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缓解焦虑是所有行为的核心目标
很多人讨论这部电影都喜欢去讲象征、隐喻之类的,其实文本本身表层含义的解读对理解这部电影也是很重要的。
1、“在路上”:散步场景一共出现3次,分别是30分、74分和结尾处,从结构角度看,刚好把电影分成了3个段落。简单描述一下,第一幕是“主角的日常生活”,食、色、可卡因交易、宗教等。第二幕是“焦虑的梦”,先是中尉弑父,为母报仇,接着是Francois在梦中借身上校侮辱大使,为偷情报仇。第三幕则是“复仇的行动”,先是主教枪杀园丁为父母报仇,接着是六人被警察抓住,最后是六人被歹徒枪杀,虽然同归于尽,但仍然实现了复仇。情节段落有虚有实,这样解释显得粗糙,但大概捋一下,有助于理解。
2、主教:主教的出场是在Henri夫妇野战之后,欲望得到暂时满足的他们在所谓的“贤者时刻”接纳了主教;而主教在枪杀仇人之后未再出场,因为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复仇使得内心冲突得到了和解,也就不再需要主教了。平时需要通过“贤者时刻”或者宗教仪式才能缓解的焦虑,在“手刃仇人意志坚”的行动中被化解了,所以说“心动不如行动”,凡是由行动导致的伤害必须由行动才能化解。
3、复仇:片中的主要复仇情节是Francois对大使的复仇。Francois知道大使与其妻子有染,于是在梦中借上校之手扇了大使一个耳光,随后,大使用枪将上校杀害。很明显,Francois知道妻子与大使偷情,内心想报复大使,但潜意识又害怕大使持枪反击。他没有勇气用行动去复仇,内心冲突无法缓解,只能继续焦虑,继续审慎。相比之下,主教的复仇要酣畅淋漓得多,所以之后他就“消失”了。
4、女刺客:她是大使的阻碍,她每次出场都会妨碍到大使的目标。第一次是在可卡因交易时,被大使开枪暴力驱赶。第二次则更有意味,大使的偷情行为被迫中止后,女刺客刚好出现,大使对她“上下其手”,将多余的荷尔蒙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5、妹妹:Francois的妻妹是里面相对年轻的人,她似乎看清了一切,说了两句话精确描述大使这个人。“你的敏感和人道良知一致,但若你拒绝公认的想法,你必须以自己的道德观取代之。”影片中大使关于米宏达共和国的负面消息的种种辩解,就是这个情况,只要大家说米宏达的不好,他就以自己那一套强词夺理的东西去狡辩,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大家的说法是有依据的。
6、另外一句,“你喜欢热情享受人生,你受到宏大和崇高理想的激励,你的开放精神让你具有宇宙宏观。”一开始我觉得完全不符合大使这个人的人设,后来恍然大悟,“受到宏大和崇高理想的激励”,这说的不就是朝鲜吗?“你的开放精神让你具有宇宙宏观”,我理解是大使的所谓“双重思想”,他既没有背叛宏大理想,处处维护自己的国家,也能继续在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享受人生。非常类似于开着法拉利在多伦多街头爱国的某些人。
7、资产阶级:有人在讨论区提出片中主角不算资产阶级,只能算“中产阶级”。这个观点是错误的。资产阶级是政治经济学概念,与资产阶级对应的无产阶级,二者是有和无的区别。资产阶级里面也有“大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片中主角显然属于“小资产阶级”。而中产阶级是一个按照财富和收入的数量来划分的概念,与其相对应的概念是“富裕阶级”和“贫困阶级”,区别在于数量的多少。类似的概念还有“干部与群众”,与干部相对应的是群众,这是政治词汇,所以我们常说“干群关系”,而不能认为与干部对应的是职工,这是不同的划分标准。
8、审慎:之所以要审慎,在于他们多方面的焦虑,来自自我、本我和超我的焦虑迫使他们必须小心行事,否则就会有失体面或者招来灾祸。缓解焦虑是影片主人公所有行为的核心目标。
9、魅力:之所以称其有魅力,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具有某些独特的风格,比如马提尼怎么喝,羊排怎么切,诸如此类,导致外界有“窥视”他们生活方式的欲望,而不是因为他们本身具有吸引力。
10、Mao曾经批评有些人的行为是“小资产阶级的矫揉造作”,该片所展现的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就可从Mao的这个说法去理解。
2 ) 《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我用枪让你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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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qh505.com/blog/post/4012.html他们坐在饭局里,他们活在礼义中,他们谈论政治——他们是六个人的集合,是姐妹,是夫妻,也是情人,他们都是上层人,都是属于体面的资产阶级,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所谓的审慎魅力却总是和错位的现实有关,和死亡的梦境有关,就像他们一起走在大路上,一起手拉手,彼此却是沉默而冷漠,只有无尽的路向前延伸,只有不止的风吹散头发,只有像飞机一样的轰鸣声制造着永远的噪声。
作为上流社会的一员,他们外出时总是有专车接送,在家里总是有佣人服务,而在每一次社交活动中,他们在餐桌上举杯,他们谈论妇女解放、共产主义和希特勒,他们关注国家政策、经济改革和外出旅行,这是资产阶级的生活,他们无非是遵守着资产阶级的文明规则,这规则是当门铃响起时“小心陌生人”的警惕,是“这个社会没给普通人社交礼仪”的鄙视,没没完没了的晚宴、饭局,是必须用古典圆形玻璃杯加-20℃至-30℃的冰块调制的辣马蒂尼酒,是用上等的药草熬制的汤和火候刚好的羊羔,是用咖啡、茶和大提琴音乐组合起来的氛围。
