蜡烛上烧燃,用来点他卷得紧实的细长卷烟。

博比:怎么样?

菲尔做了个怪相。牧牛工们等待着。

菲尔:一跃而过。

彼得端着更多的盘子走进来,看到纸花被点燃,惊呆了。菲尔慢吞吞地把火抖灭。

乔克:但要让一匹老马跳起来……

菲尔点点头,吐了口烟。罗丝把两盘热气腾腾的松饼端到桌上,手脚利落地将彼得的纸花收走。

菲尔:这要归结于爱。你觉得呢,乔治?

牧牛工们转向正在低头吃东西的乔治。

乔治:什么?

菲尔盯着乔治。牛仔们渐渐地开始笑起来。乔治的心不在焉令菲尔感到震惊。突然,他感觉身后自奏钢琴传来的狂欢乐声十分剌耳。菲尔猛地转过身。

菲尔:能安静点吗,我们在吃饭。

弹钢琴的人抬起双手,琴键还在可笑地跳跃着。

菲尔:让它停下来,不然我自己动手了。

菲尔站起身。那人停下钢琴,和同伴一起离开。彼得端来最后两个盘子,其中一个是给菲尔的。他吹灭了客人离开的那张餐桌上的蜡烛。

内景,红磨坊/厨房,夜晚

彼得把空馅饼盘拿到厨房,放进水槽里。他检査餐巾,发现有一处污渍,便将它和其他人用过的一起扔进了洗衣堆。他走向厨房后门。罗丝关切地注视着他。

罗丝:你要去哪里?

彼得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梳子,用拇指蹭着梳齿,视线略过罗丝看过去。他目光闪烁,脸上泛起红晕。

罗丝:你没事吧,彼得?

彼得耸耸肩,用梳子梳了梳头发,离开。

罗丝看着成堆的脏盘子和精心装饰的瓶子里彼得做的花。她的心再次感到了刺痛,为他受到的羞辱和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她为什么要用纸花鼓励孤僻古怪的儿子?她为什么没有想到要保护他?罗丝的眼里充满了自责的泪水和对彼得的担忧。

内景,红磨坊/餐厅,夜晚

餐厅里,伯班克那桌人正在离开,他们把椅子往后推,拿起帽子。

乔治:你们去吧,我来结账。

菲尔以椅子后腿为支点旋转着椅子,就像带着舞伴在转圈。

菲尔:早上再来结。

菲尔把椅子压低,再把它掀起来,让椅子稳稳当当地四脚着地。

乔治:我等下过去。

房间里很安静,乔治看着厨房的门,听到了类似抽泣的声音。他先是感到不安,然后是担心。他起身走向厨房门口。轻轻敲门。没有回答。呜咽声停止了。

乔治:戈登太太,我现在结账,还是——

乔治轻轻地打开门,罗丝听到声音,连忙走向水槽,终究还是没忍住泄露出一声呜咽,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乔治也没想到向己会走到罗丝身旁,他的靴子吱吱作响。然后他做了一件他从未做过的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上臂。

乔治:请把账单寄给我。我会寄支票来。

内景/外景,酒馆,夜晚

从楼上下来的妓女们闲坐在酒吧里抽烟喝酒。菲尔看着年轻小伙子们献殷勤。菲尔深吸一口气,感到孤独得出奇。小伙子们对着音乐盒“啦啦啦”地唱。

他们的脸因喝酒、兴奋和亲吻而发红。菲尔以正确的音准和节奏唱出歌词,但仍然感到无比孤独。

博比:你猜有人爱过他吗?或者他曾经爱过什么人吗?

博比看向唱歌的菲尔。

菲尔:……热情时光,今晚在古老的城镇。

斯坦:你唱的什么,几个妓女吗?

斯坦到吧台边和菲尔一起,点酒。

斯坦:这些小伙子早上该头疼了。

菲尔:还会得梅毒或淋病……

菲尔沉默下来。

斯坦:要睡觉了吗?

菲尔痛苦地凝望着另一段时光。

外景,比奇镇主街,夜晚

菲尔从酒馆走向旅馆。两个牛仔正试图抓住一匹没拴好的马。他们醉得很厉害,菲尔视而不见。

内部,红磨坊/楼上/卧室,夜晚

菲尔走进红磨坊,在门厅处看到了登记簿和一支削尖的铅笔。他用优美的草书写下自己的名字。爬上吱吱作响的楼梯。菲尔接连敲了几扇门。

菲尔:乔治?

他打开第三扇门,里面没人。窗边隐约可见一卷粗绳子。窗户下面有“火灾使用”的指示牌。

菲尔躺在床上。他坐了起来。

菲尔:乔治?

菲尔望向走廊。

菲尔坐在床上。“他是睡迷糊了吗?”

乔治一动不动地侧身站在房间里。看上去太古怪了,令菲尔感到不安。

菲尔:你去哪儿了?其他人都睡了吗?

乔治:菲尔,你今晚说她儿子的那些话把她惹哭了。

菲尔:她?她躲在门后偷听了?

乔治走到床边,松开腰带。

乔治:她哭了,菲尔。

菲尔:很明显,她儿子需要打起精神,好好做个人。

乔治睡到菲尔旁边的枕头上。

菲尔:我指出了事实,仅此而己,她应该非常清楚。

菲尔目光闪烁,戒备地瞟着。乔治的眼神在月光下柔和而坚定。

(淡出至黑屏)

外景,柳树林/圣地,白天

菲尔沿着柳树林的边缘走着,这里在牧场的视线之外。他不时转过身去,确保自己没被人发现。他在树林间快速穿梭,爬过一条隐蔽的通道——被弯曲茂密的树枝遮掩的地沟。

外景,圣地/克鲁克河,白天

菲尔一丝不挂,独自待在河边的柳树间。他用泥土和河沙擦拭身体,充满情欲地涂抹在大腿、生殖器、胸部和手臂上。然后,菲尔穿过茂密的柳树林,惊起飞鸟,纵身从岸边跳到下面的河里。直到身上的泥土和沙子被冲洗干净,他才从河里站起来,冰冷的河水让他头脑变得清醒。菲尔的躯体苍白健硕、肌肉发达,上面有一道道柳枝划出的红痕。周围的水流静了下来,菲尔看着自己肌肉发达的倒影,然后看向头顶飘过的云朵。

外景,圣地/小屋,白天

菲尔站在柔软茂盛的草地上,这里是柳林间的一片空地,开着星星点点的花,衣服散落在他身旁。菲尔看到了他和乔治搭建的旧小屋,里面已经柳枝丛生。菲尔爬进小屋,他的腿太长了,杵在外面。几本来自旧日时光的黄色杂志散落在地上。(其中一本上面有布龙科·亨利的名字。)

外景,伯班克牧场/棚屋/露出地面的岩层,白天

牧牛工们在享受他们的闲暇时光。克里奇特用潦草的笔迹给妈妈写信:“我告诉你,妈妈,当牛仔太棒了。”西奥在洗衣服,一边用钉在木板上的壶捶打衬衫,一边大声质疑李的骑术。斯坦和另一个牧牛工将装脏肥皂水的锡盆倒空。背景中能看见菲尔正走向牧牛工宿舍。牧牛工们追问他对马术的看法。胡安在骑着马慢跑,马蹄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哒哒响,李则赤脚穿着牛仔裤,试图在马背上站立起来。他时起时伏,竭力找平衡,然后摇晃着跌落在地。菲尔没有发表评论。他双手摆弄着一把巴洛克风格的微缩扶手椅,正在削制小小的椅子脚。

乔克:他比以前强多了。布龙科·亨利也是这样学会的吗?

菲尔看着李掸掸身上的灰尘,一瘸一拐地爬回马背上,回头瞧一眼菲尔是否在看他。

菲尔:我从没见过布龙科驯马,这是事实。

菲尔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远处的山岩上,影子在它的表面渐渐变长,它仿佛有了生命。菲尔朝山的方向走了几步。博比走到菲尔身边,目光从菲尔转向山坡。博比眯眼看着突出的石崖。

博比:菲尔,你看到了什么?

菲尔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现在肖恩和乔克也加入了他们,和博比仨人一起凝望那座山,然后又看向感到困扰的菲尔。

博比:上面有老鼠吗?

另一个牧牛工斯文加入他们,他冷得抱着胳膊。

斯文(对乔克):让他给点提示。

在菲尔看来,山的表面轮廓就像一条神秘巨大的狗,它将热乎乎的嘴巴凑近,在追逐某个惊慌失措的东西,感觉如此真实,以至于他能闻到狗的鼻息。

乔克:有别人见你之所见吗,菲尔?

博比:乔治?

菲尔微笑着摇摇头。

菲尔:不,不是他。

博比:说吧,菲尔,是什么?

菲尔转过身,乔治正从牧场主宅里出来,穿着得体,朝车库走去。

博比:那里有什么东西,对吗?

菲尔:如果你看不见的话就没有。

菲尔向乔治走去,但还没等他走到车库,旧道奇车己经倒车出来,乔治没有停下来或者挥挥手,而是沿着车道继续向前驶去。菲尔愣住了,他走进车库,仿佛他过来另有目的似的。他在僻静的黑暗空间里,透过另一端的门看着道奇车驶上了山,然后消失不见。

外景,比奇镇,白天

乔治的道奇车缓缓驶入小镇,停在红磨坊外,旁边是另外两辆“外地”的运动型车辆。

内景,红磨坊/厨房/餐厅,白天

罗丝抬起头,看到乔治·伯班克沿着杂草丛生的后院小径,经过鸡舍,一直走到了后门口。

他敲门。

罗丝:你好,伯班克先生。

乔治:你好,戈登太太。

罗丝:有什么事吗?

乔治:我其实只是来看看你。

罗丝:哦,我很忙。

乔治一动不动。

罗丝:你要进来吗?我在和面做松饼,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坐一坐。

内景,红磨坊/厨房,白天

罗丝和面,胳膊上沾满了面粉。乔治拿着一个瓶子读上面的标签。

乔治:“健康酱汁,搭配肉、鱼和奶酪风味极佳。”

他的手指顺着油布桌布上的花茎划过。瞥了一眼罗丝的手,喜欢这双忙碌而柔软的手。

乔治:河水很浅了,我发现。

罗丝:是的,己经干涸了。(稍顿)彼得在学校擦窗户。

她转过身来看着乔治,担心他会把儿子的缺席看作挑衅。

乔治:从我所听到的来看,你肯定为他感到骄傲。

罗丝突然竖起了尖刺保护自己。

罗丝:噢,你听到什么了?

乔治:哦,说他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餐厅里传来响亮的钢琴敲击声、尖叫声、笑声和跳舞声。

罗丝:他们带了酒。我真不希望他们带酒。

喧闹嬉戏还在继续。

乔治:我得说,他们喝的不是一般的酒。好像是烈酒。

罗丝把松饼放进烤箱。

罗丝:他们来早了。我真不该把钢琴摆在那里。

罗丝端着一盘玻璃杯走到桌边,乔治透过双向弹簧门看到,这群人正在学习一些狂野的舞步。乔治认出了留着小胡子的牙医和他黑头发的助手康斯薇拉——她是领舞者。赫恩登殡仪馆的韦尔茨先生脱下外套,双臂搭在两位年轻女士的肩膀上。他喝得酩酊大醉,连带着她们俩也摇摇晃晃。一位年长的男子静静地坐在桌旁倒酒。罗丝回到厨房。

乔治:我看到了赫恩登的牙医和殡仪馆的韦尔茨先生。

罗丝:哦,天哪,真希望彼得能回来,我要炸鸡肉,彼得应该去上沙拉。有时如果桌上有吃食的话……

她稍顿,思索着。

罗丝:伯班克先生,我现在就去叫彼得。

外间传来大声起哄的声音,然后众人喊“再高点,再高点”。

乔治从操作台上端起两个盘子,用肩膀推开双向弹簧门。罗丝从乔治身侧看过去,只见黑发美人康斯薇拉的腿踢得着实很高。喧闹又持续了片刻,声音越来越大。然后戛然而止,变成彻底的沉默,钢琴和弦余音缭绕。罗丝好奇地打开门。

乔治:下午好。(笑)看样子我是新来的服务员。你们好。

一群人盯着乔治和他手里的沙拉。牙医站起来冷静地向乔治点点头。乔治回到厨房,继续端沙拉。罗丝靠在水槽上,肩膀直抖,摇着头。乔治担心地径直走向她。罗丝又流泪了,不过这回是因为大笑。

罗丝(低声):你真厉害……他们都惊呆了。在他们狂野的梦里……

罗丝笑得弯下了腰。

罗丝:你太厉害了。

乔治先是微笑,然后笑出了声,享受着罗丝每一句赞美之词。

乔治又端起两个沙拉盘,从弹簧门出去,罗丝用手捂住嘴,压低笑声。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餐厅/客厅,夜晚

隐约可见的暗色长餐桌一端摆着一个干净餐盘,这是给乔治准备的,餐盘前面是盛放着肉的上菜盘。菲尔坐在长桌的另一端。光线渐暗。他的食物吃完了,脸上毫无表情。墙上赫然挂着一些死去动物的头颅,它们的眼睛呆滞不动,落满灰尘。菲尔看着纷飞的大雪。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车库,夜晚

菲尔穿着夹克,但没戴手套,走向车库。他点燃一根火柴,举起来照亮一面墙,乔治的工具存放在那里,所有工具都用白色油漆标示出来。

菲尔(自言自语):“雪地防滑链”。

东西在这里,乔治忘了拿。

内部,伯班克牧场/兄弟俩的卧室,夜晚

菲尔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拨弄着班卓琴。他听到汽车的声音,坐了起来。走向窗户。不是乔治,而是几个喝醉的牧牛工在外一夜狂欢后被朋友驾车送了回来。他们笑着挥手,跌跌撞撞地回宿舍。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大门口/客厅,夜晚

乔治进屋。穿着大衣坐下来,微笑着回忆起自己这一夜。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兄弟俩的卧室,夜晚

菲尔站在卧室门口留神听着。他慢慢地打开门,探过栏杆望去。时钟敲响,指向凌晨两点。他发现乔治一动不动地坐在扶手椅上。

菲尔(假装打哈欠):碰到下雪了吗?

乔治:没什么事。

菲尔:好吧,既然醒了,我卷根烟抽。你开了多远,小乔治?

乔治:我的目的地是比奇镇。

菲尔:你到那里做什么?是去找女人鬼混了?

沉默。正门下面吹来的风把门厅的地毯掀了起来。

乔治:我和戈登太太聊了聊。

菲尔:哦,是的,她靠在你肩膀上哭了。

乔治:她确实哭了。

菲尔:但凡给她点机会,她就会抓紧为南希小姐的大学学费挣点钱。

乔治没有在意。菲尔下楼梯走到乔治坐的地方。在乔治身旁的棋盘上移动棋子,自己跟自己对弈。

菲尔:还记得吗,我们刚能勃起那阵,老太太一有机会就把那些女孩带到牧场来?我的天,还记得番茄汤皇后吗?她不是还给你写过信:“我永远不会忘记西部的月亮。”我想你不用在她头上套个麻袋才能把她给带出去,不像其他人。

乔治站起来离开菲尔。

乔治:晚女,菲尔。

菲尔:如果你只是想睡她,胖子,我能肯定你不用领证也能办到。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屠宰棚/院子,白天

菲尔和另一个牧牛工在圆形屠宰棚里宰牛。死掉的牲畜被铁链吊住后蹄高挂在棚子中央。俩人切开牛皮和下面的脂肪层,剥皮。

外景,伯班克牧场/屠宰棚/院子,白天

菲尔和斯文把一大张黑色牛皮搭在棚子旁边的杆子上。旁边还堆叠着十来张皮子。乌鸦聚在一起,寻机啄食皮子上的脂肪。杆子下方有一圈血水,几条狗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

菲尔用雪擦了擦沾满鲜血的手。听到乔治驾驶道奇车离开的声音,他抬头看去,汽车在融雪中前行。

斯文:这些怎么处理?

看着乔治再一次离开,菲尔心烦意乱。

菲尔:该死!

斯文:要把它们切成小块还是怎样?

菲尔充耳不闻。斯文尴尬地看着菲尔,擦拭刀子。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客厅,白天

菲尔走到客厅的书桌前,拿出两张信纸、一支笔和墨水。把东西拿到空着的长餐桌上。他抬腿跨过椅子,将白色长桌布掀起来推开。他浑身脏兮兮的,还带着斑斑血迹,也不清洗,径直坐下,开始用他无比优雅的字迹写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再也不能对你们隐瞒乔治令人不安的现状了……”

刘易斯太太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肉走进来。只看见菲尔一人,她停下来。

刘易斯太太:他又走了?

乔治不在,但她习惯性地把肉摆在乔治的位子前,然后开始收拾乔治的餐具和盘子,扬起眉毛,直摇头,对乔治的缺席感到异常费解和气恼。

外景/内景,盐湖城酒店,白天

位于盐湖城的一家豪华酒店,俯瞰群山和湖泊。

作为犹他州富人的牧场退休人员们头戴洁白的西部帽,身着西部服装,分外醒目,他们在白衣护工的搀扶下在大厅里慢悠悠地走着。老年男子三五成群在打牌,女人们则聚在落地窗前策划小派对或者打麻将。偶尔来访的孙辈们无聊地坐着,闷闷不乐,伸直腿,把脚搁在软扶手椅上。

在酒店前台,礼宾员正在整理信件,菲尔写的信被放到一位老先生白皙、柔软、指甲修剪整齐的手中。

内景,盐湖城酒店/转角套房,白天

老先生和老太太正在思考菲尔信中提到的棘手问题。老太太坐在一张精美的小写字台旁,桌腿雕花精致,点缀着金箔,她在给菲尔回信。

老先生在看菲尔的信,来回踱着步。他身穿剪裁考究的西装,戴一顶西部帽,像一位英国绅士。

老先生(摘读):“……他和一个丈夫自杀的寡妇纠缠在一起……”

老伯班克先生对这个粗鲁的说法摇了摇头。

老先生:丈夫自杀的寡妇?

老伯班克太太不悦地点了点头。

老先生:还有一个儿子,是吗?

老太太:是的,真复杂。

老伯班克太太回过头再看看自己最后几行回复。她耸耸肩。

老太太:“……请仔细考虑一下……”

她看向对面的老伯班克先生,他听着,点了点头。

老太太(继续读):“如果我们不去,可能会显得‘奇怪’。”

老先生停止踱步。

老先生:就这么一次事情看上去“奇怪”,乔治会介意吗?他以前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老太太摆弄她的钢笔。

老太太:菲尔很在意。

老先生转向优雅端庄的妻子,她的神色和他一模一样,俩人四目相对,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菲尔复杂性格的面纱。

老先生:你觉得……

老太太:我是不是觉得菲尔的在意有问题?

老先生皱眉,昂着头,尽管如此,把事情开诚布公说出来还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老先生:如果是,那也不是你的错。

老太太:也不是你的错。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后餐厅,白天

后餐厅外,菲尔在分配当天的任务,牧牛工们围在他周围。

餐厅里面,乔治走进来,看着菲尔,在自己的位子就座,他和菲尔有固定的位子——三张长桌中的一张,各据一端,面对面。女孩洛拉(18岁)给乔治端来咖啡和煎饼。菲尔来到餐桌边乔治身旁,他今天显得格外活泼,也许是为自己削好的小椅子感到骄傲,他把小椅子摆在乔治面前,这是他给乔治的礼物,还有一张雕好的小桌子,是乔治放在餐厅角落的那张书桌的微缩复制品。菲尔把小椅子推到小桌子边。

菲尔:送你一张小桌子,老弟,和你的大桌子相配。

乔治看起来既不高兴也不感激。

乔治:菲尔。

菲尔(语气轻快,试图显现出幽默感):到,老伙计。

乔治:你给老太太写信了?

菲尔(把一条腿架到桌子上):是的,我给他们俩写信了。

乔治:你提了罗丝的事?