这规则对于六个人来说,是礼貌、微笑、尊贵、友好的生活,甚至在牧师、将军、警察面前,也是不被遮掩而开放的一面,但是,在开放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很多的秘密。身为米兰达大使的拉法尔握有着权力,他总是被所谓的恐怖分子跟踪,而跟踪的原因是因为在机场里他获得了一个美国大使留下的公文包,里面是15公斤的上等海洛因,在占为己有又锁进保险箱之后,必然遭到了威胁,但是他用那杆长长的猎枪赶走了窗外卖玩具的恐怖分子。而当又一次那个女孩携带武器闯入他的住所时,他用自己的机敏反客为主,用枪指着女孩。而这根本不是最后的目的,“你适合的是爱而非战争。”指着枪,他把自己的手伸向女孩的大腿,而在女孩的反抗中,他最后的办法是让手下的人将女孩绑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汽车。
这是政治斗争?这是暴力对抗?而在拉法尔的世界里,似乎只有一种占有的欲望。西蒙是弗朗西科的妻子,但是在六个人组成的资产阶级群体中,他们似乎从来看不出是夫妻,相反,拉法尔却和西蒙之间有着隐秘的情人关系,告别了一起在咖啡馆的弗洛伦丝和亨利的妻子艾丽丝,西蒙匆匆赶去拉法尔的住所,开门的拉法尔第一件事就是把西蒙带到卧室,然后要她脱衣亲热,当关了灯开始行事的时候,不想门铃响起,原来是弗朗西科来了,他告诉拉法尔亨利将在今晚请大家吃饭。在消息传递过程中,他发现了已在拉法尔卧室的妻子西蒙,西蒙解释说也是来给拉法尔送请帖的,于是在弗朗西科一句“那就奇怪了”,在拉法尔自己制造的词语“塞西科”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既没有彼此之间的怀疑,也没有更大范围的吵闹,三个人相安无事,又在集体式的资产阶级生活里举杯作乐。
拉法尔的欲望似乎只是一个征象,亨利和艾丽丝是一对夫妻,却似乎更有着难以遏制的欲望,说好请大家吃饭,等他们全部进了家门,两个人还在房间里热吻,刚要做正事被打乱了节奏,于是在欲望焚烧之下,他们竟然丧失了主人的尊严,在被女仆看见的情况下从楼上的窗户中爬下来,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又爬着从窗户下过去,然后到花园里,艾丽丝不由分说在草丛里脱下了裤子,然后抱起亨利,两个人就在那里完成了这销魂的一刻。而客人们在迟迟未见主人招待的情况下,竟然以为会有危险来袭,大家匆忙逃离。等到亨利和艾丽丝行完事回来,却也是一头雾水,而出现在仆人面前的两个人,衣服还没整理好,头发上都是杂草。
西蒙和拉法尔的情人关系,亨利和艾丽丝不择地点的媾和,构成了一种隐秘的现实,这种现实就是欲望的生活,而在六个人的世界里,除了隐秘的欲望,还有公开的欲望,他们总是赶赴一个个饭局,总是谈论鱼子酱、马蒂尼酒、香槟,而弗洛伦丝也总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喝醉呕吐,对于他们来说,资产阶级的生活完全是欲望化的生活,而这无非在一种反讽中,解构了所谓的资产阶级审慎魅力。但是这种欲望化的解构还刚刚开始,在真正的现实层面上,就像西蒙和拉法尔幽情被发现,亨利和艾丽丝的亲热被打破,弗洛伦丝被喝醉,都变成了尴尬和反讽的现实。
一开始他们开车来到亨利的住所,是因为今晚有一场晚宴,可是当仆人打开门才发现屋内没有生火饭桌没有准备,只有不知情的艾丽丝在家,原来晚宴是在明天晚上,于是大家拉着艾丽丝去了附近一家餐馆,走进去发现餐馆里根本没有其他客人,而且这里的菜肴很便宜,在一种哭声中三个女人才发现这间“人少得让人疑惑的”餐馆藏着的巨大秘密,原来餐馆主人下午突然病逝,在饭桌不远处的隐秘屋子里躺着死去的主人,餐馆变灵堂,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小心进入了死亡的世界。
因为亨利和艾丽丝爬床在花园里媾和,他们没有吃上饭局;因为坦克军队在房子旁边进行拉练,他们没有吃饭晚宴;将军邀请他们在鲁怕卡17号举行的晚宴,却原来是一场在舞台上的戏剧;之后他们好不容易坐下来,却被闯进来的警察不由分说带走了;最后大家终于吃上了艾丽丝准备的药草汤和羊羔,却被持枪的那些歹徒破坏了,甚至最后死在他们的乱枪之中……现实的错位里是永远无法欢快吃上一顿的晚餐,永远点不到的茶和咖啡,也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大路。
否定状态的永远是对于所谓资产阶级审慎魅力的解构,在错位而尴尬的现实里,这仿佛就是一个梦,而当梦真正取代现实的时候,却总是指向冲突,指向死亡。那个鲁怕卡17号的晚宴,没有将军,没有将军的夫人,拿上来的烤鸡是侍者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而拿到餐桌上的时候,却是一个玩具烤鸡,当大家准备吃的时候,在鼓掌声中才发现自己坐在舞台上,底下是无数的观众——这混乱的一切原来是亨利的一个梦;而当他醒来的时候,响起了电话铃声,弗朗科西在电话中说,我们都在上校家里,你们怎么还不快来。亨利和艾丽丝赶去赴宴,发现其他人都在,还有很多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客人。而在晚宴中,拉法尔和上校因为关于米兰达共和国的治安犯罪问题发生口角,在争论中上校打了拉法尔一个耳光,不想拉法尔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枪射向了上校——一声枪响,是弗朗科西的梦,他和妻子西蒙在不同的床上睡觉,而这个梦其实就像他们隔离的婚姻现实;而之后的一次聚会上,拉法尔邀请大家一起去米兰达度假,不想警察闯了进来,甚至将所有人都带到了警察局,在这个被称为6·14的警察血腥日,那些值班的警察谈到的是一个审讯严厉的警官,那些不肯招供的人得到的是“弹钢琴”的酷刑——被绑住放在通了电的钢琴架上,然后通电,一声惨叫之后,那些蟑螂都纷纷从钢琴上掉落,恶心之极。就在那晚,在深夜无人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出现,他就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严厉警官,最后他打开了关押六个人的牢笼——在黑暗中醒来的是警察局调查员德勒,他的梦仿佛是一种预兆,梦醒之后他接到内政部长的电话,说要把那六个人释放。最后的那场晚宴,当持枪的歹徒终于将大家集中在一起进行疯狂扫射后,发现少了一个人,就是米兰达大使拉法尔,他原来躲在桌子底下,歹徒发现了他,掀开桌布,他正在那里一块吃火腿片,此时,枪对准了他——醒来,却是拉法尔自己的一个梦。