菲尔:罗丝,是的,你我都知道,你和她搞在一起老太太会作何感想。她可能会气到脑出血。

乔治:老太太的感受就是一位伯班克太太对另一位伯班克太太的感受。

菲尔:再说一遍。

菲尔坐直身子。

乔治:我们星期天结婚了。她卖掉了在比奇的房子。

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白天

菲尔既惊且怒。他在谷仓里不安地踱来踱去。菲尔的栗色马开始在马厩里烦躁地打转。

菲尔:停下!

但马还是烦躁不安。陷入愤怒的菲尔把马拉了出来,绑紧了,然后用马鞍座毯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它的头。

菲尔:你这该死的蠢货,你听到了吗,肮脏的大饼脸的婊子。

两个牧牛工向菲尔走来,随即又躲了回去。

内景/外景,米勒太太的寄宿公寓/彼得的房间,白天

罗丝和彼得刚到达赫恩登镇米勒太太的寄宿公寓,进入彼得的房间,他将在这里寄宿和上学。罗丝穿着她的“蜜月私服”——灰蓝色外套和连衣裙,搭上相配的鞋子和帽子。彼得穿着校服。

米勒太太:晚餐在下午6点半。如果他有功课,就不用帮忙洗碗了。哦,里面不能穿鞋子。

罗丝:哦,对不起。

米勒太太:不是说你,伯班克太太,只针对寄宿生。

彼得坐在一张双人大铜床上,依次脱掉两只鞋子。米勒太太离开后,罗丝把她的新娘捧花放在彼得成人尺寸的书桌上。

彼得:我可以留一些玫瑰花瓣吗?

彼得穿着袜子轻手轻脚走过来,打量花束。

罗丝看着彼得摘下五六片边缘一圈深红的浅黄色花瓣。罗丝并不希望他对花朵过分感兴趣,眉头轻蹙。

罗丝:我尽量每个周末来看你。或者你偶尔也想去牧场,很有意思不是吗?

彼得不这么认为。他把花瓣夹进剪贴簿,动手把父亲留下的黑封皮医学教科书摆到空书架上。把医用头骨放在桌子上。

彼得:这个房间很舒适。

罗丝:彼得,有时候我觉得你并不听我的。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彼得:我会更加注意的。

彼得用一只细瘦的胳膊搂住母亲的肩膀。

乔治把彼得的最后一件行李从道奇车上搬到彼得的房间里。他费力地爬上狭窄的楼梯。

乔治:你好。

他把手提箱放在门边,微笑着注视他们。

罗丝正在打开结婚蛋糕的蜡纸包装。

她把蛋糕递给彼得。他切下一块,细看上面的糖霜。

罗丝:来,剩下的留着晚点吃。

彼得咬一口蛋糕,咀嚼,他喜欢这里。

外景/内景,连绵起伏、积雪覆盖的山丘上的道路/道奇车,白天

老掉牙的道奇车沿着积雪盖顶的山丘蜿蜒而上,向伯班克牧场驶去。现在己经是傍晚时分,阳光犹有余温。罗丝裹着毯子,乔治穿着他的皮毛大衣。

乔治:我在想我们应该办个晚宴什么的,把你介绍给我父母。

罗丝听着,露出她招牌式的亲切微笑。

乔治:也许我们还可以邀请州长和他的妻子。我今天在赫恩登见过他们,跟他们稍微提了一下。

罗丝:我可以为大家做饭。

乔治:不用,拜托,我希望你玩得开心。刘易斯太太会做饭,洛拉上菜,但也许你可以用我们的旧钢琴弹点什么。

罗丝:但是乔治,我弹得不是很好。我只给电影伴奏过,不是什么像样的曲子,不是我自己的创作。

乔治:哦,对我们来说足够好了。老太太一个音符也不会弹。老先生订购了一架特别好的钢琴,但从未真正使用过。现在还存放在谷仓里呢。

罗丝:如你所愿。

罗丝环顾四周,发现山顶上有一处阳光明媚。

罗丝:这里看起来是个好地方。请靠边停车。

乔治:做什么的好地方?

罗丝朝乔治微笑。

汽车停在路边,罗丝下车,从后座拿出一个柳条野餐箱,把箱子平放在道奇车的引擎盖上。从里面取出装着热咖啡的保温瓶和杯子,用纸包裹的婚礼蛋糕和三明治。她给乔治倒了一杯咖啡。

乔治:好吧,好吧,真是个惊喜,现在还不到中午。我从来不在用餐时间之外吃东西的。你真了不起。

乔治咧嘴笑着,咬了一口三明治。乔治和罗丝在积雪覆盖的山顶上并肩而立,像站立在婚礼蛋糕上的一对爱侣。罗丝放下杯子,把乔治的杯子也接过来放下。

罗丝:站到我身边,乔治。

乔治:什么事?

罗丝:跟着我。一,二,三,向前,右脚后退,左脚向旁边,是的,再来一次。

乔治:抱歉,我真的不会。

罗丝(笑):你在跳舞,乔治!(咯咯笑)不用费心思,我告诉过你我会教你的。

罗丝“嗒、嗒嗒”数着华尔兹的节拍,又走了一遍舞步。乔治跟着做,然后停了下来。罗丝反复演示舞步,直到她注意到——

罗丝:怎么了,乔治?

乔治看上去不知是情难自抑还是悲伤,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牵着她的手散步。

乔治:我只是想说,不再孤身一人的感觉真好。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傍晚

老道奇车驶近漆黑的、了无生气的牧场大宅,车灯映照在雪地上,光辉明亮。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台阶,傍晚

罗丝在昏暗的木结构大宅的台阶处等着,行李散放在她周围——几个箱子和两个购物包。乔治从车库里匆匆返回来。

乔治:快上去,别冻着了。

但罗丝哪儿也不去,朝乔治微笑着等他。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傍晚

乔治打开门,罗丝走了进去。屋里只开着一盏小的阅读灯,菲尔固执地站在冰冷的房间中央。

乔治:你好,菲尔。还记得罗丝吗?

菲尔:你好。

乔治:壁炉出什么问题了吗?

菲尔:我怎么知道。

罗丝双手紧握着花束,双脚并拢,微笑着,微微战栗。

乔治:我下去修一下。

罗丝:我们的旅行很愉快。

菲尔皱着眉头,不理睬罗丝。

菲尔:我等了你一整天。老先生要我们把一些契据寄给他。

乔治:我想那可以等到明天早上。罗丝,过来暖和暖和,我去烧壁炉。

罗丝:我很好,很暖和,乔治。

她冷得发抖,似更害怕被单独留下。

乔治:我很快就回来。

罗丝听到门开了又关,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她听到铁锹刮擦水泥的刺耳声音,这让她汗毛倒立。菲尔自己一个人下棋,他绕过棋盘去移动对家棋子。

罗丝:菲尔兄长,能来到这里真好。

菲尔慢条斯理地走完自己的棋子,然后直面罗丝,笑了笑。

菲尔:我不是你的哥哥,你也不是我的妹妹,你这个阴谋家。你的手段对乔治有效,但对我不管用。

厨房门开了,刘易斯太太哼着伤感的曲子,摆好三个人的餐具。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

菲尔坐在床上,乔治的“旧”床空着。他拨弄着班卓琴,怪诞地自言自语,模仿罗丝说话。

菲尔:“我们的旅行很愉快。”

然后,他看到浴室门下方亮起了灯光,听到门锁转动的细微声音,随之对方小心地试了试把手。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双门浴室,夜晚

穿着睡衣的乔治示意罗丝进来。

罗丝穿着绸缎睡衣和配套的睡袍,小心翼翼地走进浴室,手里拿着自己的洗漱包。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

浴室门下方的灯光熄灭了,菲尔斜瞟了一眼,他能听到乔治和罗丝的低语声。他把灯关掉。

外景,伯班克牧场,夜晚

月光,云朵,呼啸的寒风。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乔治和罗丝的房间,夜晚

大双人床上隆起一团。罗丝躺在乔治身下,不动也不出声,乔治急切地动着。当乔治达到顶点时,他绷紧身体,神色扭曲,发出原始的呻吟声。罗丝慢慢地转向乔治,因为自己能让乔治快乐而感到心满意足。他们感激地注视对方。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

菲尔一个人躺在卧室里抽烟。烟头的火光照亮了他僵硬、愤怒的表情。当罗丝和乔治开始窃窃私语时,菲尔站了起来。

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夜晚

菲尔打开谷仓里的新电灯。布龙科·亨利的马鞍高高挂在墙上,他掀掉罩住马鞍的毯子,墙下方有一块纪念牌。看到它,他的神色松弛下来。

“纪念好友布龙科·亨利(1854一1902)。”

他取下马鞍,用长满老茧、带有割伤的手将它擦拭干净。他把马鞍放在马厩的门上,取出一罐马鞍油,涂抹在皮革上。马鞍变得油光发亮,但触摸的动作既让菲尔平静,又激起了他强烈的情绪。他两次把头往后仰,以免泪水滑落。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乔治和罗丝的房间,白天

一间贴着玫瑰花壁纸的“淑女”起居室,装饰风格与牧场生活中占主导地位的阳刚之气格格不入。罗丝怀揣对未知命运的忐忑之情走进房间,她转向乔治。

乔治:房间是老太太布置的。你不用拘束。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罗丝:什么惊喜,乔治?

乔治: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乔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离开。罗丝坐在碎花沙发中间,竭力微笑。随着门关上,她开始瑟瑟发抖,房间里犹如冰窖。她站起来打量四周,玫瑰花墙纸,花地毯,一种可怕的令人窒息的不安将她淹没。

罗丝穿过巨大的客厅/餐厅,听到门嘎嘎作响,她感到无比紧张,接着只见一阵风吹来,掀起门厅的地毯,整张地毯像波浪一样起伏。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厨房,白天

罗丝走进厨房,刘易斯太太和洛拉在厨房里收拾吃剩的早餐,准备午餐。

刘易斯太太(对洛拉):当雨水涨起来,地下室被淹没,老鼠都淹死了,浮到水面上,所以小伙子们不得不用勺把它们舀起来……

刘易斯太太和洛拉转向罗丝。罗丝拿起一块抹巾。

罗丝:请继续说,不用管我,我喜欢忙碌。

她走到碗架前,开始擦盘子。但刘易斯太太和洛拉无法继续。她们默默地干着活,直到洛拉打破宁静——她的注意力被外面正在费力和一个大东西搏斗的牧牛工们吸引。

洛拉:噢,天哪!

罗丝和刘易斯太太跟着洛拉走出屋外,看到牧牛工们和乔治搬着看似一架钢琴的东西费力朝牧场大宅前的台阶移动。

罗丝:这是,这是三角钢琴吗?

乔治放开手,走向罗丝。

乔治:这是美森翰林牌小三角钢琴。

罗丝:哦,不,这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我只会弹一些小曲子。我弹得很一般。

乔治:这正是我想要的,小曲子,对州长来说也是。我们不想开音乐会。我们想听你演奏,罗丝。

乔治和牧牛工们小心翼翼地上台阶,相互说着:“一,二,走。”

刘易斯太太:州长开车过来和下车的时候,我想要看一看。

罗丝:但我们会介绍你的,刘易斯太太。

刘易斯太太:哦不,我不想那样。从窗口看看他就行。

罗丝的焦虑感越来越强烈。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餐厅

铺着熨烫平整的白色桌布的长桌,一端是西装革履的乔治,另一端是菲尔,没有洗漱,没有换衣服,两手脏兮兮的。罗丝坐在桌子侧边,靠近乔治,她穿着晚宴正装,头发精心打理过。

乔治用餐巾擦了擦嘴。菲尔吹着口哨,一甩腿从椅子上站起来。罗丝用眼角余光看着菲尔坐到炉火旁的安乐椅上,向后仰靠,拿起一本杂志。

罗丝:我希望没人介意,但我要去练琴了。听起来会很糟糕,抱歉。钢琴调音师下周才能过来,那对我来说太迟了。

罗丝站起来,从钢琴顶上挑选乐谱,打开琴盖,把乐谱放在琴键上方的谱架上。

罗丝:好吧,我开始了……

罗丝开始弹奏《拉德斯基进行曲》,出人意料地有活力。罗丝压低音量弹奏,兼之钢琴走调,琴音很是刺耳,然而节奏是欢快活泼的。正当罗丝找到自信并增添了些神采时,菲尔把杂志往地上一扔,站起来,上楼回卧室去。罗丝停顿了一下,为自己赶走了菲尔而感到羞愧。

乔治:继续,你弹得很好。

罗丝皱着眉头磕磕绊绊地弹奏曲子。

洛拉从厨房走过来收拾盘子。楼上传来菲尔的班卓琴声。洛拉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罗丝继续练习,但菲尔的班卓琴奏出的美妙音乐令她停了下来,她也侧耳倾听。菲尔有很阔的音乐天赋,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演奏有自信和感情,甚至是灵魂,这让罗丝颇感震撼。乔治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又端了一杯给罗丝,他们一起聆听着。菲尔具有音乐家的技巧,罗丝佩服之余也对自己的努力感到绝望。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罗丝和乔治的房间/院子,白天

罗丝穿着优雅的半身裙和毛开衫,她在用双筒望远镜眺望牧场周围的院子,起初她的视线跟随乔治,但随即掠过乔治,找到了菲尔。菲尔正和两个牧牛工一起走向牲畜围栏。

洛拉在罗丝身后收拾房间,整理床铺。

洛拉:好莱坞明星洗牛奶浴是真的吗?

洛拉的声音又细又尖,难以听清。

罗丝:我想他们偶尔也会。

洛拉:为了州长的晚宴,刘易斯太太准备用卷发钳帮我烫头发。

罗丝看着菲尔和另外两个牧牛工用木板修补栏杆。罗丝放下望远镜,拿起乐谱。

罗丝:趁房子里没人,我得去练习。

洛拉:我可以告诉你,如果……

罗丝:如果什么?

洛拉:如果,嗯,他进来了。

罗丝:不,我想要独自练习,但这里毕竟是菲尔的家,他高兴什么时候来去都行。现在钢琴调好了音,没那么难听了。

洛拉点头,但她和罗丝其实都不确定。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楼梯,白天

罗丝凭着一腔孤勇走下楼,她秀发蓬松,妆容也很明艳。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

罗丝把乐谱放到谱架上,然后再次从窗口查看菲尔的动向。只有两个牧牛工在栏杆处干活,不见菲尔的踪影。罗丝环顾通往客厅的几扇门,把敞开的门都关上。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

罗丝开心而专注地反复练习一首施特劳斯的华尔兹舞曲(《拉德斯基进行曲》)。她开始弹奏比较困难的部分,很享受自己的进步。洛拉焦急地从厨房奔来,但罗丝过于投入,没有接收到洛拉的警示,此时菲尔从对面门口进来,走上楼去,罗丝没有发现。

罗丝又弹了一遍比较难的那段,她活动活动双手,这时——她是听到了班卓琴声吗?她重新开始弹奏,同时留神听班卓琴声,她相信一定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但当她停下来用铅笔在乐谱上做记号时,她清楚地听到班卓琴奏出两个音符然后停了下来。罗丝很困惑,她环顾四周,发现有一扇门开着。一股寒意从背脊蹿上来。

现在她一边弹琴一边留神细听,她听到班卓琴的声音,当她故意在钢琴上停顿时,菲尔也停下来,抑或这一切只是她的想象?罗丝皱着眉头,鼓起勇气,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掌握好这一乐段。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白天

菲尔从床上走到门口,熟练地用脚踢开门。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

罗丝能听出门被打开了,菲尔的班卓琴声变得更加清晰。罗丝再次尝试集中注意力,但这一次,当她停顿时,菲尔没有停下来,而是从头到尾完美地演奏了同一乐段。他的模仿演奏和他在音乐上的优越感令罗丝感到羞辱和恐慌。

外景,伯班克牧场/外围,白天

罗丝心烦意乱、步伐凌乱地从牧场走出来,边走边扣上她的新毛皮大衣。外面寒冷而明亮,到处是水洼和积雪,她垂着头朝石崖的方向走去。散落在冬日田野里的大量陈年骨头让她吃惊。

牧牛工们在畜栏里好奇地看着她。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谷仓/车库,白天

菲尔将预制好的生牛皮线从谷仓一端铺到另一端。桑迪和乔克帮着菲尔把皮线摆直,菲尔顺着通道走过去,在最后编制前将皮线分理好。

乔治把道奇车倒出车库,将车停在谷仓附近,那里有两张牛皮搭在木头架子上等待晾干和清洗。乔治穿着正式的西装,缓步走向谷仓敞开的门。菲尔朝乔治微笑,他确信乔治己经在后悔自己草率地结了婚,为此两人都要忍受种种起居上的不便。牧牛工们看着乔治和菲尔,不确定自己是应该留下还是离开。

菲尔:小伙子们,去找点活干。

菲尔掏出烟盒,轻松地单手卷了一支烟。

乔治:我过来说点事。

但随即他中断了话头。菲尔看着他。

菲尔:来吧,伙计,想说什么就说吧。什么事?

乔治局促不安地走到锯木架前,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乔治:那位大人物要来吃晚餐,还有老先生和老太太。

菲尔:哟,先生,那我们不是要进入上流社会了——把洗指碗拿出来。

菲尔继续整理他的皮线。

菲尔:她又弹琴了?你听得难受吗?

乔治:不。(笑)我喜欢听罗丝演奏。

菲尔:呵,老伙计,她弹了什么?

乔治:菲尔……

菲尔:说吧,有话尽管说。

乔治:是关于那位大人物,州长。

菲尔:好的。

乔治:唔,其实也不是那位大人物,而是他太太。

菲尔停下来,面对乔治,微微绷紧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玩味着。

乔治:我想那位大人物大概不会特别介意,但他夫人可能会。

菲尔:到底什么事?

乔治:这有点难以启齿。(呼了口气)如果你不洗漱就上桌吃饭,她可能会介意。

菲尔久久地注视乔治,久到令人不安。

外景,蒙大拿州的风景/火车,白天

盐湖城和赫恩登之间树木凋零、质朴而美丽的冬日乡村。一列渺小的火车在广阔的冬季大地上驶过。

内景,火车车厢,白天

老太太和老先生坐在雅致的头等车厢里,打牌,用精美的铁路公司瓷器喝茶。此时他们在讨论图坦卡蒙的诅咒与卡纳文勋爵被蚊子叮咬致死之间的关联。老太太得知法老图坦卡蒙是一个只有18岁的男孩,十分震惊。

外景,赫恩登火车站,白天

穿着水牛皮大衣的乔治在等待,周围是戴宽边帽的牛仔们和镇民。乘客开始下车,他朝老先生和老太太走去,俯身亲吻他的母亲。

乔治:你好,母亲,父亲,车就在旁边。

乔治很正式地和老先生握手。

老太太:有人和你一起来吗?

乔治:我的妻子。

老太太急切地环顾四周。乔治转向站在几米外的栅栏边的罗丝。罗丝走上前热情地握手。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楼梯/双人卧室,白天

罗丝把老太太带到她以前的卧室。罗丝帮她提着包。老太太退后一步。

老太太:但现在这是你的房间,我们不能……

罗丝:不不,您可以,我已经尽可能为您做准备了,但我不知道您的喜好。

老太太走进房间,打了个寒颤。她微笑着转向罗丝。

老太太:都忘了天气有多冷了。我很惊讶你能忍受。

罗丝笑了。

罗丝:很高兴您来了。以我对乔治的了解,我知道您一定很和善。

老先生走进房间,罗丝微笑着走了出去。老太太打开手提箱。

老太太:你觉得她怎么样?

老先生:听到了吗?窗户还在嘎嘎作响。

老太太:你没听见吗?我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老先生:她怎么样?我认为她能把房间让给我们,非常体贴。

老太太把衣服放到床上。

老太太:她看到了乔治的善良,我很高兴。

老先生:你会送她一些珠宝之类的东西吗?