其实,梦里的晚宴比错乱的现实更错乱,或者说,现实和梦,根本就是混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那个是真实哪个是想象,而唯有那个士兵哈伯特的梦,指向的是完全和现实隔离开来的虚幻的梦,第一个是他在咖啡馆里偶遇西蒙、艾丽丝和弗洛伦丝之后,给他们讲述自己关于童年的一个梦,那是他11岁,母亲已经死去,自己要被父亲送到军事学校去,在一个人的卧室里,当他在衣橱的镜子上写下“妈妈,我爱你”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接着衣柜的门被打开,接着伸出一只手,接着是脸色苍白的母亲,她告诉哈伯特,你父亲是被人杀死的,话音刚落,哈伯特就看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坐在床头,然后母亲和父亲就坐在了一起,并告诉他晚上把药放进现在父亲的被子里。哈伯特如此做了,最后半夜起床的父亲端起了水杯喝下了水,接着是难受,接着是疼痛,接着是灯灭之后的死亡。
而第二个梦是哈伯特在上校面前讲述的,那时上校召集的军队正在亨利的家中用餐,他们将在这里举行一周的拉练,哈伯特拿着一份信走了进来,信里是上面的命令,让他们撤出这里,而在上校带领士兵离开之前,哈伯特讲述了自己的第二个梦,走在街上的他遇到了一个陌生的青年,他告诉哈伯特自己叫拉密里斯,在这里住了六年,然后拉密里斯走进了间屋子;接着哈伯特看见自己身后又走过来另一个陌生的青年,他却告诉他,拉密里斯早在六年前就死了,然后也走进了那间屋子。接着哈伯特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在他身后,他回过头和她说话,和她拥抱,母亲告诉他:“我一直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找你。”但是当哈伯特走进去寻找那两个青年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座倾圮的房子,里面根本没有人,而当他最后走出屋子返回街上的时候,连母亲也不见了。
一个人的梦,是少年的梦,是青春的梦,梦里总是有一个出现又消失的母亲,一个依靠却又分离的母亲,这种混杂了亲情、谋杀的梦,像是恋母情结的一次展现,而哈伯特在咖啡馆里讲述这个梦的时候,他的对面坐着的就是三个女人,这是一种寻找归宿的梦境,而当走出梦境返回现实的时候,其实也是一种错乱,他或者只能在梦中和母亲相遇,向母亲倾诉,但是最后却是一个残酷的现实:“我在母亲的阴影中找你。”
梦里的阴影,其实也是对于那个所谓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的反讽,哈伯特被送往军事学校是他一个悲惨童年的写照,不仅是母亲的离开带着某种仇恨和谋杀之痛,也不仅是因为学校里严格的管理意味着童年生活的失去,而是军事学校就是通往那虚伪的资产阶级生活,那个在梦中被最后毒死的父亲就说过,送他到军事学校去的目的是为了“好名声”。名声和地位,正是资产阶级所追求的一种体面生活,所以在哈伯特的梦里,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反而是一种残酷,是一种谋杀,是一种死亡。
总是吃不到的饭局,总是吓出冷汗的噩梦,构成了资产阶级的错乱现实,而他们似乎并不想改变这一切,甚至不想找出其中的原因,当他们开始说出那些事情的原因时,总是有巨大的噪声出现,刺杀米兰达大使的小女孩在被指着枪说出袭击的原因时引用的是毛的话,但是被莫名的声音掩盖;当德勒调查员问内政部长释放那些人的原因时,两遍的回答都传来巨大的声响,而警察问德勒释放的原因时,办公室的打字机打字的声音又轻易掩盖了声音。声音被覆盖,就是原因被覆盖,也就是说,不管事情如何发生,都在被解构了原因中走向了另一种反讽,当原因缺失,当证据缺失,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合理化的意义——而当一切合理的规则都消失的时候,则悖论式的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合理。
资产阶级的上流社会里是大使,是政客,是将军,是警长,而他们的对面是请喝了一杯酒的司机,是和男友分手的女仆,是6·14警察血腥日的警员,是进行坦克训练的士兵,当然还有跟踪大使的恐怖主义女孩,他们不进入资产阶级的秩序,他们没有资产阶级的生活,而当原因消失,当规则被更改,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残酷的现实,这一种矛盾的合理性在牧师杜弗身上有着最充分体现,他先是穿着牧师的衣服走进了亨利的家,由于亨利和妻子艾丽丝在花园里媾和,女仆接待了他,杜弗是为了在这里谋得一份园丁的工作,当他换好衣服再次走进来时,亨利和妻子已经回家,看到穿着一身下人的衣服,亨利要把他赶走,当牧师说出自己的身份时,亨利又向他致歉。牧师和园丁,是杜弗的两种身份,但是他却合二为一,牧师面向的是天上的父,是宗教,是信仰,是灵魂,所以他必然是资产阶级的座上宾;而园丁面对的是泥土,是大地,是杂草,是向下的俗世,必然是被排斥在这个规则之外。