老太太从窗台上拿起一个罐子,里面有一株凋萎的天竺葵。

老太太:哦,我看到琼斯小姐死了。我想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可惜她有个孩子。

老先生:我们离开之前它就快死了。不是孩子的问题,你知道的。

老先生霍然转身,走到房间那头,又霍然转身,直直地走了回来。

老先生:我可以告诉你。我为她感到难过。

老太太把一条裙子挂到衣架上,拿到衣橱里。

老太太:天知道乔治为??

 3 ) 年度佳作!深柜之死,是一场温柔的诱杀

作为今年北美颁奖季的大热门之作,本月初刚刚上线流媒体的电影《犬之力》,已然成为奥斯卡头号种子选手。继拿下威尼斯最佳导演后,简·坎皮恩再次成为颁奖季的导演热门;而卷福则有望凭借这个角色冲击奥斯卡影帝。

近日,IndieWire公布的年度25佳影片中,影片《犬之力》更是高居榜首。而位列第二、第三名的分别是,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导演的《甘草比萨》和滨口龙介导演的《驾驶我的车》。

IndieWire年度25佳电影

对很多观众而言,影片《犬之力》无疑是慢节奏的电影,与其说它是剧情片,不如说是“人物肖像片”或“生活片段集锦”。

影片的戏剧性,在原著本就不高的基础上被进一步弱化;宣传中被频频炒作的同性情愫也处在“看破不说破”的阶段。想磕卷福CP、抱着看《断背山》期望的观众恐怕会大失所望。

影片《犬之力》并非《断背山》式的同志片

简·坎皮恩以行云流水的镜头编织了谜一样的故事网络:有关卷福最重要的“爱情故事”并未被拍出,那个“爱人”始终处于缺席(已故)状态。可恰恰是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才让影片所呈现的故事得以成立。

然而,这却让电影显得十分晦涩:不论是云遮雾绕的台词还是角色不经意间的神情。在漫不经心的情节推进中,角色流露出的复杂内心和深刻人性才是影片着力渲染的重点——而这,并不是每个观众在乍看之下都能及时捕捉到的。

影片中的人物都很孤独

因此,观看这部电影需做好两个准备:1.保持极大的耐性,绝非忍受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的耐性,而是忍受“全片无高潮”的整整2个小时的耐性。2.对影片中一晃而过的台词和画面保持高度的敏感,虽然散漫的叙事和夹杂其中的壮美风光,又让这点变得颇为困难。

至少,我们要记住影片开场那段关于母亲的内心独白,和下面这个剥牛皮的镜头。否则,可能直到最后,我们连一个“为母复仇”的谋杀故事都没看明白。

Peter从得了炭疽病的死牛身上剥皮

为了在不过度剧透的情况下,让大家简单地了解整部影片到底讲的是一个怎样的故事,我们不妨来打个比方:你可以把它当成简·坎皮恩先前那部享誉世界的《钢琴课》的“翻版”。

《钢琴课》中的抬琴镜头

《犬之力》中的抬琴镜头

关键还不是两部影片中都有寡妇再嫁和搬运钢琴的情节,而是新作《犬之力》真的把《钢琴课》的故事“翻”了过来:它其实就是一部“性转+结局反转”版的《钢琴课》。

影片《钢琴课》讲述的是一个忠于自我、沉湎于记忆的来自异乡的女人,因为“新爱”的坦诚相待而重获新生的故事;而《犬之力》中那个同样忠于自我、活在记忆中的男人,却因为“新爱”的蓄意谋害而遭致毁灭。

《钢琴课》中的Ada与Baines

《犬之力》中的Phil与Peter

再想到相较于《钢琴课》中得天独厚的Ada,《犬之力》中克斯汀·邓斯特扮演的Rose是不会弹琴的,我们兴许就会由此发现,相较于二十多年前,如今的坎皮恩更加绝望。

她已经不相信“爱”一定是种积极的人生力量,不论对人之爱还是对物之爱。就像Phil不会因为有“爱”就改变死亡的结局,也像Rose无法依靠弹琴来避免自己重蹈前夫的酗酒恶习。

只看出《犬之力》是一个有关同性的复仇故事,是远远不足够的。如果仅此而已,我们便不会明白这个简单的故事何以讲得如此晦涩,以及影片的主旨究竟是什么。

先前讲过,《犬之力》是一部支离破碎的“人物肖像片”——我们在此不妨从影片中角色彼此纠葛的情感入手,看是否能掌握破解影片谜题的钥匙。

影片中的主要角色共有以下五位:作为老牛仔的Phil和George两兄弟、作为外来者的Rose和Peter母子俩,以及作为全片的麦格芬——始终隐身却又贯穿始终的Branco Henry——他算Phil两兄弟的职业领路人,与Phil亦师亦友亦伴侣。

其中最为重要的两个人物,是卷福饰演的Phil和90后年轻演员柯蒂·斯密特-麦菲饰演的Peter,只要理解了这两个人物及他们的相互关系,也就摸到了《犬之力》表达的核心所在。

Phil与Peter:互为镜像的人物关系

如果说,前作《钢琴课》中的Baines与Stewart,是作为男性截然相反的两个面向存在;那么这部《犬之力》中的Phil和Peter,则其实是互为镜像的一体两面。

《钢琴课》:Baines与Stewart

《犬之力》:Phil与Peter

表面上看,两个角色的外形和性格反差极大。

Phil口无遮拦、易怒暴躁,貌似是个非常典型的西部牛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就像《钢琴课》中的男主角哈维·凯特尔。简·坎皮恩也不吝通过镜头,频频展现卷福健硕性感的身材。

而Peter柔声细语、性情阴柔,看似是个“妈宝”兼“学霸”的设定,那一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加上弱不禁风的身体,似乎与有着旺盛精力的Phil生来就“八字不合”。

但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

在男主角Phil貌似强大而刻薄的形象背后,有着外人难以洞察的脆弱和孤独。他就像是一只深受重伤的孤独野狼,只有在四顾无人之际,才敢静默地舔舐自己经久不愈的伤口。

而那道深深的伤口就是Henry:他是Phil早已消逝的注定永恒的恋人。“Henry”已成一个符号,或者说一种图腾,它象征着Phil拼命固守却已然分崩离析的旧世界。

Phil摩挲着已故Henry汗巾的一幕,倒是容易让人想起《断背山》

而在“乖乖仔”Peter对母亲百依百顺的孝心背后,我们也能隐隐地察觉,他与母亲之间关系的不正常:一个有恋母情结的青春少年,波澜不惊的神情下藏匿着杀伐果断的冷酷与决绝。

恰如他既能不动声色地解剖一只兔子,也能处心积虑、瞒天过海地为Phil布下惊天杀局,只因为死去的父亲曾经告诉他:“面对障碍,你得把他们移走。”而Phil,正是那个害母亲的生活深陷惶恐尴尬的“障碍”。

由此可见,这两个人的外表与内心都是有强烈反差的。非但如此,他们在精神上更是有着趋同的一面:极度的敏感与动辄地焦灼不安——体现在让很多影迷觉得“莫名其妙”的戏里。

比如:Peter为讨母亲的欢心而制作了假花,那些身为西部牛仔的“大老粗”们对此完全视而不见,可心思缜密的Phil却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而Peter也能轻易发现,经过遮掩的独属于Phil的秘密花园入口。

Phil注意到Peter做的假花

Peter发现Phil的秘密花园

再比如:Peter在被Phil羞辱后,通过狂摇呼啦圈来释放心中的压力与恨意;而紧随其后的一个镜头是Phil在劝弟弟George尽快离开饭店时,不停地旋转椅子来掩饰内心的忐忑不安。因为他敏锐地发现:如果弟弟一个人留在Rose开的饭店里,“将会有事发生”。

Peter晃动呼啦圈

Phil摇动椅子

最能证明两人心有灵犀的一场戏,无疑是呼应本片题眼“犬之力”或“犬山”的场景。这是一个前后呼应的远景镜头:在Phil的牛仔同道们眼里,唯有“见山是山”的不明所以;而火眼金睛的Peter居然一眼就看到了Phil和Henry能看到的东西。恰是Peter的慧眼,让Phil笃定眼前的削瘦少年就是曾经的自己,也是Henry留给自己的“神迹”。

留心到类似以上的意象使用跟镜头设计,我们也就能明白,威尼斯电影节为什么会把“最佳导演”授予这样一部似乎闷得要死的影片。很多匠心独运的镜头语言,乍看之下很难理解。

其实Phil与Peter之间最大的相似之处,还并不是头脑上或者心理上的,而是——信念。他们都是那种始终“活在过去”的极端主义者:自从父亲死后,Peter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让妈妈开心,而Phil的最大目标也是让死去的Henry开心。

Phil在多个场合不断提到逝去的Henry

为捍卫Henry遗留给自己的只属于男性的阳刚世界,Phil对外来的闯入者Rose一家十分排斥,他甚至痴心妄想地想要Peter疏远Rose。在他看来:缺乏意志力的柔弱女性是旧世界的威胁,而弟弟George与寡妇结婚,简直是对这个世界的背叛。

然而对Peter来说,他所畅想和规划的“新世界”恰恰以母亲为核心:他希望母亲能够住豪宅、有佣人。Phil试图引领自己走向的那个属于西部牛仔的旧世界与他水火不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母亲的位置,而自从父亲死后,母亲就是他的唯一。

影片细节:Peter早已在画册上为母子二人规划好了“新世界”

影片中,Peter纪念父亲的镜头可作为其后出现的Henry纪念碑的“互文”:两个已死之人,各自决定了活人将要经历的一切和故事的最终结局。

Peter在坟地纪念父亲

只见其名,不见其人的Henry

相似极端的人物性格,在简·坎皮恩过往的作品中并不难寻到踪迹——影片《钢琴课》中的Ada就是。只不过Ada最终告别过去、走向新生,《犬之力》中的Phil则彻底被过去埋葬。

1993《钢琴课》

在洞悉人物的内心秘密后,我们便能体味到本无深仇大恨、实属于“一体两面”的两人之间故事的悲剧性,但这终究还不远远够。影片《犬之力》的片名有着怎样的含义?所谓“犬之力”到底是一种什么力量?

犬之力到底是个什么“力”?

影片中除了两次提到“犬山”之外,最为直白的譬喻来自电影的片尾,Peter翻阅的殡仪规则上的两句话:

这两句话出自《圣经·旧约》,在圣经当中,犬类向来是不洁的动物,“狗所吐的,它转过头来又吃,就像愚昧的人做愚昧的事,做了又做”。犹太人常用犬类形容外邦人。因此“The Power of the Dog”被视为一种异己的、毁灭性的力量。

由此,我们便知道,“犬之力”意即毁灭。源自圣经的这一典故非常点题。其实,因为文化差异的原因,与其我们将电影片名翻译成《犬之力》,倒不如翻译成《毁灭》更传神。

那么,导致毁灭的原因又何在呢?毁灭,来自于对记忆的沦陷。过于忠于“自我”,就会导致毁灭。其实,这一思考在坎皮恩导演以往的电影中早有端倪。

1993《钢琴课》

恰如Ada的自我和对前夫的记忆与她的钢琴绑定在一起,Phil的灵魂——他所谓的那些“男子气概”,完全就是由他的同性师长+恋人Henry一手锻造。

无论是骑马、结绳,还是Henry留下的那一本本体育画册,便构成了他精神世界的全部。这里其实有一个悖论:Phil一味的强调男性气质,是从另一个年长他许多、比他更有气概的男性那里承袭而来的。

影片细节:Henry留给Phil展现男性力量的体育画报

Henry启发了他、改造了他,并决定了他——他早已忘了自己当初也是个跟Peter一样不会骑马的柔弱少年,他活在满足Henry预期和自我想象的阳刚形象中。那个“阳刚的我”,随着挚爱的去世日渐模糊,而曾经卑微的自己也早已消逝不见。

愈发孤独无依的Phil迷失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有的只是对曾经那个完美的、想象中的自我的一味凭吊,以及给周围人带来的无形压力与伤害。所以,当他的弟弟下定决心娶妻以摆脱他的控制折磨时,一直徜徉在幻梦中的Phil便随即化身为愤怒的毁灭者——对Rose的毁灭。

他大声叫嚣着,这个女人不过是为了家族的财产而来,指责George的忘本和糊涂。他无情地当众嘲讽和羞辱Rose,甚至还先她一步信口吹起她所不能弹奏的曲目。他本来以为单凭口舌之利便能摧毁对方,殊不知复仇的利刃已在唯一剩下的温情幻象中磨刀霍霍。

Peter母子与Phil彼此互为“外邦人”,是对方的毁灭者。只是Phil的毁灭略显徒劳:Rose的确在他的冷嘲热讽下一度抬不起头来,甚至还几近崩溃,但最终依然在夜幕中与George彼此拥吻。或许她没有得到理想中的爱情,但他毕竟得到了儿子口中的豪宅和一大堆佣人。

Peter如愿以偿地守护住了母亲的幸福

但Phil则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冷酷无情的Peter不仅杀人,还要诛心,他给予了Phil一个“我想跟你一样,你不必再孤独”的虚假希望,又狠狠将之碾碎。可怜的Phil至死都蒙在鼓里,还惦念着要将编好的绳子递到Peter的手中。

Phil是一个被困在记忆中的人,他的记忆由特殊的经历和实属难言之隐的性取向铸就,这让他的人生早在20多年前就已然毁灭殆尽。刻骨铭心的记忆是一种诅咒。

影片中提到了著名的“图坦卡蒙的诅咒”,这一细节无疑十分重要,绝对不可当做“莫名其妙”的戏份就轻易忽略。

诅咒的原文是“谁扰乱了法老的安眠,死神将张开翅膀降临到他的头上。”——Phil想成为Rose母子的“法老”,因为他们打扰了自己和Henry的安眠。

但众所周知的是,图坦卡蒙早在18岁青春年少时就死了;就像Phil在Henry死后便再也没有真正活过。除了流传甚广的谋杀说以外,还有一种说法是,图坦卡蒙死于细菌感染。结合影片剧情,我们更能理解简·坎皮恩援引这个典故的象征意义。

而那个依稀有着少年时Phil的影子、让Phil短暂地重获生机的Peter,他的人生又何尝不是为外力所摧毁?Phil的自我由Henry定义,Peter的自我又何尝不是由父亲定义?

父亲认为Peter很“强大”,Phil则不以为然

同样想变得“强大”的他,无法改变父亲酗酒自杀的命运,也同样不能阻止母亲继续饮酒。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在冥冥中与Phil如出一辙——藏。似乎藏起酒瓶,母亲的堕落就不复存在;而藏起皮鞭,蓄意的谋杀便从未发生。

影片细节:Peter替母亲藏酒瓶

影片细节:Peter藏皮鞭

这与Phil主动将自己“藏起来”,只敢在没人时独自抚摸Henry的马鞍和汗巾一样,何尝不是对现实的拒绝跟逃避?两个“丧父”之人:自从世上最爱他们的那个人去了之后,他们选择拒绝沟通或是虚假沟通。

沟通,在简·坎皮恩的电影中从来就是个大问题,比如《天使与我同桌》中的女作家,以及《甜妹妹》里的俩姐妹。

1990《天使与我同桌》

无论是Phil对Henry的爱,还是Peter对父母的爱,这样的爱或许看起来很动人,但实质上却是畸形的、病态的。当记忆的枷锁过于沉重,当绵绵不息的执念化作一缕缕疯狂,毁灭的欲望就会从人的心底泛起。

Peter向母亲强调:这些书是父亲的

真正“识得犬山真面目”的Phil和Henry,都看见了毁灭并且实施了毁灭。如果靠爱都不能得到救赎,那么救赎究竟何在呢?

沦为凶手的Peter如是说:“当我父亲去世后,我只想要母亲能够得到幸福,如果我不帮助我的母亲,如果我不救她,我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可见:毁灭的背后除了爱,更有焦虑,关于“我到底是个什么人”的焦虑。

毕竟直到最后,我们也不清楚Phil和Peter到底是什么人;或许就连他们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因为,他们的自我是别人定义的,而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作者| 纪扬;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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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犬山記(The Power of the Dog,2021)之二

1、很多討論犬山記(The Power of the Dog,2021)著重在菲爾對蘿絲的精神虐待,所謂煤氣燈效應,這裡我想討論一下蘿絲對彼得的精神虐待。在新家庭裡,菲爾和蘿絲是強與弱關係,而在原來的家庭裡,蘿絲和彼得也是強與弱的關係,蘿絲不只是以嬌弱的姿態獲得了喬治的疼惜,也以脆弱的姿態使彼得以他為生命的中心。

2、蘿絲和彼得是母子,蘿絲的丈夫過世後,僅剩兩人相依為命——我們看到彼得去父親的墳前上花,墓上寫著父親死於1921年,距離電影故事時間1925已有四年。電影畫外音表示,父親死後,彼得有一個保護母親的使命,那麼這個使命怎麼來的呢?當蘿絲改嫁,照理說有自己丈夫照顧,還需要兒子的保護嗎?這裡,是單純的戀母表現嗎?彼得真是長不大的孩子?

3、蘿絲和彼得有三次關鍵性的談話,分別在裁縫店,網球場,以及臥室。 [a]學校暑假停課期間,彼得回到農場,在裁縫店裡,蘿絲給彼得製作衣裳,觀察到彼得更瘦了。蘿絲問彼得是否交新朋友,怎麼不邀請他們來作客。彼得表示在學校裡有一個「朋友」,彼此以教授、醫生互稱,但是不會帶他回家,因為要避免對方見到農場裡的某一個人——這裡,很可能暗示彼得在農場外展開了生活,甚至是戀情。至於要避開農場中的哪一個人呢?鏡頭一轉,菲爾從塵土中走來,照電影剪輯的語言來說,這個人就是指菲爾。那麼,為什麼要避開菲爾呢?此前,菲爾和彼得的衝突發生在蘿絲再婚前於小鎮中經營的餐廳裡,菲爾對彼得大開黃腔,極盡羞辱,甚至於燒了彼得摺的花(象徵生殖器官)來點菸,這相當於是對彼得的閹割。被羞辱的彼得,情緒起伏,躲進了廚房,不由自主拿起梳子把玩。這裡,是母子關係前期正常的表現。 [b]彼得在屋裡解剖了兔子,這隻兔子曾逗母親開心了一會兒。蘿絲告訴彼得,不想他總是待在屋裡,應該有正常的舒壓的活動,要求彼得去戶外打網球,彼得不得不妥協。網球場上,母親問他為什麼要把兔子殺了,彼得表示這是為讀醫做的訓練,喜不喜歡兔子是另外一回事;母親不希望這種行為再出現,至少不要在家裡出現,彼得表示一個人不能總是聽母親的話——彼得表示出一種成長後輕微的反抗,但是母親把前一句「喜歡是一回事,必要做是另外一回事」給聽進去了,這為彼得和菲爾的關係,以及菲爾的死亡,埋下了伏筆。 [c]由於在農場的長時間相處,菲爾在市集裡發現大家對彼得百般羞辱,而彼得不為所動,這時菲爾找彼得搭話——這裡,有一些東西觸動了菲爾,菲爾在彼得這個年紀時透過布朗科亨利發現了自己同性戀的傾向,因而他後半人生全力避免流露出一丁點這方面的痕跡,而被男性為中心的社會所排斥。菲爾想和彼得拉近關係,屢次要彼得直呼其名。這裡,他們關係的扭轉,引起了蘿絲的不安,而蘿絲之所以不安,總的來說,是感覺到他已經失去了一個丈夫,現在即將失去一個兒子。後來彼得和菲爾互動更頻繁後,蘿絲便找彼得到臥室裡談話——這時的彼得十分不安,和以前被菲爾極端羞辱之後的表現一樣,他拿起了梳子把玩。蘿絲並非第一次聽到彼得玩梳子的聲音,這時候卻制止了彼得,說那聲音讓他不舒服,讓他想到粉筆摩擦黑板。小時候老師寫黑板獎懲學生的時刻,總會在黑板上用粉筆畫星星,而星星不是作為學生的蘿絲心裡想要的東西,他要鑽石,他要黑桃,他要其他實際一點、現實一點的東西,像許多次情人節所收到的禮物那樣不虛幻的東西,蘿絲不懂為什麼老師非要畫星星不可。彼得回答,星星之所以最珍貴,是因為星星不可觸及,其他東西則過於平常。蘿絲說星星並非不可觸及,沒有東西不可觸及、不能擁有,老師將星星畫給了他,他也就擁有了星星。彼得說:「當然了,你要什麼有什麼。」那麼,蘿絲現在要什麼呢?蘿絲沉默了下來,問了一個問題,這問題逼使彼得眼中泛淚:「有沒有一種聲音,是你聽了會顫抖的。」這聲音就像是老師畫黑板的聲音,你怕老師用粉筆畫黑板,可是你又想得到星星,這聲音是你既害怕又渴望的聲音,是必須忍受著害怕而達成渴望的聲音。蘿絲擁抱了彼得,蘿絲要彼得選擇,並且告訴彼得:「我不是不可觸及的。」意即:「在水火之間,在菲爾和我之間,選擇我。」彼得含著淚,帶著一點不願,抗拒蘿絲的擁抱,他說:「我懂了,會看著辦。」這是兒子對母親的一個妥協性回應。所以他回房間研究病理,策畫計謀,伺機而動;甚至駕著馬,閉著眼睛走下峭坡,去收集人畜共通的炭疽病毒。臥室裡的這整段對話很具聯想性,很跳躍,也很詩意,因而顯得意含很模糊,難以理解,我也不能說自己理解正確了;同時,又不能照原著去理解,因為這是改編劇本,已經和小說是兩回事。但是大概的趨勢看來,蘿絲作為母親,出手阻擋了兒子在農場中與菲爾關係的發展,並誘使兒子向自己所要的目的妥協。