但是这矛盾的身份,这对立的生活,却在杜弗的世界里达到了一种合理性的融合,他被请去为一个即将死去的老人祈祷,奄奄一息的老人在忏悔室说自己自己杀了人,雇主夫妇对他很残酷所以他杀死了他们,当杜弗顺着老人的指点发现那张照片时,发现被杀死的雇主就是自己的父母,照片上他是父母的孩子,现实中他是老人临死前仁慈的牧师,在这种矛盾的身份中,杜弗给老人祈祷,“主会原谅你的。”然后走到那把枪面前,拿起,看了看里面装着的子弹,然后标准老人,扣动了扳机——他用自己的牧师身份为他祈祷,又用自己手中的枪完成复仇,世界是矛盾的,世界也是合理的,而唯有那一种死亡,在枪声的世界之外,只能留给上帝去做判断。
3 ) 什么是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
“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这部电影的名字和整部电影的风格趋于一致,具有某种内在的讽刺意味。在布努艾尔的晚年创作中,他已经远离了曾经的超现实主义的表象,而更加深入超现实主义的本质,通过对现实的某种梦境化和荒诞化处理,而形成一种类似现实却超越现实的矫情风俗。因此,不同于早期同达利合作的《一条安达鲁的狗》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绘画般的装饰性(达利的绘画作品本身就具有强烈的装饰性),《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将超现实主义深入到故事本身,并通过辛辣智慧的讽刺呈现出一种荒诞派戏剧的独特魅力。
布努艾尔这部电影中描写了三对男女试图聚餐却屡次失败的故事,在整个过程中填补了个中各样的梦境,并试图通过弗洛伊德的方式来诠释梦境并抽离出所谓的资产阶级审慎的魅力。然而,在几个段落之间,布努艾尔插入六人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匆忙前行的桥段,暗示了“资产阶级”在现实生活中处处审慎,但在人生道路上毫无不目的性的可悲处境。
第一次和第二次聚餐的失败在于一个葬礼和一次无法抑制的性冲动,因此布努艾尔在电影开始就将死亡和性,这两个弗洛伊德无比热衷的词汇投入到影片之中。而接下来的一次关于童年回忆的叙述和一个梦境的阐释中,布努艾尔深入弗洛伊德的理论,展现了人们潜意识中“弑父娶母”的原罪情结。因此,通过前三次的聚会失败,布努艾尔一步一步地通过精神分析的方法将电影的“现实”引入到电影的“梦境”之中。
布努艾尔是一个超现实主义者,因此通过梦境、回忆和幻想深入人物心理从而表现人物和世界的荒谬性和神秘性是布努艾尔电影最为突出的特点,然而曾经拍摄出《无粮的土地》的布努艾尔也向世界证明了他电影中饱满的社会批判性。因此,在《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中,他不仅对伪善的中产阶级进行了揶揄,而且通过戏谑的方式调侃了社会制度。
在电影进入梦境段落之后,布努艾尔将矛头转向了人物内心所折射的社会层面和阶级地位。资产阶级的审慎在于他们所处在的中层的社会等级之中,因此一方面,他们不得不在上层阶级和统治阶层中审慎自己所处的下层地位,另一方面,他们又害怕无产阶级的暴动会动摇自己的优越处境。因此,在洛布夏尔的梦境中,他们恐惧成为舞台上任人娱乐的人物,因此他们在现实社会中的恐惧在梦境中具象化。德维诺关于大使射杀上校的梦境不仅仅是对于“大使调戏他的老婆”这件事在潜意识中的报复,而且是反对阶级统治的某种臆想式的精神胜利。第三段通过警察将六人无理由的关入监狱又无理由的释放,布努艾尔对法制和政治权术进行了讽刺,而警长的梦境又展现了资产阶级对社会性的自我释放和自由主义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后一段大使的梦境体现了资产阶级对于无产阶级暴动的恐惧,而恐惧的根源在于害怕阶级地位的丧失而无法吃到鲜嫩可口的“羊肉”。
《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绝对是布努艾尔后期作品中的翘楚,它不仅仅体现了布努艾尔对命运的荒诞性、欲望的不确定性和人物的神秘性的思考,而且在其中注入了强大的社会学观念,影片内容和主题受到了法兰克福学派的新马克思主义的某种影响
4 ) 永远吃不上饭的富人,到底在怕什么?
晚年的布努埃尔听力基本全部丧失,成为一个只能听到自己回忆的聋子。
他执拗地在自己的电影中拍摄那些保守且古板的中产阶级,或是复古地追踪20世纪初的欧洲上流社会,直到1972年《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
那时候流行的是披头士和喇叭裤,连爵士乐都成为褪色的金子,更别说雍容典雅的古典乐了。
然而布努埃尔依旧喜欢在他的电影中展现资产阶级的做派,他们还是会在繁文缛节中得意,边喝着马天尼酒,边洒脱着得体的西装和晚礼服。
然而布努埃尔向来不正经,他没打算好好地讲一段资产阶级保守派的衰亡史。
他总是用闹剧和超现实的手段处理这些体面的中年男女,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是一部讽刺资产阶级的辛辣之作,他们纷纷称颂这位曾经的超现实主义悍将,为他不忘40年前的志愿而拜服。
总觉得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还不能足当地描摹这位电影大师。
尽管影片中的确不缺辛辣的讽刺桥段,譬如那对在草丛堆里做爱的夫妻,他们依照着装来判断他人的社会地位和身份,当神父穿着园丁衣着时,被他们不由分说地扫地出门;而当神父穿着主教衣着入门后,他们又万分抱歉,以至处处表露敬意。
而这位主教同样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当一位将死的老人向他忏悔时,他得知老人就是在几十年前杀害其父母的凶手。在仪式上,他丝毫不失基督教的礼节,他告诉老人,上帝将会原谅他的罪行。
然而在他将要离开时,却又用枪直接崩掉了老人的脑袋。
但这些看似虚伪造作的行为,却是布努埃尔一种狡黠的仁慈。他不愿意说些冠冕堂皇、正正经经的话,就像面对《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时,他也很快哉地向记者调侃道:“那当然啦,我可是付了奥斯卡那边25000美金哦!”
尽管本片最后还是拿到了奖项,可这个玩笑还是弄出了不少风波。
这位已至暮年的老人希望将那些熟悉的资产阶级老朋友一一画像,去抚慰那些或许被看做老古董的“审慎魅力”,这种“审慎”的气质,布努埃尔本人同样具备,对面外界的采访,他也毫不避讳地说:“我也是个资产阶级啊!”
所以在电影里面,布努埃尔大量用自己的生活经验和周围朋友的故事作为题材。
比如那位士兵在餐馆中突然走到三位女主角的面前,向她们询问童年是否快乐,并讲述自己不幸的遭遇。这个桥段其实是布努埃尔经常在酒吧想做而又没做的事。
而整部电影一直围绕的聚餐活动,便直接来源于布努埃尔的一位朋友贝尔希曼在生活中遭遇的故事,这个故事后来也成为了电影的开头。
而用聚餐或者聚会作为契机,让三男三女不断的聊天、应酬、做爱、偷情,甚至漫无目的地走在乡间大路上,布努埃尔依旧没打算轻易放过他的银幕角色。
他让六个人先是不断的安排聚餐,然而正当开始吃饭时,一桩桩变故接踵而至。要不是约错了日期,要不是餐厅旁边正在举行葬礼,要不是因为男女主人忙着亲热,错过了聚会,要不就是因为军事演练,搅乱了饭局。
而当他们正可以好好吃一顿时,却发现不仅是在梦中,而且还被人在梦中用各种手段打断。
布努埃尔可以狡黠地安排无数个挫败,让这些看似体面尊贵的资产阶级男女跌倒在无尽的泥淖中。
并且他将这些挫败大多安排在每个人的梦境之中,而且还是梦中梦。比如片中最后的一段梦境,是米兰达国的大使所做的梦。他的梦中又出现了两段聚餐的场景,然而,一场被警察破坏,一场被青年恐怖分子破坏。
在这两场聚餐中,他还在梦中让一位警察做了恐怖的梦,而这位警察在接收上司命令时,却又因为飞机的轰鸣声,对话被完全掩盖。
这种梦境和关键信息被“恰巧”掩盖的场景在片中多次出现,布努埃尔不再像《一条安达鲁狗》和《黄金时代》中那样,用超现实的画面怀疑现实,反抗世俗,而是将超现实的手段化在了整部电影的情节、场景和故事中。
尽管这种彻底模糊现实和梦境的手法在1967年的《白日美人》中就已经初露苗头,但是直到《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中,布努埃尔才开始用大面积的梦境来作为真实故事的补充,何者为梦?何者为真?在他的狡黠下,已经分不清了。
恰如他自己所言:“因为梦境是现实的延伸,是清醒状态的延伸。在电影中,一旦你说‘这是一个梦’,它们就变得没有任何价值。”
于是,每次怀着饥饿参加聚餐,而又每次被打断的梦境成为资产阶级的时代现状——他们总是活在优哉游哉但又充满挫败感的处境中。
越到晚期,布努埃尔越是将潜意识中的身份印证到电影中,包括他对资产阶级那种狡黠的仁慈。他自小便生活在一个标准的资产阶级家庭,父亲因为在古巴经商暴富,所以回到西班牙家乡之后,大量购置土地,成为一方乡绅。
当他青年时期,可以用热血和浪漫主义的激情反抗资产阶级家庭的出身,以及天主教的文化因子,可是越到晚年,这位反骨式的人物反而温和了。
《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恰是这种从锋利到温和的“梦的解析”。它的人物自然还是逃不了人类的原始欲望,萨内夏尔夫妇为了满足一时兴起的性欲,他们宁愿让一群客人坐冷板凳;拉斐尔大使和朋友的妻子搞外遇,而当朋友明明可以戳穿他们的奸情时,三人都选择了体面的解决,不愿戳破尴尬的事实。
然而这些甚为可怜的欲望却和六个人的聚餐一样,始终很难得到彻底的满足,萨内夏尔夫妇的性事草草了事;而拉斐尔和朋友妻子的偷情也无奈中断。
这种欲求不满而又处境窘迫的氛围,化作了那段顶着烈日而又遥遥无期的集体行走,他们穿着体面,但却又身处荒蛮之地。
四十年过后,布努埃尔开始对自己和所处的这个阶层终于以某种方式握手言和。
这个看似保守迟钝的失聪老人,或许在经历七十年风雨之后,从他在西班牙、法国、美国和墨西哥这些形色各异的国家中听清了些什么,而这些听清的东西,对于我们大部分听力良好的人来说,或许一辈子都听不见。
5 ) 【试译】Ф. И. Гиренок《主体的危机》
本文为个人试译,发表于微信公众号“有害的洞见”,翻译已经邮件沟通获得Ф. И. Гиренок本人同意。
本文及可能的后续文章均由本人在工作之余译出,考虑到个人精力有限,恕原则上不打算对文中内容做出详细考证,对相关问题也未必能够全部做出回答,望谅解。
考虑到个人水平及精力有限,难免纰漏百出,欢迎随时捉虫,可以直接留言。
本文中个人认为存疑的字句均在括号中标注了原文,并直接采用了原文中所出现的格和时态等。
布努埃尔
当代的哲学家们总是无法停止谈论形而上学的危机,或者,同样地,主体之死。布努埃尔(Luis Buñuel Portolés)的电影《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Скромное обаяние буржуазии, Le Charme discret de la bourgeoisie)很好地展示了主体的危机。
电影《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中的六个人怎么都无法见面、一起吃晚餐。他们总是受到各种各样的干扰。他们中的四个人去两个朋友那儿做客,但对方却没有在等着他们,因为某人搞错了会面的时间。然后他们一起去了饭店,但饭店关门了——或者更准确地说,还开着,但里面的人正忙于埋葬刚去世的饭店老板。女士们想在咖啡厅喝茶,但茶已经卖光了。她们又想喝葡萄酒,但这家店不卖酒精饮料。她们点了咖啡,但咖啡馆要关门了。
“主体的时代过去了,——布努埃尔说——主体性的时代到来了。”我们无时无地不感到这一点。主体的缺陷和缺席随处可见,虽然在电影中这一缺席不是悲剧性的、也不是存在的缺乏,而只是日常生活中的小事。