4、蘿絲是電影情節發展的推手,因為他哭,所以喬治來安慰,追求,迎娶;因為他再婚,所以與菲爾才有不得不相處的困局,兒子也才有深造的機會;因為他橫阻在兒子之前,控制了兒子的心靈,所以這個想長大,不總想聽媽媽話的孩子,才會半推半就遂了母親的願望,如片頭畫外音所說:「父親已經去世了,我只剩下母親。如果還不能守護母親,那我還算一個人嗎?」這段畫外音,聽起來,是他殺了菲爾後的心聲或辯白。

 5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很久没看过后劲这么大的好片了——越咂摸越有味道,简直回味无穷。好电影都有有一种魅力,那就是让你看完还想再看,《犬之力》就是这样的电影。

无论摄影,音乐,人物刻画还是剧情设计,这部影片都属于大师作品,拥有绝佳的细腻质感。作为新时代女性力量的代言人,导演简·坎皮恩这次的作品令人惊艳。

全片没有一个场景、一个镜头、一句台词是多余的,全都隐忍和克制,而且具备极强的观赏性和丰富的可解读性。电影做到这份上,可以算艺术了。

强悍,也许是软弱的伪装;软弱,也许是另一种强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像恶犬一样互相撕咬的人们,其实无所谓好坏,悲剧的只是,他们的欲望彼此冲撞。

试问苍天饶过谁,磨刀霍霍向猪羊。

面对着 The Power of the Dog,我们都是待屠宰的猪羊。

 6 ) 某种和迪士尼与爽文彻底相反的故事结构,某种“无情之爱”

后知后觉把《犬之力》看了。这个故事的结构很有趣,我们可以称之为A。A结构无情地嘲笑了另外两种常见(或者说滥觞)的故事结构,我们称之为B和C结构吧。

ABC三类故事的开头都非常相似:一个家庭(或小群体),被一个残暴的,父权的主人,也就是爹(有些时候,是爹性很强的女性)所统治,大家都在他的高压下噤若寒蝉。

有一天,这个家庭来了一个闯入者,或是诞生了一个叛逆者,这种角色通常是女性和孩子,以展示他们纯洁的内心和天然的生命力。毫无疑问,这个闯入者/叛逆者肯定会被收拾得够呛。

然后ABC就开始分野了。C首先分野出来。

C的办法是把爹彻底当一个脸谱化的反面角色来刻画,人人得而诛之——只是不敢,但主角敢。

这就是典型的爽文套路:这个闯入者/叛逆者奋起反抗,搞死了爹,大家皆大欢喜,把闯入者/叛逆者捧为英雄,然后大家一起建设美好新生活。C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革命(或者都不能叫革命,仅仅是造反)的故事。

AB和C的不同,是AB会给爹赋予一定人性。所以相对于先分野的C,AB还有一段并轨的过程:在AB剧情里,闯入者/叛逆者会在偶然间发现,这个残酷无情的爹,居然,内心也是有爱的,也是有其柔软之处的。

然后AB就在这一步后分道扬镳了。

B就是典型的合家欢,大和解模式。闯入者/叛逆者感念于爹也有爱,感化之,劝导之,教育之。一般需要2-3个情感逐渐升级的交锋,最后爹感动了,认输了,从良了,变成了一个拥抱爱的好人。然后闯入者/叛逆者带着爹和大家,一起建设美好的新生活。

迪士尼到今天都还在拍B这个模式。前几年的《寻梦环游记》就是这个底子, 《魔法满屋》更是一笔一划都照这个来的。当然除了迪士尼,还有很多人也这么拍。某种意义上说,B是美国相当多家庭伦理片的拍法,把爱拍成一种救赎。

而《犬之力》的A模式之所以有趣,就在于导演对BC两种路线的彻底反叛。而这种反叛又在一条完全合理的逻辑下,某种程度上说,你我都知道,A模式是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更可能的结局。相比之下,BC看似南辕北辙,却都单纯如童话。

《犬之力》里有两轮闯入者:母亲萝丝和儿子彼得。他们看上去似乎都很适合做BC路线的主角:文艺,善良的母亲萝丝,很适合做B路线里的感化者。而心思缜密,深藏不露的儿子,很适合做C路线里的革命者。

然而萝丝很快就失败了,她对这个家族的爹,也就是菲尔的百般示好,只带来更大的侮辱和伤害。惊惧之下她开始求助于酒精,酗酒成性。

最后会弹琴,爱跳舞,脾气和蔼的她,被逼成了“整个夏天都醉酒不醒”,躲在垃圾堆边偷喝剩酒的邋遢女人,一个阁楼上的疯女人。

B模式彻底宣告失败。

而儿子彼得似乎完成了自己的革命者使命,用计杀死了菲尔。在一个传统的C路线里,他是英雄,大家会感激他,拥护他,并对那个反面人物的尸体再吐一口口水。

然而在A这个模式下则完全相反。彼得表现得比菲尔更冷血残酷。看完之后你只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怕,反而多少会去同情菲尔。

C模式的结构也崩溃了。

在这个片的宣传期,似乎很多人把这部片子理解为一个关于禁忌之爱的故事。但事实上,爱在这部片子里有个十分尴尬的地位。

片中两位男主角,菲尔和彼得,其实他们内心都有爱,但他们都以此伤害其他有爱的人。

菲尔深爱着多年前死去的导师,如果他没有因为这种禁忌之爱成了一个冷酷的怪物的话,这份25年不变的爱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某种断背山式的佳话——然而就是要有冷酷怪物,压迫别人的情节。

彼得深爱母亲,处心积虑地为母亲报仇。最后看到母亲终得解放,和丈夫拥抱时,他露出了圣人一般的微笑。如果没有他利用菲尔对他的爱,以自己为诱饵骗其上钩的情节,为母复仇也可称为一段男孩成长的佳话——然而偏偏就是要有那份视他人的爱为可利用弱点的冷酷。

这两个人,他们心里都有爱,但他们并不将爱奉为圭臬,也无法共情别人的爱,没有去理解其他人的爱的理由。Eels乐队有首歌,《love of loveless》,我愿翻译为“无情之爱”。菲尔和彼得就是有无情之爱的人。

尤其是彼得。他看似温柔细腻,但又对很多东西表现出了十足的麻木和冷酷。大家都在夸奖扮演菲尔的本尼的表演,但我觉得扮演彼得的柯蒂,其选角十分成功。你很难找到这么一个瘦削,兼具纯真和冷酷气质,同时还有古怪的性张力的演员。上一个有这样气质的演员和角色,还是15年前《香水》里的本.韦肖。

在剧情高潮部分的那场“马棚编绳子”戏中,有一段神来之笔的镜头:彼得一边抽烟一边玩味地看着正在编绳子的菲尔,镜头突然切换到了对马匹的慢镜头特写。这段出现时十分突兀,以至于我还思考了一下其意义。上个镜头是彼得看菲尔,一般来说下个镜头就应该是他眼中的菲尔。然而他眼中的菲尔是····马。顺服的,可控的,已经彻底被他在这个几个月内驯化了的畜生。

可能彼得和菲尔这样的人,正是用“人畜有别”来自洽了无情之爱里的矛盾:自己的爱是属于人类的情感,而别人的爱则是肮脏的,低下的,非人的禽兽行径。

菲尔厌女,觉得女人是低下的动物,无法理解萝丝。也厌恶一切刻板印象里的“女性化行为”,比如弟弟乔治精致整洁的生活,和他温和善感的脾气。对彼得一个男孩居然能折出美丽的纸花,更是大加嘲讽,觉得是天大的堕落之举。

而彼得,他感知到了菲尔对他的感情,却毫无感动,而且将这点视作其软肋和弱点,进而杀死了他。这种冷酷中,不排除有崆峒的原因:在保守的1925年,这种爱被理所当然视作兽性。彼得复仇成功时甚至可能还有匡扶社会正义的成就感。

这两个人虽然都有爱作为起点,但让其过的顺风顺水,目标达成的唯一办法,就是在他人的爱面前,变得冷酷无情,像从来没有懂过爱一样。

在这个以冷酷和无情为最大力量的故事里,爱没有成为救赎,也不是什么变革的火种,其最好的位置,不过是为某一段冷酷无情的罪行,找到了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几个结构之间的关系大致如下:

 短评

一直在等色情内容的我,最终欣赏了一段坎大师的feminine depiction of obscure sexual desire.

7分钟前
  • Clairvoyant
  • 推荐

Phil=以男子气概自居却否认自我身份的男同,George=普通的“正常”男人,Peter=看似阴柔却杀伐果断极其冷静沉着的男同。Phil这种极度自我压抑的男同性恋,以阉割情感和懦弱作为屏障,像极了某些恃宠而骄的toxic masculinity 和fragile macsulinity。而它们又如此弱不禁风,在真正的男子气概(犬之力)前一溃千里。这也隐喻时代对于男子气概定义的改变和不变,当今社会和20年代的美国西部并无二致,人们依然对男子气概奉若神明。简·坎皮恩试图警示这草木皆兵的危险观念,果然是学人类学的,洞悉人心的狂妄和阴暗。

8分钟前
  • LORENZO 洛伦佐
  • 推荐

有点用力过猛,全程都在努力绷着藏着,通过人物情绪和关系状态(甚至依赖Greenwood的配乐)去推动叙事,原著文本压制住了影像,不过有几场戏单拎出来还是拍得挺厉害。

11分钟前
  • 陀螺凡达可
  • 还行

背着上世纪一百年的历史记忆,简·坎平的确显得严肃、深刻,她一出手,那些只会喊口号的女权电影就成了小孩过家家(充其量是关于女性的题材,不足以称为充满力量的女性视角)。电影对男性(情感)有具像、深刻的思考,在2小时里,保持高度克制的完美节奏,拥有这个时代所缺少的“耐心”,非常难能可贵。本尼太适合这个角色了,他饰演的菲尔与男孩皮特组合成一对男性关系的景观,阳刚与阴柔,被凝视、被参观、被暴露。出色的视听,不仅让我个人因无法在银幕观看而深感遗憾,也成功渲染了一种独特的压抑之感,就像在“娘炮即病态”环境里所经历的那种(难堪且让自己不断逃避、抵触面对的)感受,戳中了一些人迷恋男性气质的心事。整个观影过程似乎缺乏趣味,但由此引发的思考妙趣横生。

14分钟前
  • 南悠一
  • 力荐

反正我是太喜欢了。隐忍克制隽永的西部片是最偏爱的那一种。文明与野性、母爱与父权、权力与情感的对峙缠绵纠缠,最后都在自身的欲望和偏执中难以厘清。非常喜欢那个转换,男人和第女人驻足看着茫茫荒野,男人说天地之间不是孤身一人的感觉太好了,镜头转到另一个男人于狭小空间独自弹琴的咬牙切齿孤寂。简皮恩其实很决绝,在以为要和解的时候,她选择了一种非常现代性的弑父。

17分钟前
  • 糖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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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初看觉得缓慢,回想时才发觉,这分明是一场极具仪式感的凌迟处死。在或暴戾或淡漠的假面下,人物若即若离的状态似乎成为某种法则,因为一旦伤口暴露,就已必死无疑。猜测成为接近内心的唯一路径,但也正因此,情感拥有了悬疑般的张力,而本片最powerful的,也正是那些“草木皆兵”的瞬间:丛草的起伏,马背的抽搐,梳子的响声,暧昧的神色。声画调度无比精致,每一帧在大银幕都美不胜收。好一把磨得锃亮,杀人不见血的刀。2021.9.2 Venezia

22分钟前
  • 双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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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感觉……女导演拍gay片拍出来像耽美,男导演拍les片则是黄片

24分钟前
  • 王大根
  • 还行

知道坎皮恩为什么这么低产了,如此细腻且需要极强控制力的作品势必会花费创作者巨大的精力,这要是普通导演早就放大同性和谋杀噱头了,可坎皮恩从头到尾在做减法,她不拍惊涛骇浪,只拍暗潮涌动,以及风暴过后看似平静的海面,而藏在海面下供人想象的冰川是庞大的,这种内敛的情感表达正好契合深柜之人的内心活动,而一些外在的声音设计恰到好处地凸现了不安,整个故事都是处在被压抑的状态下,哥哥对弟弟弟媳的压抑,母亲对儿子的压抑,同性倾向对哥哥的压抑,以及整个男权社会对女性和弱者的压抑,摄影也是一如既往的精彩,单亲母亲加钢琴让人穿回《钢琴课》。

27分钟前
  • 超cute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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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nezia78 主竞赛单元。看本片需要有极大的耐心,因为节奏和紧张程度都不符合对这样的导演和卡司阵容的预期,前半部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到底要讲什么,中后段渐渐明朗,燃起希望,到了最后,jaw-dropping。简•坎皮恩,还是那个狠角色,这部电影,简直就是一场温柔的杀戮,试问谁敢像简•坎皮恩这样磨刀磨这么长时间,且不闻霍霍?看完只想哇哇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啊😭 那个年代,终究没有自我救赎,只有自我放逐。卷福饰演1920/30S西部牛仔,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挥之不去的英国背景,无法人戏合一,但结束后,他戏中迄今为止最有深度的表演与戏外几无瑕疵的口碑合体,一股浓浓的悲凉升起。 Kodi Smit-McPhee,比甜茶小半岁,同样拥有一张秀气俊美的脸,眼神却可凶狠太多。

30分钟前
  • Q影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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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最强导演调度,简阿姨就像在用十字绣绣人皮,慢工细活中不带丝毫赘笔。能看出山形如犬的男孩和男人其实都是同一类人;也正因为是同类,才会为守护所爱之人而冷血无情。真正印证了那句话:最高级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快给卷福一个奥斯卡,快~

34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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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傷心。可能因為看到一半的時候開始關注前排大哥睡著打呼嚕,和他旁邊另一位大哥小心翼翼想要觸碰卻又收回的手。

39分钟前
  • 粥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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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学院派导演创作末期的共同特点——极其工整沉稳却筋疲力尽的视听调度。

44分钟前
  • 文森特九六
  • 还行

今年威尼斯节最佳导演奖获得者,女导演简.坎皮恩就是28年前与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共同分享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人,那时她的作品是《钢琴课》。本片根据美国的小说改编,写早期美国西部牛仔生活,也可谓写了个“男同”的奇情故事。导演厉害处在于其极度含蓄地控制力,以及在细腻的人物刻画中显示的功力。只是平淡地敘说很难引起观众的共鸣。男主演卷福的表演出色。

45分钟前
  • 谢飞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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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星半。需要更多女性电影人加入到那些曾被男性统治的片种里来。

46分钟前
  • 柯里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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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太稳了,全程都是极度克制的叙事,靠各种细节来交代故事和人物关系,随着电影缓缓地进入,细节的力道越来越强,戏剧张力也逐渐拉满,最后在男孩床边转身时的一笑,既耐人寻味,又让人深思。阉割,伤口,皮绳和死亡,处处都是点破不说破的暗涌张力,导演的控制力称得上大师水准!

49分钟前
  • 亵渎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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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气质对男性的规训、压迫、异化,真正的大师杰作!

54分钟前
  • 哪吒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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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柔弱的往往也最锋利,最无声筹谋的克制耐力才能呈现刀不血刃的温柔围猎。如弓弦紧绷的悬疑氛围始终被坎皮恩的调度操纵张驰起伏。半支烟,一道伤,男性世界准入的默契开放是反客为主的请君入瓮。西部荒蛮世界压抑难言的同性成长教育隐晦串起绳结纪事,衬衫残片,他的心之囚,他的战利品。越泅水溺毙于往事,越竖起恶意高墙狺狺狂吠,犬山淡影成为雄性气质的神秘符号,在阳刚与阴柔的往复交锋,参照与摹仿中暴烈的谜域逐渐被拆解归原。窥伺的幼兔面具下是猎人犬牙,野兽失守袒露脆弱肚腹,权力交接一瞬家族秘符就此传递。声效推到满格,画面堆满翕动的暧昧光影形成连绵不绝压迫神经的悚然波纹。拨弄梳齿与琴弦的对照迫力,裁切纸张和晾晒牛皮交映的震颤秩序,雪白芦苇的斑斑血痕…阉割、肢解、焦炙纸花坠入病态污名,那便以血液绽放的死亡花束回之以礼。

57分钟前
  • 嵇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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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控制力太可怕了,看似永恒静止的山丘下面隐藏的是张开血盆大口的狗。凡是发动了冰山原则大招的,后劲都大得不得了。看完回头想想,权力转换不是从男孩能拿手术刀而是从他能折纸花开始的。这是一场能折纸花的男孩和能烧纸花的男人谁更强势的角逐,会折纸花就会拿手术刀太正常了。刻板印象瞬间土崩瓦解,“反英雄”解构了正统西部片“英雄”,坎皮恩她太会在两性野蛮文明辩证法上做戏了!这里面有条“夺子”——“弑父”——“成人”的神话原型暗线:长年受制于父权阉割的男人,认为长于妇人之手的男孩缺乏阳刚之气,欺压母亲并且妄图夺走和改造男孩。男孩最后不动声色地干掉了“伪父”,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以柔克刚”,从一个看似心慈手软的“伪娘”蜕变成了男人。真正的“犬之力”不是被父权阉割而是会阉割父权的男人。

1小时前
  • 宗教大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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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他杀了,他被他杀了....可怕一个没看到干啥的肥硕弟弟,一个风韵酒鬼妇人,一个折纸花被戏谑的单薄男孩......一个整天劳苦挣钱的哥哥被杀了.....这一辈子真够苦惨。心痛麻了

1小时前
  • 7雪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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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评。Phil是里面最美的角色,他能注意到桌子上的纸花,爱弹曲子,会躲开男人群体去自己的秘密花园洗澡,也会永久地痴迷于一段未果的爱情。他的敏感、脆弱、丰富的情感,所有美好的一面都被掩盖在自我否定的toxic masculinity下,只有在那片无人打扰的草坪里才能窥见一眼。这是我第一次在“阳刚男人”身上看到美,这是来自女性导演的审美共鸣。

1小时前
  • Di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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