布努埃尔知道,中产阶级永远嗅得到金钱的味道,即使这与金融犯罪与贩毒有关。但他并不想谴责他们。他感兴趣的是其他的事——中产阶级的在平静的日常生活中的主体性——并非在梦想(грезит)着创造、而是在想着喝干马提尼的主体性,而且这一主体性对他们而言是时髦的(симпатична)。电影中的角色们什么都不想要,他们是瘫痪的(выгорели,干枯,燃尽)。但问题不在他们,而是在于他们所生活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简单的行动和基本的愿望是无法实现的。布努埃尔看到,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在于它仍然可以做梦,因而它减少了对身边世界的反应——他的生活是混杂着梦中景象的(вперемешку со сновидениям)。
主体性使客观现实(реальности)变得毫无意义,但没有人比戈达尔的电影《再见,语言》更期待着主体的死亡。
没有主体的世界
戈达尔的世界中没有事件性(событийнности),就像在Jahnn(Янн, Hans Henny Jahnn)的书中那样,河可以没有岸而存在。在当下的世界中实际上不存在任何意识形态和领袖,政治的主体(субьектовполитики)并不被这样称呼。重要的是,没有人想要他们存在。但最令人厌恶的是民主的昆虫和吞噬从前存在的人的主体性剩余(остатки)的金融的蝗虫。疯狂者(безумцы)离开了文化,而只有理性主义者留下来。经济中的理性主体死去了,在那之中,就像在其他地方一样,只有主体性的支配。就像在布努埃尔电影中的最后一帧那样,主体性在人们从未知的来处走向未知的去处时出现(люди идут неизвестно откуда неизвестно куда)。
主体
主体是在我们内心中创造欺骗感的他者在场,而他者是不正视你的、从背后注视自己之人;而哲学中的主体被理解为普遍的他者,既从正面又从背后看着你。主体没有正面也没有背后——他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世界对他而言是透明而清晰的。主体不创造主体性,他只创造以客体围绕着自身的客体性的幻象(иллюзию объективности)。主体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其努力支撑自身,而非以因果关系。于是,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需要以原因维持,并需要着其主人的主体性,而也有一些东西需要以主体性维持,并需要着客体性。在人的主体性和主体的客体性之间产生了冲突,就像在契诃夫的戏剧《樱桃园》中那样。罗巴辛(Лодпахин)像卖掉花园赚钱,这符合事情的客观逻辑;而朗涅夫斯卡亚(Раневская)梦想着像曾经那样生活,这也符合主观的愿望。
主体性
混乱(хаоса)的真正源泉是主体性,它反对着身体和主体。主体性无色无味,不是心理学家们认为可以附着在身体(тело,也可作“物体”,下同)上的东西。看到颜色并不意味着保持着主体性(бытьсубтьективным),而有食欲也不意味着拥有意志——这只意味着活着。而主体性并不是由不同褶皱(разнымискладками)形成的内部事物,也不是等于主体所做的事——主体性即赋予自己的行为想象力的作用。
“赋予自己”意味着改变意识,在自身中创造另一个计划。为了让这第二个计划出现,需要让幻影(призраками)遍布世界——让那些实际上不存在、但若它们被视为真则就存在着的事物遍布世界。
人类的历史及其主体性正以这种对待不存在者(несуществующему)的态度而开始。如果世界上不曾有过主体性,那么世界上就干脆没有过任何东西。而既然主体性存在,世界就有着它的另一面和欺骗(изнанкаи обман)——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如字面上那样的世界,而是在一个投机(спекулятивный)的世界中。
主体性是从想象世界传递到与其平行的现实世界的信息(весть),对它的衡量标准不是情动(аффект,affect)或情感,而是意志,即使只有情动的、像火山爆发般醒来的情绪的能量作为意志的力量(силой воли толькои может быть энергия взорвавшейся эмоции, проснувшегося, как вулкан, аффекта)。某种与情动斗争的心智的表现创造了一种幻觉的(иллюзорную)本体论,而幻觉(иллюзия)中有主体性的两部分——心智和情感。世界上没有任何的心智,也没有逻辑。其中只有——一方面,身体和力——而另一方面,主体性和意志。主体性并不因为拥有身体而存在,而是因为有在其中对客体性建立起主体的意志才存在。
主体与主体性间的裂隙(разрыв)
没有主体性的世界是没有任何东西会返回自身的身体和力的空洞的(пустой)世界,其中没有不可逆转性(необратимасть),因为任何不可逆转者都是主观的。身体的世界带来宇宙秩序的永恒重复的诱惑——返回因而成了浪费时间;而物理的世界是失去了时间的世界,一个瞬间在其中持续成永恒。
要么世界是单一而整体的(един и цел),要么其中就没有主体性;或者其中没有自我返回(самоотнесение)——于是被撕裂为主体性的和真实的(реальное)——这甚至无法在“存在”一词中重新连接。把主体性当成某种对客体对象的补充是错误的。主体的第一次危机就在于主体性与客体性原则间的裂隙。
主体性的世界是一个无法挽回地为主体所毁坏的世界,一位内主体所持有的东西总在时间之中。而主体的诱惑(искушение)即由一切因果链中由身体和力所保持的内容所组成。
主体的第二次危机从一个意想不到的面向上表现出来——它发现自己在一个无法完成其简单行为的世界中。布努埃尔电影中的角色自然并非加缪书中的人物,他们并不在毫无成功希望的情况下采取行动;而戈达尔新近电影中的角色甚至不再试图理解无意义(бессмысленность)——他们甚至无法将彼此关系间的基本的简单理解行为现实化。
我们不可能生活在一个并不理解的世界中,因为这一世界只是由身体和梦幻(грез)的混合物(смеси)组成。于是,威胁着人们的不只是对存在的遗忘,因为存在只是从主体性方面的关于存在的质疑,而人和主体性之间的裂隙是可能的。人的幻影的建立宣布了自身独立于人的主体性,而人和自然间的裂隙使文明的建立成为可能。人与主体性间的裂隙创造了新的认知状况(когнитивнуюситуацию),而这又威胁着人的实存(существование)。这种威胁是一种智能而又没有生命的身体。
无主体性的主体
由自我意识的主体在不需要意识的智能中找到了自身的极限,而陷于(застревая)一切琐事的的意识干扰了他的思考。没有主体性的主体现在被看作一台机器——一台自动机,一个宣告(возвещать)人的死亡(смерть)的着智慧的身体。这种死亡是身体与力的世界获胜的时刻(миг торжества),因为它预示着以主体性为基础的行动的中介。今日,基于纯粹知识的行动的时刻到来了,意志让位于不先于情动之觉醒(пробуждение)的知识和力。主观性的火山在沉睡,而身体在欢庆着胜利。
文章发表于《文学报》(литературная газета),2019-09-2。
6 ) 有头有脸了,吃顿饭都这么费劲
西班牙导演路易斯•布努埃尔被誉为“超现实主义电影之父”,其首部电影《一条安达鲁狗》就奠定了其超现实主义的电影风格。在这部中文译名比较拗口的《资产阶级审慎的魅力》中,路易斯•布努埃尔继续了他的风格,将一群资产阶级中上层人物内心的焦灼不安刻画的淋漓尽致,而片中现实与梦境的交织营造出的荒诞气氛也再一次让人们领略了其超现实主义影风,此片也获得了1973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荣誉。
影片的主人公是一群有头有脸的人物,大使,部长,保安部门负责人等等,另外他们显然有复杂的关系网,跟包括军方的人士有所牵连,按理说这样的一群人应该是社会的高层人士,活的应该很滋润才对。事实上,他们也这样自认为,但是偏偏因为一次迟迟无法实现的聚餐,让他们抓狂不已。吃不上饭的原因多样,首先是误会了聚会时间,来到没有准备的主人家。接着他们又来到一个餐馆,正准备好好吃一顿,却发现餐馆有人去世,就在餐馆内间做着告别的仪式,显然这些人物是无法忍受在这种环境吃饭的。接下来要么是因为男女主人忙于亲热,要么因为一对军人的到来始终无法完成这次饭局。正所谓“夜长梦多”,接下来他们又在一连串的梦噩中惶惶不安,自到最后都没有完成他们的聚餐。
布努埃尔被认为是一个激进的无神论者,他对宗教和资产阶级的批判向来尖刻无情,在本片中他就刻画了一位神父。这位神父在片中显得不那么崇高,他首先想当一名园丁,以至于来到他人家中就脱去神袍换上园丁装束 ,结果被主人训斥,但是当他换上神袍再进入这家人家时却得到了极大的礼遇。这里,布努埃尔一方面讽刺了中产阶级一种以貌取人的判断取向,一方面也是对宗教的讽刺,这些神父高贵之处无非多了一件被人们神圣化的神袍而已,其实与一个园丁没什么不同。接下来神父被叫去为一位将死的农夫作最后的祷告,却发现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先是表示一种宽容姿态,却又拿起一把猎枪将一个将死的人射杀,无疑是对其所谓的宽容价值观的辛辣讽刺。
片中对几位人物的梦境描写非常有趣,这些“成功人士”的噩梦连连应该说是内外因的交互作用,一方面,他们自身就“不干净”,干着诸多不法的勾当。另一方面,从片中可以反应当时的社会现实,整个社会处于一种阶级矛盾激化的时期,革命者,军队,警察都是危险的元素。于是,他们梦见他们正准备美餐时,突然发现身后幕布被拉开,自己置身于一个舞台上;梦见和军方人士发生冲突,将一位中校打死;梦见被警察抓获,投身大牢;梦见被革命人士闯入家中,全部惨遭射杀身亡。他们就这样惶惶不安,一再从梦中惊醒,发现一切尚好,却仍然抹不去心中的阴影。布努埃尔在引入梦境时做到了不露声色,突然间就来一个高潮,又突然间告诉你这是一个梦,在后面你甚至分不清这一段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其老辣手法令人拍手叫绝。
看这部电影时,难免联系到中国的现状,改革以来,一批人士已经开始富裕,而近来媒体也不厌其烦的讨论着中产阶级或是中产阶层问题。显然,这批新贵中有很多人也是不安的,有些人钱财本身来路不正,他们害怕事情败露被抓获,所以忙着准备后路,忙着烧香拜佛,在高歌纵酒中惶惶终日。有人则对贫富差距带来的矛盾心存畏惧,媒体已经围绕一个基尼系数问题吵的天昏地暗了,而一个个富豪被杀的事例也让他们将漂亮的别墅的围墙高筑,还要配上007式的高科技监控设备,但依然有颗“敏感”的心。他们或许也面临片中人物的问题,想吃顿饭都不太容易。和很多转型社会一样,在贫富差距拉开阶段会有一段磨合期,而这往往是整个社会人士缺乏安全感的事情,下层人物缺乏生活基本需要的安全感,而中上层人士缺乏已得财富受到保护得安全感,而如何合理的处理这样的磨合是社会转型成功的关键,我希望这样的磨合能够尽可能平滑的早日结束,让大家都可以吃顿好饭。
布努埃尔的这部电影是超现实主义的,但是无疑它立足的是现实主义的元素,在拍这部电影时他已经72岁,却不像很多导演在这个年龄一样愈加温情,依然犀利的继续他的风格,坚持的人是令人仰目的,从这点上看,这位导演值得更多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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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看!一般人用现实讽刺现实,力图把现实做到极致;布努埃尔则用超现实讽刺现实,形式虽然变得间接了,内容却变得更直接了,更能贯彻作者本人的意图了,再不容许任何歪曲,直言骂的就是你!三个男人的梦为横线,六个男女的行走为纵线,资产阶级的拘谨和魅力全部框在其中,被布努埃尔像猴儿一样耍!
伴隨著影評分析我才看懂了這個大概,電影是好的,可是太悶了表現手法也不算很吸引人.我只是癡迷與封面那個紅唇和細腿.
8/10。对立元素是布努埃尔常用的反讽概念:飞机轰鸣遮蔽电话对讲,高压电钢琴爬出蟑螂的警察审问,办公室贩毒中大使拿起猎枪瞄准街上革命女子的电动玩具,之后手枪威胁女子进屋遭遇一连串身体反抗,爱好园丁的牧师射杀仇家背弃了仁慈的神,把谋杀和亵神、性和破坏欲望如摆上桌面的食物一样供观众审视。
状况百出的聚餐,不合时宜的媾和,答非所问的对话,每当涉及到那些冠冕堂皇的官方理由便有飞机喧嚣的轰鸣出现,以及疯狂诡异的梦境与同样混沌的现实像一锅浓汤般搅在一起,布尔乔亚的三男三女走在没有终点的路上。
#重看#2018年6月第三次重温,依旧非常着迷于那零零落落讲述的梦境,梦的插入与断裂与拉乌鲁兹非常相似,以一千零一夜的古典方式讽刺上流社会众生相,荒诞讽謔;走在路上(《卖艺春秋》有相同一幕)不妨看作那顿永远吃不上的饭和那些做不完的梦之“幕间”。
我刚开始对电影感兴趣的时候,这部片子就让我兴奋地叫出来:“电影居然可以这样拍。”现在再看一遍,依然如此。
【B】又是一部没有太看懂但却比较喜欢的片子,虽然我一看到政治对话就脑袋疼,所有的隐喻也一概不明白,但算是拍的很好看也很有趣啊不闷,不过一个法国片为什么运镜这么好莱坞啊。
所以“完美陌生人”真的就是这部电影玩剩下的。中产生活可以故作优雅,却无法阻止一个个空虚怪诞的梦。到某个临界点后,连我都想拿起枪对这六个男女突突突扫射...
布努埃尔的阶级讽刺倒是巧妙避开了崩坏,梦的嵌套带来观感的满足,也提供了数多可供解读的角度,所以这顿历尽千辛要吃的饭被讽刺得精准且到位。死亡、性、俄底浦斯情结、讽刺军队法权,手法老辣。其实还有点法兰克福学派的影子,但不管怎么样,在超现实主义方面,布努埃尔总是领先的。
不喜欢这样的电影:人不是人,这是我最不能忍的。人物完全变为符号,莫名其妙,情节不合逻辑,象征也是生硬的,好像在说:“THIS IS 象征,如何如何,我高明吧,深刻吧”。幽默?为什么我却基本没笑...
关于如何拍好一部资产阶级讽刺片,本片完全可以作为一个范本。布努埃尔只是用一些生活小剧场的串联,就完成了这部出色的影片。本片的叙事结构赋予了一种梦境般的奇妙氛围,以至于观众常常无法分清梦与现实的界限,而茫然于那些荒谬可笑的生活舞台中。仔细回想不难捋出一条清晰的脉络:不时穿插在各个段落间的主人公群体在乡间大道上不断行进的画面正是导演为观众呈现的一种核心思想,即资产阶级永远走在无尽的路上,而驱动他们不断前进的正是他们的欲望,每一种欲望却又以各自独特的舞台在一次次未能成功的聚餐中展露无遗:食欲、性欲、物欲、金钱欲……而每一个片段中插入的新的资产阶级人物也以他们的方式展现着欲望,衬托着欲望,也编织这梦境与现实。弗洛伊德说梦是人被压抑的潜意识,正是欲望无法满足,梦与现实才如此模糊。
不光饭永远吃不上,觉也没有睡好过。寝食难安,做梦也要努力保持光鲜。所有梦境都来自男性,女性只是穿着金钱的附属品。
虽然看不懂,但是好看。虽然除了吃饭就是做梦但是我喜欢这种叙事手段。
一顿永远也吃不上的饭。衣服真的很好很中产,现在看也都很漂亮
辛辣讽刺喜剧。这6个体面人始终无法享到口福,却一直做着恶梦。无目的地走在康庄大路上。海报只得艳唇美腿暗示这帮有钱有闲的中产阶级每日只需食饭、造谣、通奸以打发时间。偶然到刻意的消音手段,钢琴通电的刑求,掉虫子的个人标志。只是提到布努埃尔就觉得达利和洛尔迦的情变和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布努埃尔代表作,1973奥斯卡最佳外语片。1.对资产阶级虚伪虚荣虚空贪婪的讽刺力度比肩[游戏规则][甜蜜生活]。2.吃不成的晚宴与永远在路上的6人。3.超现实与梦中梦无缝拼贴,听鬼弑父,主教园丁,餐宴舞台,毛派美女暗杀者,警长游魂,死者之国无人大街,桌下偷肉被杀。4.以飞机打字噪音掩盖谈话。(9.5/10)
每个人都受困于自身,这是一条无止境的路。
错乱的时间、突来的欲火、错误的环境一次次干扰了食。弗洛伊德认为,欲望之不达致使噩梦的产生,他们多次在大路上毫无目的的前进,做着鬼怪的噩梦,那个拉开帷幕在众人面前聚会的梦不正是他们自身的写照吗?各种噪音掩盖了他们的虚伪言辞,当他们终于吃到食物,他们狼吞虎咽,揭开了他们最后的伪装。
不认为有实质上的内在力量,梦境与现实的边界过于清晰为一次连贯的体验造成破坏(不像《泯灭天使》这么一体成型),不过毕竟,资产阶级内在并没有魅力,反倒是神父的角色成了点睛之笔,在两次换装间完成了电影的思考。
一个一个情节串得天衣无缝,布努埃尔确实很牛逼。而且我很喜欢他的讽刺,这几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走在乡间的路上,似乎是在想对我们说什么?一场毫无终点毫无目的的做作?